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对嘛,肯定就是找我。”宋北云无奈的叹气道:“那他们找上我,我怎么办?是跟他们正面冲突呢,还是怎么样?不行,不到时候。福王也好、赵性也好,都不想看到我早早被人按死,可能小命不会丢,但为了权衡利弊说不定就把我流放到岭南烟瘴之地,去广西树林里喂猴子去,你跟我去喂猴子啊?那的耗子能有猪崽子那么大。”
巧云的脸都绿了,连连摇头,做抵死不从状。
“所以很有可能,在春闱之前,我们都得在这咯。”宋北云无奈的叹气道:“不过还好,过几日就会有新来的县丞了,到时我们就游山玩水去。”
“好……”
这大宋对读书人是真的好,特别是在赵性上台,文官集团当权的这一年时间里,文官地位一升再升,那待遇真的是顶级的。
别的不说,就从休沐和月俸就能看出来,如宋北云这个级别的芝麻绿豆官,每月俸禄为十七贯,还有各种添补,到手甚至能有二十多贯到三十贯。而这种作三休四的工作模式就已经很轻松了。
宋北云折算了一下,一石粮食两百斤,一贯两石,一个月最少能有五十石粮食的俸禄,这可是不少人家一年的收入呢。
所以说,大宋不完蛋都对不起它这公务员福利制度。
“那小姐成亲怎么办……年后才是春闱,可是小姐那会儿已然是成亲了。”巧云满脸惊恐地问道:“若是小姐嫁了,我是陪房丫鬟……我……”
“谁敢碰你一根手指头,那我可是要解开封印的。”宋北云抿了抿嘴:“他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氰化物的威力。”
巧云侧着头看着宋北云:“???”
“就是……如果王家敢对你做什么要求,老子就往他们家井里倒一勺白色结晶颗粒。”宋北云叹气道:“不过那玩意是我最后的底限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毕竟用了就等于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氰化物,是宋北云从中药材里提取出来的最具杀伤力的产物了,特别是苦杏仁、杨梅仁、桃仁等等,这么多年存了五十克上下。
五十克,能他娘的把半个金陵城给麻翻掉!一克干掉五百人,五十克能搞定两万五千人。不够还有超浓缩夹竹桃和各类茄科植物提取物。
不会真有人认为医疗忍者只会救人吧?
宋北云这些日子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因为他打算在新县丞来了之后就开始攒假期,等到考试日和放榜日时都去漏下脸。当然这不是说他信不过福王,这种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保不齐就有那万一呢,苟一点才能活得长一点嘛。
至于福王说什么连中三元,宋北云也把这事纳入了计划之中,福王可能开玩笑,但他一定首先是跟赵性那个狗皇帝开了这个玩笑才会说出来的。
赵性是年轻人啊,他再怎么是皇帝那也是年轻人啊,一个被皇权压抑天性的年轻人会在自己合理的职权范围内干出能干的一切事情,这一点不得不防一手,免得到时候被人弄得措手不及。
所以……还是稳一点吧,太浪荡的人都死了!
第137章、8月18日 晴 玉钗罥蛛郎马嘶
“还有整十日便要入考场了,玉生哥你可莫要急。”
俏俏挎着篮子来到玉生住处,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叮嘱着。从宋北云去外地上任之后,俏俏就搬了出去,现在与金铃儿共住在新建的公主府中,公主府虽并不豪华,只是买下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别苑改建的,但是本身金铃儿也不是那么讲究排场的人,住着舒服便好,而且现在庐州城这个情况也不好去大兴土木给公主盖个府邸,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却也算是个以身作则了。
“这是考试时带的衣物、笔墨砚台。”俏俏把东西都放在了桌子前:“等考前我再给你备好饭菜,这天气闷热的很,我还得再给你备些避暑的东西。”
玉生放下笔抬头看了看俏俏:“阿俏,你倒是不用如此照顾我。”
“一家人就莫要说两家话了,北云临行前还嘱托我呢。”俏俏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让我好生照顾你,你只需好好温书便可,其他都不用去在意。”
玉生叹了口气,轻轻揉着太阳穴:“若是这次再落了第,我便也没脸去考试了,届时我便把娘接回来,回小莲庄当个教书先生。”
俏俏不懂这些,她只是坐在旁边笑,而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俏俏连忙跑出去打开了门,便看到北坡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除了各类糕点食物还有许多学习用品。
“北云贤弟可回来了?”
“他可是还没回来,安公子进来坐吧。”
俏俏这些日子与金铃儿她们混在一块,时间久了人也变得有些自信了起来,待人接物也不再像往日那般谨小慎微,反倒是变得落落大方了起来。
而北坡却只是拱拱手,将礼物放在了门口:“既然贤弟未回,那我便不多叨扰,这些东西弟妹你且收着,若是他闭关回来,可是要与他说一声,去我府上小酌几杯。”
“哎,好叻。”
俏俏脆生生的应了,然后就见北坡转身就离去了,而她则将门口一大堆的礼物全搬到了玉生的房间里。
“玉生哥你瞧啊,那人又给送东西来了。”
“嗯,你不在这的日子,他倒是也来过几次,每次都会提上东西。”玉生翻开书开始看了起来:“虽都不甚金贵,可倒也是颇有诚意。”
俏俏蹲在地上收拾礼物,突然抬头,脸色惊恐地问道:“玉生哥,你说这人……怕不是喜欢上北云了吧?”
玉生一个踉跄,毛笔差点插到鼻孔之中,他连忙放下手中笔,哭笑不得的看着俏俏:“你这……”
“你瞧啊,即便是报恩,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这三番五次的,真的好奇怪。还贤弟贤弟叫得亲热,玉生哥你都不是这般叫北云的。”
玉生看着满脸担忧却又天真烂漫的俏俏,颇为无奈的笑出了声:“那怎的能一样的,我看着北云长大,为兄为父的,自是与他人不同。他是外人,北云还救了他的命,他理应这般。你可莫要乱说话。”
俏俏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北云可跟你说他何时能回?”
话音还未落,突然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俏俏诧异的起身过去开门,而打开门时却是一陌生人,虽是一副书生打扮,但看着却不是本地人,身后还背着一个书生专用的书框。
“请问匡玉生是住在这么?”
俏俏连忙转头喊了起来:“玉生哥,有人找。”
不多一会儿,玉生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沉吟片刻:“你是?”
“你便是匡玉生?可是太好了,我名叫黄安维,乃是祁门县人,受宋县令之托将一封信送与匡玉生。”黄安维取出怀中的信,双手托给了玉生:“既是这位同窗已是收到信了,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且慢。”玉生接过信喊了一声:“这位同窗一路上也是辛苦了,倒不如进来喝杯茶吃些东西。”
“这……”黄安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怎的好意思……”
“莫要客气了。”
他们在谈话的时候,俏俏倒是机灵,连忙说道:“那正巧,这也快到膳时了,我去周围的馆子里弄几个菜来。”
“那……怎的好意思啊……”
黄安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脚却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门里,俏俏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一声,然后便蹦蹦跳跳的去叫饭菜去了。
“这地方可是清幽啊。”黄安维感叹了一声:“好地方,属实好地方。”
玉生笑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宋北云之前折腾出来的茶室,而这说是茶室,也不就是在院子的树荫底下支起来的一个小围栏,旁边便是水井,盛夏时节这里便是最凉爽的地方。
要说啊,还是那小子会享受,他总能找到最舒服的地方躺着,然后还能想尽办法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点燃驱蚊的熏香,从井里捞出一个西瓜,玉生将西瓜切了分给黄安维,然后笑着说道:“他在那边可还好?”
“谁?哦……宋大人啊。好,好着呢,到任不到两个月,斗劣绅、杀贪官、清余毒、拔恶疮,一件件事办下来那叫一个畅快淋漓,现在县里都夸赞他是个青天大老爷。”
玉生是个没有很多情绪表情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挺冷漠的一个人,但听到这个时候却直起了身子,眼里带着光。
“可否一叙?”
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跟那宋大人是个什么关系,但从宋大人写信还要亲手交过来这件事上来看,应该是兄长之类的人。想必是不能得罪的,而且自己还吃了人家的瓜。
所以黄安维就将宋北云这两个多月所做的事娓娓道来,说到一半时俏俏也回来了,她听那人正在讲宋北云的事,立刻悄悄的跑到旁边听了起来,坐在那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享受着阴凉下的风,不知不觉就听入了神。
这黄安维到底是街头写信说书出身的,宋北云那点事被他描述得离奇精彩,能让人的心思随着他的叙述上下起伏跌宕,说道危及时俏俏甚至都惊呼了出来,双手握拳连瓜都忘了吃。
“此刻后头响起追兵那哗哗的兵刃交鸣声,众贼人一见那退路已断,匪首周靖心下一横,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县衙而去。可进了县衙却发现堂前无人,匪首转念这么一想,这宋大人定然是在后堂躲着,他便带着所剩那三十余名贼人杀入后堂。”黄安维的声音抑扬顿挫,极是有感染力:“这一脚瞪开后堂大门,你们猜猜怎么着?”
“怎么了怎么了?”俏俏焦急的追问:“你倒是快说。”
黄安维的手往小木桌上一拍:“就见宋大人自在的躺在横椅之上,手中羽扇轻摇,面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众贼人,道曰‘可算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俏俏大气都不敢喘了,浑身紧绷的等待着后续的内容。那黄安维这时却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匪首周靖一见宋大人,当时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抄起刀便率人杀将了过去。可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刀光一闪,一尊金甲武士横刀出手,挡下了这如雷似电的一击。接着便见从周围走出数十名持盾武士将宋大人护在其中。”
俏俏听到这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那宋大人当真为少年英豪,刀剑加身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待那盾武士来了之后,他却是站起身来,伸手指向匪首周靖,大声斥道‘还不束手就擒?’”
“之后呢?之后呢?”俏俏的瞳孔已经放大:“你倒是快些。”
见有人捧场,黄安维就更是卖力,他不光开始模拟现场的音效,甚至还将那些惨叫声都给描述出来了,在没有电影出现之前,他绝对是杜比环绕3D体验资深选手。
之后他又将宋北云之后的行为分成了公堂众审、悍然杀匪、云开见月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让他给说的是叫一个扣人心弦。不知不觉外头小厮送来饭菜都没人动筷子。
“那匪首周靖机关算尽,却是逃不过那霹雳手段,为祸一方终究是难逃一死。”
而在这整段故事中,俏俏喜欢后面那杀伐果敢、步步紧逼的爽快,而玉生则一直在琢磨前半段那铁索套连环的精妙布局。
一步一步将双方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等运筹帷幄却是让人心驰神往。
“那五个点是何意?”玉生突然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未讲。”
黄安维哈哈一笑:“宋大人的意思便是每五日就要放出一浪风声,风声一阵大过一阵,用他的话讲便是保持百姓热度不减,以舆论给匪首周靖和那杨文施压,让他们为了避嫌不得碰面,分而治之。”
“你能听懂他的话?”玉生诧异地问道:“倒也是有些能耐。”
“不能。”黄安维苦笑道:“我是问出来的。”
“也便是说。”俏俏捂着嘴笑完之后,开口问:“他那故弄玄虚的五个点白点了?”
黄安维有些尴尬,但却仍然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第138章、8月19日 晴 月是故乡明
“还有这种事?那可是有趣的紧。”
金铃儿坐在秋千上听着俏俏描述下午时从那黄安维口中得来的见闻,听到宋北云在那边干的事情时,却也是来了兴致。
但俏俏到底不是那黄安维,功力差之十万八千里,说起这段事来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惹得金铃儿跟凑热闹的左柔半晌都没明白其中的所以然。
“明日你将他带来,让那人说来听听。”金铃儿荡起了秋千:“你这说来半天,却是个名儿都记不住啊。”
俏俏也很无奈,她匍在石桌上一边量着一块做衣裳剩下的边料一边对金铃儿说:“我也只是听过一次,那自是不如那身临其境的。”
“嗯,你明日还是将他叫来好了。”
其实黄安维现在就是住在玉生那里,这人多少是有些癞的,而玉生又是个谦谦君子,所以这个便宜就让他给占下了,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州试的士子都集中在了庐州府中,客栈价格暴涨,黄安维可是标准的穷书生,自是想办法省钱的,而玉生那地方又凉爽又安逸,自是要比客栈好上许多。
反正他就各种蹭呗,面皮厚的让玉生都不太好意思了,但转念一想他远道而来也是不容易,风餐露宿的也属实不易,自然也就收留了他,反正如今着偌大的宅子就玉生一人住,倒也是寂寞的很。如今有个年纪相仿的读书人同住,多少也有个说话的人儿。
这黄安维倒也是个知趣的人,他没有把铺盖卷放到卧室之中而是放在了大堂旁的一间闲置的屋子中,虽说是连张床都没有,但这环境已是好过露宿街头太多了。
而且他这些年独自生活,厨艺倒也不错,虽是蹭了饭,但至少不用再让俏俏来回奔波给玉生送饭了。
算起来倒也是极划算的事。
而玉生晚上吃了饭刚准备上楼温书,就见黄安维捧着本书蹲在井边,借着月光看着。
“黄兄弟,你进屋温书吧,也有个光亮。”
黄安维立刻起身说道:“匡兄不必为我考量,我已是占了好处,哪能再耗那灯油,顶顶不合适。”
“倒是无碍,一人读书倒也是有些无趣,你便随我一起来吧。”
像玉生这样的人,其实就像宋北云形容的那样,是君子却不是酸腐的君子,他虽是不善言辞也不善待人接物,可玉生人如其名,如美玉温润,虽不是世家出身却有着绝大部分世家公子身上所没有气质。
而且很多人都说玉生是个书呆子,但宋北云却说他其实只是理念跟这个时代有所偏差,他如果给他一个施展自己的机会,玉生绝对是能让人刮目相看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是个极善良的读书人的前提上。所以看到黄安维借着月光读书,他定然不会视而不见。
进到玉生的书房中,黄安维都傻眼了,这本挺宽敞的地方却到处都是书,床边是书、桌上是书、柜上是书、箱中是书,视线所及都是书籍。旁人看着许是凌乱,但这在读书人看来就是一个宝库。
“有些凌乱了,随便坐。”
黄安维小心翼翼的挑了个空地坐下,看着玉生又拿出一盏油灯,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光亮已是足够。”
“不打紧。”玉生将油灯放在他身边:“北云这些日子在祁门县中,倒是没惹麻烦吧?你只光说了好的,却是没说那坏的。”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在将那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办了之后,宋大人就……”黄安维讪讪的笑了起来:“就有些懒散,就整日闲逛,不是坐在院中纳凉便是在河边垂钓,就……”
玉生摇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北云那小子他还能不了解么,经天纬地的才华,可就是那懒散的性子实在是改不了,就如往日让他读书一般,叫一声他读一天,若是第二天未与他说,那这小子便会不知跑去何处。
“那他可还有炼丹?”
听到玉生的问题,黄安维似是在憋笑,但却实在不敢笑出声来:“有……日日炼,弄得一条街都是古怪的味道。”
“唉……”
玉生长叹一声,这个味道他还能不熟么,宋北云走到哪那股味道就跟到哪,刺鼻辣目的,偏偏问他是干什么他却总是说炼丹。
“都成了官,却还是那副样子。”玉生满面愁容:“可是如何是好。”
“匡大哥,你大可不必担心,宋大人之才可不是等闲人能比的,心思缜密、博古通今的,这自古大才者都有些怪癖,那周天子不也寻了个直钩钓鱼的姜子牙吗?”
“我是怕他落下了把柄,让人说个不是,他自是有才可却是有些恃才傲物,这可是大忌。”
闲谈莫论人非,自己不是那宋北云的亲眷,有些话不可说,所以黄安维只是笑了几声,便不再搭话,二人便一人一盏灯备战到了深夜。
这一夜黄安维睡得很安稳,只是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就听到了公主有召的消息。
这事可是把他给吓懵了,他是个什么身份啊?说破大天不就是个见了县丞都要卑躬屈膝的落第秀才,一辈子接触到的最高官员就是宋北云了,这冷不丁就蹦出来个公主?而且还是大宋最有盛名的瑞宝公主,这个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宋公主,那就是活脱脱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叫自己过去面见,这……
但人家公主殿下已经召了,自己总不能不去吧,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那两个过来传唤他的侍卫走了。
反倒是玉生端着喝粥的碗看着黄安维离开,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人是被叫去干什么的呢,定然是俏俏昨夜回去给他宣传了一波,以公主还有那左姓女子的秉性,她们没有亲自来抓人便已经是顾及颜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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