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听到赵性这么说,突然就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过心中倒也还是有疑惑:“可是他们却能影响很大一批人。”
“都是些闲人,只有闲人才会凑在一起琢磨这些。”赵性一甩袖子:“一群没什么卵子用又不甘心的闲人,百姓到底喜欢什么朕能不知道?”
“百姓喜欢什么?”
“喜欢钱啊!”赵性哈哈一笑:“正经人谁有功夫去跟那帮人搅合在一起,你是不知道现在考试有多难,赚钱有多累。人家是鲜花招蜂引蝶,他们就是一个牛屎堆堆,引来苍蝇嗡嗡叫。”
宋北云抱着胳膊:“但是他们却还是能影响不少人。”
“影响呗。”赵性摸着下巴说道:“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用不着朕教你啊,再干净的地方你也得有个粪坑不是。就用他们帮朕筛掉那一部分废物呗。”
“你怎么筛?”
这时晏殊却是哈哈直乐:“其实金陵这些年考试也在不断改革,只是你不在所以不清楚。现在不管文理两科都要考资论题了,就是以前的策论项。但凡是开口闭口效仿古人、先贤的,虽然一刀切是有些残酷,但大部分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才华的。这直接资论就零分,除了它其他科目门门满分,否则必死无疑。”
“咿……你们这帮龟孙。”
宋北云笑着长出一口气,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不过他倒是不尴尬,因为他知道自己掀起的思潮终究是已经开出了花来。
一想到自己不用再操心那么多事情之后,宋北云终究是松了一口气下来。
晏殊继续说道:“现在没有背景的官员已经达到了四成,而且随着老一代逐渐退下来,他们的比例还在增加,有些事情你已经用不着操心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的想法和念头已经不是最新的咯?”
“还是很新,但已经赶不上潮头了。”赵性在旁笑着说道:“你说过的,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个宋北云改不了天也换不了地。”
宋北云表情很欣慰,笑着眺望向远方:“是好事。”
三人也都没有说话,因为虽然宋北云代表的时代没有过去,但却也不再总是依靠着宋北云来对时代进行占卜了,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儿八经的登上了舞台,在那上头翩翩起舞。
“你学生们现在在金陵城弄了一个学社,专门研究社会弊端,很多时候他们因为资讯比你新,所以得到的结果跟你相差无几。”晏殊说道:“你方才提的问题已经解决半年了。”
“那你还装不知道?狗东西。”
“这不是怕你失落么。”
“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呀,这是高兴的事,顶高兴的事。”宋北云用力拍起了栏杆:“有一百万个宋北云,现在航母都下水了!”
赵性大笑说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要有一百万个你,国家早乱了个透。”
宋北云懒得跟他争,只是继续问道:“刚才我看赵相也被你们带来了,他那个身体状况,你们也真行。”
晏殊抿了抿嘴,酝酿了很久才开口道:“其实……岳丈他可能日子不多了。”
宋北云一愣:“怎么说?”
晏殊把赵相的情况说了一番,几年前离开金陵时,赵相的思维还很清晰,生活大部分也都能自理,而如今……他已经糊涂了,已经认不得很多人记不得很多事了,而且如今身边也离不开个人照顾,吃喝拉撒都已是不能自理。
宋北云沉默片刻,眼神和表情慢慢沉了下来,轻声说道:“他是在等我给他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晏殊好奇的问道。
“大宋两代缝补匠之间的秘密。”
“你可是真的看得起自己哦。”赵性插嘴道:“还缝补匠,大宋是有多烂得让你们缝补。”
宋北云没说话,晏殊也没说话,赵性后头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的自嘲的一笑:“多谢了。”
灯塔上的风很大,远处一艘巨大的货船缓缓入港,带来了远方的货物和水手们的欢呼,宋北云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便登门找到了晏殊,他查看了一下赵相的情况。
怎么说呢,真正的油尽灯枯,跟妙言那种身体不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赵相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生老病死无力回天。
“我来吧。”
宋北云从晏殊手中接过轮椅:“我带赵相出去转转。”
推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枯瘦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就是曾经苦苦拉扯四分五裂的大宋不让它分崩离析的一代宰相。
问他想不想吃东西,他永远都是摇头,即便是喝水也只是喝一点点。
走在连云港的街头,宋北云突然清了清嗓子:“赵相,属下给您汇报工作来了。”
赵相身子顿了顿,但却没有很大的动作,宋北云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建筑说道:“那边便是刚落成没多久的钢铁厂,这是大宋至今为止规模最大的钢厂,光这一个钢厂年产量便是五年前钢铁产量的五倍有余。”
也不知赵相听没听进去,但依稀他是点了点头的,宋北云继续推着他在这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走着:“前方是这造纸厂和水泥厂。水泥您知道吧,就是替代石转的东西,有了它呀,大宋就能盖更高的楼,更结实的城市。”
宋北云说着,将周围的建筑指给了赵相看,看到那些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巨大建筑,赵相的眼睛里似乎有光。
“赵相,前方就是食堂了,每日港口近十万人都会在几个这样的食堂里吃饭。我推您进去看看。”
推着赵相进了食堂,来到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面前,赵相居然伸手指了指,宋北云连忙取来一个放在了他面前,但赵相却执拗着要自己用手去拿。
“是白面的,里头是白菜和肉。”宋北云蹲在赵相面前将包子掰开:“您看。”
赵相盯着包子看了一阵,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拿起宋北云手中的半个包子,吃力的喂到自己嘴边。
看到他的样子,宋北云长叹一声,站起身不忍看向他。
只能看他艰难的咬了一口后,还死死的把剩下的半个握在手中,也不顾手上都是油水。
“赵相,我不知怎么描述盛世的模样,但我知您的心中是有您的标准的。”
宋北云继续推着他往前走,走过一片小公园时,里头有不少早起的人在里头闲逛,还有些小商贩兜售着物品,赵相看了许久。
最后,宋北云带他来到了造船厂之中,巨大的大宋旗舰二号舰已经在最后总装阶段,外头用黄铜包裹的粗壮龙骨和一块块在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零件和这艘巨舰搭配起来无比协调。
赵相看这艘船足足看了半个时辰,然后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宋北云,举起手指了一下。
“马上给您安排!”
很快,一艘训练舰被从船坞中开了出来,这艘舰虽然不如旗舰,但也是六千五百吨级的风帆战列舰,一般情况是作为替补旗舰和战列舰的技术验证使用的,等闲不会开出来。
但今天却在宋北云的一声令下之后,这艘替补旗舰带领着第二支到千帆舰队列队在了港口之中。
“大宋第二舰队,列舰完毕,等待检阅!”
宋北云蹲在赵相的身边:“相国大人,请检阅。”
说完,他起身:“迎相国大人上舰!”
第836章、九年6月23日 晴 大风起兮云飞扬
千帆展开,碧海蓝天之间,如同翻飞的海燕,伫立在首舰之上,远处岛屿不过是棋盘一子。
甲板上还没有正式列装的超大口径舰炮已经被揭开油布,在阳光下闪烁着油光。大舰上从船长为首,都穿上了新式的海军礼服,深蓝色的礼服与大海的颜色近乎一致,笔挺的衣裳配上军服上属于大宋的纹章,让人格外有精神。
“舰队分散!”
旗手发出指令,所有舰队立刻分散开来,其中小艇则插入其中,形成密集检阅方阵将中心的指挥舰围拢其中,一眼望去海天之间皆为大宋之舰,再无容他其他之地。
“东海舰队集结完毕,请检阅!”
此刻正时夕阳西下之时,落日悬在海天之间,只剩下了半个,昏黄的阳光映射着海面的舰艇,既威武又雄壮,任凭波涛如怒而巍然不动。
海港之中上千艘各类船只尽数到场,宋北云一一汇报其用途以及造价。
“若是有外敌来犯,一旦启动战时状态,五座造船厂生产效率提高三倍,战斗人员集结效率提高五倍,各类军备编制取消上限,倾全国之力御敌国门之外。”宋北云合上册子:“从今日起,我中华国土之上,再无有战争。请相国大人过目。”
宋北云躬身将战斗计划的册子递上前,旁边的晏殊连忙接下,蹲在赵相身边翻阅给他看来。
而现场的一幕,莫要说等闲人,就是见多了大场面的赵性都是汗毛直立,千帆舰队混编成了千舰舰队,烟波浩渺之上,入目皆为猛士,凭栏眺望之处,皆为国之海洋,此情此景如梦如幻。
而正在这时,宋北云轻轻举起手,桅杆上的旗手立刻挥舞起了赤色的旗帜,立刻远端便传来了一声炮响,接着炮声隆隆连成了片。
赵相眼神浑浊,但却仍是看向远方,双手死死握在轮椅的扶手之上,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却是被隆隆之声淹没。
绕岛一周,本来收队,但赵相似乎根本不愿意下船,宋北云索性心一横,手一挥:“例行演练!”
既然他不想下去,那就让他在这里,舰队就当一次例行训练好了。
夜晚到来,巨大而炙热的探照灯也探不出悠远海洋之深邃,赵相今日吃了些东西,但仍是如同喂鸟一般,宋北云知道他是在逼迫自己多吃一些,只为了能多看上一眼。
夜晚海风骤凉,但赵相却仍不愿入船舱,但此时却没有人会去强迫他了,以赵性为首的大宋天团就这样陪着这位倔强的老人站在海风凛冽的甲板之上。
“他身子能不能成哦。”赵性小声问道:“这么吹下去,怕是要出事情。”
晏殊眼神里也满是焦虑,但宋北云倒是坦荡的很,他坐在船舷边上仰望着星空:“让他多看几眼吧。”
夜已深,最终担心老人顶不住海风而让他进了船舱,宋北云在一旁为他诊脉之后,起身轻轻摇头。
赵性长叹一声,而晏殊背着手静静的看向窗外。
而就在这时,赵相却突然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几个人,眼睛在赵性脸上定了一阵,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女婿和宋北云。
他似乎想说话,但此时却已经无力呼喊。
“赵相,您是要吃些什么么?”宋北云第一个发现了他的状态,连忙走了上前。
其余两人也围拢了过来,赵相却是摇了摇头,从毯子中颤抖着伸出手,按在了赵性的手背上,嘴巴张了张却已经是没有了声音。
宋北云连忙上前按压了他几个穴位,让他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终于,在蓄力许久之后,赵相再次开口了,他的手死死攥着赵性,眼睛看着宋北云,呼哧带喘好长时间后才开口道:“未来之……”
宋北云连忙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见他继续说道:“未来之中华……拜托了。”
说完,他便像是泄了气的轮胎一般,没有了声息。宋北云上前探了一下脉搏,人还活着,但……
终究,这位大宋的缝补匠没有熬过这个夜晚,他就这样骨瘦如柴的走了,在仲夏的深夜。
他其实很早就已经不行了,但也许是一股执念,这个精细的老头终究还是惦记着宋北云欠他的五年之约。
如今,他走了。但宋北云却烦透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达到老头的要求,更没有完成他自己心中的设想,但这笔债却再也还不上了。
赵相的女儿在老头入殓之后,将他早早写下的遗书交到了赵性的手上,赵性转手便递给了宋北云。
宋北云又给了晏殊,晏殊则又递回到了赵性手中。
三人谁也没说话,一切都是在静默之中完成的,赵性低头看了一眼信,索性直接拆了开来。
里头果然是一些遗憾之言,其中也悉数盘点了一下老头一生之过往,从年轻时适逢乱世而立志匡扶国家到年老后期盼家国一统。
但终究他没能够看到家国一统之前就去了,他也预料到了一切,甚至还在信中宽慰道说“伟业虽为未竟,然其路途已通,为期不远”。
最终,他的遗愿其实也很简单,便是想要将骨灰一半葬在金陵城一半葬在洛阳城。
“我都忘记这老头是火葬的提倡者了。”宋北云轻笑一声:“行,这事我来办。”
按照规矩,遗体需停满七日,但赵相遗书之中说自己想尽快回到家乡,不想有半天耽搁,停个两三天意思意思就行了。
老头到头还幽默了一把,说生怕自己的魂儿回了洛阳却找不到墓,他从小便胆小,怕黑的很。
出殡那日,是以国礼而待之。虽然赵性身为国君不可扶灵,但晏殊可宋北云替他去了,赵性亲手写了挽联。
而看着火堆中出来的一堆白骨,宋北云不由得感叹,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不过也便是如此作了古。
晏殊带着一半的骨灰和妻儿回金陵了,宋北云则与佛宝奴一起带着另外一半即将前往洛阳。
“你,我跟你讲。”宋北云指着当场国君的鼻子说道:“这是特殊情况,你千万别在这闹个幺蛾子,知道不知道?”
赵性坐在宋北云的椅子上左右挪动了一下:“这位置怎的感觉比我那龙椅还舒服,咱俩换换?”
宋北云才懒得搭理他,只是晚上时,安排了他和佛宝奴一起吃了顿饭,还外加一个赵橙。
两国皇帝的非正式会面,倒是没有说什么工作上的事,毕竟赵性认识耶律大兄的年头也不短了,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鸟好话来。
倒是在这看到赵橙却是让他挺意外的,上次来时比较正式,宋北云自然也没有安排他们姐弟俩见面,但如今这一见,反倒让他们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多的不说了,敬赵相一杯。”赵性举起酒杯:“愿山河一统!”
佛宝奴冷冷的看着赵性,轻哼一声:“愿大辽千秋万代。”
赵性倒也不在意,只是哈哈一笑,将酒杯的酒水一饮而尽。
第二日一早,宋北云和佛宝奴就出发上路了,他在临走前再三告诫赵性不要整些怪事出来,赵性自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等宋北云这一走……
“左满舵左满舵!”
赵性指挥着舰上舵手:“让你左满舵,你怎么不听呢?方才你要是左满舵,就能刚好打一个侧身位,一轮齐射对面就崩了呀。”
旁边的舰长敢怒不敢言,他是真心不想赵性上他的船,特别是还参加演习演练。
难道他不知道左满舵么?可刚才那个速度之下左满舵,舰船是要倾泻的,除非必要一般不会那般操作,通常只有在两舰狗斗亦或是要冲击对方时才会那么干。
但赵性可不管那许多,他就在那嚷嚷。
“官家,此时不可左满舵。敌舰离我们还有两公里,左满舵后若是一轮齐射不中,我们便进入了敌舰的冲撞范围,侧身对正面,在吨位相差无几之下,敌舰撞角可轻易将我们一分为二。”
听到这样的介绍,赵性唔了一声,看向旁边的人:“你是?”
“报告官家!我是恩远号战术参谋,我叫萧近北。”
“辽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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