作者:余人
当然,这其实只能是一种猜测,毕竟现在年代久远,需要找到那位风水先生的骸骨验出死因才能推断出真相。
吴道行其实亦不能断定是陈家祖先灭口还是那位风水先生遭到了反噬,却是显得惋惜地说道:“此处是难得的金凤之穴,这里的风水可以使你们陈家荣极一时,本该是至圆满而衰,但可惜当初少了一种东西!”
“不知是什么东西呢?”陈景行顿时来了精神,当即便是追问道。
吴道行指着东北边的那个草丛,显得十分认真地道:“陈家是借金凤而盛,只是今方位偏南,却是该在南处栽种松柏挡煞,如此这般才可保金凤不至于受损过重,却是无法诞下子嗣!”
众人听到这一番言论,不由是纷纷朝南边望过去,还当真是空空如也。亦是到了这时,大家才知道皇后没有生下皇嫡子,确实是陈家祖坟所致。
“这个事情好办,我马上让人栽种松柏!”陈景行的眼睛当即微微一亮,却是兴奋地做出决定地道。
他之所以将吴道行一帮人带到这里,除了他希望改善自己的财运外,亦是希望能够成为货真价实的国丈。
陈家管家亦是希冀地望向吴道行,听着吴道行这般分析,他亦是完全信任吴道行。只要在这里栽下松柏挡煞,那么皇后定然能够顺利诞下皇嫡子,而他们陈家便是真正的国丈府了。
“晚了!”吴道行却是无情地泼了一盘冷水给他,然后认真地解释道:“这种事情要从最初便开始,而不是现在亡羊补牢,你家的富贵现在已经是到了头!”顿了顿,语气又是缓和下来道:“如果你们陈家还要再续富贵,那么可以改方位,只是……”
“吴神仙,只是什么呢?”陈景行听到还有补救之法,不由得急切地追问道。
吴道行迎着陈景行的目光,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有所得必有所失,现在强行变阵,这个劫数终究需要人去承受!若是要改方位的话,皇后有机会生育,但你的儿子要承受这一场浩劫!”
出于一个风水师的职业素养,他并不打算通过诓骗李景行来改阵相助陈皇后,而是将其中的利与弊都直接抛了出来。
陈景行既是希望自己女儿能老有所依,亦是渴望能成为真正的国丈,却是认真地询问道:“吴神仙,不知是什么劫数呢?”
吴道行却是没有急于回答,扭头望向林平常道:“徒儿,你看出来了吧?”
咦?
陈景行等人发现吴道行很是器重这个少女,不由得纷纷扭头望过去,只是眼睛却是带着几分质疑。
林平常刚刚一直在观察着这里的风水,这时亦是迎着陈景行的目光直接说道:“阴阳本相克相生,而此穴一直是阳盛阴损,若是强行改方位,你们陈家确实再续富贵,但却是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三代绝子嗣!”
随着最后五个字吐出来,这里的人都是纷纷瞪起了眼睛,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林平常。却不是质疑林平常的话,而是这个事情太过于严重了。
陈景行的嘴巴大大地张开着,亦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虽然他渴望他陈家更加风光,但如果代价是三代而绝,那么他定然不敢做出这种决定,这是让他陈家走一条死路。
国丈府再风光又能如何,一旦自己陈家三代而绝,他还不是要愧对列祖列宗吗?
陈景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牺牲自己陈家,却是扭头望向吴道行道:“吴神仙,当真是三代而绝吗?”
“我徒儿比我只强不弱,她就三代而绝,你便不可能出现第四代子勋!”吴道行亦是如此判断,却是立捧自己徒弟道。
陈景行的侥幸心理已然是荡然无存,只是他亦不能过于生硬地拒绝,便是虚心地请教道:“吴神仙,这……可还有其他方法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清楚陈景行是不可能同意牺牲自己陈家的传承来挡劫,从而相助陈皇后诞下皇嫡子。
吴道行虽然早猜到是如此结果,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暗叹一声,显得很是认真地说道:“倒是还有一个方法,只是要皇后……”
“要我女儿如何?”陈景行隐隐猜到这个事情可能是要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不由得紧张地询问道。
吴道行迎着陈景行的目光,显得一本本经地说道:“此事终究牺牲有人来挡劫!现在多说无益,我先行回京询问于娘娘,这最终如何还得皇后定夺!只是固安伯请放心,我吴道行行走江湖几十年,这动了祖坟会有什么后果,定是如实告之,断然不会做出诓骗之事!”
“本伯自是相信吴神仙,只能是不危及我陈家和迁离祖坟,我定会尽量配合!”陈景行亦是心中有愧,当即便是进行表态道。
在下山的时候,林平常却是疑惑地道:“师傅,你为何不跟固安伯直说呢?”
“世间安得两全法,总要有人承受多一些。现在想让陈景行承受绝子嗣怕是不可能,所以说了还不如不说,还是看看陈皇后能不能接受另一个办法吧!”吴道行轻叹一声,显得无奈地道。
跟着很多人所想的不同,风水师看似无所不能,但实则所做的事情不过是顺势而为。虽然他能够强行改势,相助于皇后诞下皇嫡子,但此举所引发的劫数却需要有人来承受。
只是陈景行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朗,却是不会同意由他们陈家来承担。
正是如此,这个事情只能看陈皇后的态度和愿意,否则只能是直接放弃相助陈皇后诞下皇嫡子的念头了。
从山上下来后,林平常一行人并没有跟随固安伯返回通州城,而是当即策马朝着北京城急驰而归。
第2205章 新形势
京城,这里仍旧一副波诡云谲的景象,仿佛稍有不慎便是风云变幻。
在林平常和吴道行等人前往通州为皇嫡子的事情尽着最大努力之时,京城这里却是暗流涌动,各方都在暗暗地较劲。
上午时分,一个太监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太医院,在通过紫禁城的重重宫门后,将一份密折亲自呈现给正在饮酒寻欢的隆庆。
隆庆在看到这份密折后,却是一改往日惰政和不任事的作风,当即命令陈洪亲自将这一份密折送到文渊阁。
这一份自出太医院的密折到了徐阶的手里,徐阶显得大喜过望,而后便是假惺惺地叫来了礼部尚书张居正和礼部左侍郎潘晟商议事情。
张居正和潘晟从首辅值房离开后,前者的脸上明显挂着得意的笑容,而后者却是一脸的沮丧之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徐阶还有意将这个事情散播出去,致使整个朝野当即是一片哗然。
最新的消息传来:经太医院的张院正和李院判诊断,由于陈皇后常年体弱多病,加之有过流产的病历,而今已经不能再生子嗣。
此消息一出,无疑直接影响到朝局的走向,亦是决定了储君的归属。
册封皇长子朱翊钧的最大阻碍无疑是嫡皇子,一旦证实嫡皇子不会出现,那么自然还是要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
“前秦之鉴不可不妨,我等当拥立皇长子为太子!”
“太子乃国之根本也,吾等臣子焉有不拥立皇长子为太子之理?”
“徐阁老此举当真是老成谋国,不像某些人目光短浅,更不懂稍作变通!”
……
在得知消息后,京城的很多官员纷纷改弦易张,却是同意拥立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已然是站在徐阶那一头。
跟着前些天的论调完全不同,而今的徐阶不再是一个“媚上邀宠”的奸臣,而是一个老成谋国的贤相。
正是如此,这场刚刚燃起一点苗头的“储君之争”,随着太医院抛出这个诊断结论,胜利的天平当即倾向了徐党。
礼部左侍郎潘晟为首的清流官员对这个结果大为失望,本以为能够走上一条不一样的正统之路,却万万没想到当今皇后已然不能再生子嗣。
夕阳西下,整个京城都铺上了金子般,这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身穿蟒袍的林晧然处理完毕手头上的事务,而今他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脸上显得不怒而威,正是挺着身板沿着宫道朝着宫门走去。
在宫道中,他听到走在前面的两名给事中正在交谈,竟然是要打算上疏拥立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
不得不说,大明官员有很多能够坚持操守的好官,但亦有不少见风使舵的政治投机者,却是追随着朝局形势而不断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
林晧然自是知道太医院今日所出示的诊断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对于他的仕途影响不大。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不是要拥立皇嫡子,亦是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册封皇长子为太子,仅仅是让立储的流程显得更加严谨。
只是这个事情抛开政治斗争的因素,他觉得现在册封皇太子朱翊钧为太子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亦不是一个合适的做法。
虽然隆庆是一个短命皇帝,但现在龙体无恙,又正值青年,却是根本不用急于将皇长子册封为太子。
最为重要的是,按着大明继续皇位的规则,最优人选始终是皇嫡子,是皇后生下的儿子才是真正的“正统”。
现如今,陈皇后正处于生育的黄金期,隆庆却是直接忽视陈皇后的存在,直接册封太子无疑是对陈皇后的一种不敬。
纵使隆庆再如此疼爱皇长子朱翊钧,那亦不该在这个时候便册封太子,起码过些年或身体不济再册封亦是不尽。
当然,这一切跟他并没有关系,他一个臣子无权指控帝王的过错。
只是经过太医院的这个诊断,徐阶此次必定借着太医院的诊断结果推进册封太子一事,而隆庆恐怕会选择同意徐阶所请。
林晧然想到万历在位期间的所作所为,却是比嘉靖好不了多少,心里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便是如此的无可奈何,中华民族的兴与衰,很大程度上仅仅取决于某一个人的品行和能力。
很显然,虽然万历有着他爷爷嘉靖的聪慧,但亦是继承着嘉靖的自私和无情,不仅无法给天下百姓带来福泽,更别提带领中华民族崛起。
正是如此,虽然知道册封皇长子朱翊钧为太子是大势所趋,但在他的内心深处过是渴望这个事情有变数。
“十九叔,刚刚已经派人调查太医院,但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林福在揪开轿帘的时候,亦是轻声地汇报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认真地询问道:“我让你通知联合医院派人即刻进京的事情办了吗?”
“十九叔,此事我已经传递回去了,相信他们会尽快派人前来京城!”林福郑重地点头,显得比较乐观地道。
林晧然看着事情没有纰漏,便是直接钻进了轿子之中。
这终究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朝堂,虽然太医院有着较高的公信力,特别此事关系如此重大,但他亦是不得不防范和验证这个诊断结果。
至于让联合医院派专家进京,一来是方便他确定陈皇后的病情,二来是希望通过医学手段增加皇嫡子的可能性。
终究而言,他更希望下一任皇帝是一个更加年幼的皇嫡子,而不是无情无义的万历。
林福看到林晧然进了轿子,便让轿夫起轿,然后率领着护卫警戒着四周。
虽然京城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只是在城南这片区域中,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轻易进入这片区域,故而这里历来都很少发生治安事件,更别提什么刺客了。
待回到家中,林晧然还没来得及跟吴秋雨打招呼,便意外地看到刚好风尘仆仆归来的林平常和吴道行等人。
林平常见到自己哥哥的时候,虽然朝着林晧然主动打了招呼,但那张肉肉的脸上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
林晧然看到自家妹妹这个表神,便是知道通州之行并没有什么收藏,亦是没有急于说事,显得温和地说道:“让你跑这一趟辛苦了,咱们先吃饭吧!”
“好!”林平常看到哥哥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当即兴奋地点头道。
吴道行宛如是回到自己家里一般,却是不打算前往饭厅,而是径直朝着林家的厨房而去。很快地,他就提着一只烤鸡和一坛好酒,坐在厨房门口便美美地吃了起来。
却不论他得到多少人的追捧,受到多少人的尊敬,每天让他最为幸福的时光还是吃着烤鸡肉和喝着美酒。
在吃过饭的时候,林晧然从妹妹的嘴里知道了通州之行的经过,而后他又将吴道行请到书房中议事。
吴道行知道这个事情是非同小可,当即将另一个方法认真地说了出来,而后显得严肃地说道:“陈家祖坟一旦改方位,固然能够助金凤诞子,但其中的劫数则需要有人来承受。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由陈府来承担这场劫数最佳,但固安伯却是不太可能接受如此大的牺牲!”
林平常的心无疑是向着陈皇后的,只是想着要陈家绝子嗣,恐怕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承担这个后果,却是无奈地望向自家哥哥。
“固安伯不可能接受这个方案,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办法了!”林晧然心如明镜般,扭头对着林平常认真地说道:“你明日和你嫂子一起进宫面见陈皇后,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她,然后跟他说最后一种方面,看看陈皇后是什么意思吧!”
林平常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很不乐观地说道:“哥,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同意第二种方案,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如果她真不同意,那么以现在的形势,她恐怕真要接受册封皇长子为太子了!”林晧然面对这个假设,亦是无可奈何地道。
如果陈皇后能诞下皇嫡子,他自然能够替皇嫡子争到太子位。只是如果连皇嫡子都不存在,那么他阻碍册封皇长子为太子还有什么意义,自然是要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林平常听到这个回答,已然亦是不接受这个结果般,眉头却是深深地蹙起。
“你且劝一劝,没准皇后会同意呢!”吴道行知道现在的破局之活是皇后诞下皇嫡子,便对着林平常劝道。
林平常看到只有最后这一条路,虽然她并不看好皇后娘娘会接受这个方案,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整个京城被夜色所笼罩。
林府门前的灯笼亮着,此时中门大开,一顶顶轿子从中门是中抬了进来,而后在前院缓缓地落轿。
从轿中走出来一帮老者,个个都颇具儒气的模样,只是看着迎进来的林晧然,亦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诸位大人,此处天寒,请到暖阁一叙!”林晧然跟着这帮一同往来的官员寒暄后,便是微笑地邀请道。
此次前来除了礼部两位侍郎潘晟和林燫外,还有工部左侍郎谭大初、刑部右侍郎洪朝选、太常寺卿陈绍儒、国子监祭酒万士和、鸿胪寺卿萧澜等,虽然官职都不算高,但却有着极强的声望和号召力。
来人的资历都很高,但官职却无法跟林晧然相提并论,亦是遵守着官场的尊卑道:“林阁老,您先请!”
经过这一场储相之争,林晧然已然成为众官员的主心骨。
他们原本想要将筹押押在皇嫡子身上,只是没有想到突然局势变化如此之快,对手却是不打算给他们这个希望了。
正是如此,他们这帮人一合计,便是决定一起前来寻找林晧然。
林晧然将这帮官员引到暖阁,心里亦是盘算着他们的来意,便是分主宾而坐,吩咐跟随而来的林福上茶。
“林阁老,皇后不能生育之事必有蹊跷!”林燫喝了一口茶,当即便是开门见山地道。
林晧然亦是猜到他们的来意,现在听到林燫发出的质疑,却是知道他们知道这帮人是不甘心接受册封皇长子为太子的结果。
只是他不知道林燫是已经掌握了证据,还是仅仅是他的一个无端推测,便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道:“林侍郎,却不知可有依据?”
谭大初知道林晧然比他们这帮老家伙还要老诚持重,则是扭头好奇地望向林燫。
却不等林燫说话,旁边的刑部右侍郎洪朝选却是道:“据我得到一个十分可靠的情报:徐琨在昨晚找过张院正和李院判,想必是徐琨威逼或利诱两人所致!”
“那帮说是太医,但没有一个医术能拿得出手之人,却是沾了官场的丑陋风气!依老夫之见,他们定然是得了莫大的好处,所以才如此构陷于皇后!”林燫的怨念最重,当即又是进行推测道。
林晧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脸上亦是露出一抹苦笑之色。
朱元璋夺得天下后,他将天下子民分成了不同的户籍,有民户、军户、匠户、乐户等等,每一个人有着自己专属的工作户籍。
太医跟着世袭勋贵或军职相似,却是将户籍划分了开来,而太医是世袭制度。却不论医术如何,如果你祖辈是太医,那么你父亲是太医,而你亦会成为太医。
只是这些太医一辈子所面对的病人可谓是屈指可数,却不会拥有太多的临床经验,主要是靠着自家的医书来传承,其医术已经远远落后于民间名医。
出身于民间医学世家的李时珍到了太医院,虽然他的医术精湛,但却是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且处处受到官僚之风的排挤,却是愤而离开了太医院。
现在太医院的官场之风盛行,无能之人当道,有能之人惨遭排挤。如果说他们误诊或故意误诊陈皇后,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林晧然知道陈皇后的事情必定有猫腻,却是直指核心地道:“如果诸位都是这个意见的话,我等自然要争上一争!只是凡事都得讲证据,却不可能因为我们的猜测便能否则这个诊断,所以我需要张院正或李院判受贿或受逼迫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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