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定国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而这时屋里的左柔听见爹爹的声音,挺着肚子拿着个苹果一边吃一边走了出来:“哟,这不爹么,来玩啊?”
“玩?玩个屁!”定国公没好气地说道:“他将你王叔、孙叔、郭叔都给抓了!”
“啊?”左柔侧头看向宋北云:“你抓他们干啥啊,他们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宋北云挠了挠下巴:“这种事怎么说呢,简单说就是他们挡着我的路了。”
“那你怎可置他们于死地!”
“死地?”宋北云将长衫下摆一甩:“是我还是他们自己?”
定国公和宋北云陷入了僵局,现在一共七名国公和十名县公都被丁相给逮了进去,罪名就是冲击大理寺,如果给不出理由就一直关着,关到官家回来定夺为止。
这下好了,整个长安的能说得上话的武将现在都义愤填膺,若要放在往常说不定就兵变了,但现在他们却只是义愤填膺。
“斗争嘛。”宋北云亲自将一杯薄荷茶递给定国公:“公爷,消消气。”
定国公将茶杯一巴掌甩在了地上,脸色极是不好看。但宋北云却倒也没生气,毕竟这种事放在他自己的身上,他都能炸了锅,定国公有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可能只削文官不削武将的。”宋北云摇头道:“文官那边我抓,武将这边自然也不能放过。你们碍于面子不好下手,那总归是要人来做这事的。”
宋北云说完,慢慢垂下头,摆弄着手上的一条绸带:“公爷,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能做的就是点到即止。”
气人,真的很气人。宋北云的姿态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这让定国公觉得自己十分没面子,他最后甚至都没有跟左柔说上一句就气冲冲的走了。
端着碗吃糯米糕的左柔站在门口看着远走的父亲,回头问宋北云:“你可是把金陵城的人都得罪光了。”
“历朝历代改革无有不牺牲者。”宋北云摊开手:“从顺境中一点点的改变,总要比从积贫积弱中激烈冲突来的好。”
“我反正不明白。”左柔一只手撑着腰:“我去床上躺着去,累了。”
宋北云今日并没有出门,就是在屋中陪着身怀六甲的左老板,除了王爷和定国公之外,其他求见者一概都没有见,任凭外头的风雨交加,他在这里不动如山。
只不过整个金陵的军队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开始进行了换防重组,进行了二次换防之后,精锐的禁军和城防都已严阵以待,火神营也已经整装待发,似乎就为预备着出点什么事似的。
而文官那边其实也并没有多轻松,这个时候谁还能够作壁上观那才叫没心没肺。因为文官集团也受到了重创,只是他们表现的没有武将集团那么激烈罢了,但实际上言他们受到的冲击并不比武将集团要轻,有过之而无不及。
六部从尚书开始都接到了警告,这暂且都不提了,而且御史台、审计院、大理寺三方已经开始了一场针对六部的协同审计。
这场审计将要对六部各级之中的账目、官员私产、工作作风进行一次完整详尽的核查,资产转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从昨日开始城中的钞行就已经不再接受兑换了,也就是说所有的金银之物不可再进行兑换成纸钞。
这样一来,金陵城中在清晨之时就出现了奇景,那便是路边总是会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箱子,箱子里头则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翡翠玛瑙。
而不光是街上,还有河中、山上,甚至坟堆里。
就好像是老天爷的恩赐一般。
要说有没有人反对,那反对的人可太多了,但上头的决策根本就不讲道理,说查就查了下来,这这一查自然也有很多人落了马,即便是上头特别交代过指缝宽一些,但整个金陵仍然能落马近百人,可想而知这帮人平日里都是怎么一种行为。
这是改革到现在为止第一次对官员下手,借题发挥之后的痛下杀手,朝堂上的人心惶惶已经难以用言语描述了。
虽说是威慑为主、惩治为辅,但是没有想到这帮人真的太争气了,就已经到了那种想帮他们都帮不了的地步。
朝中的很多大佬很生气,但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看着自己的朋党被抓到大理寺之中。
军政两方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抓,街上的军警穿着草原来的小皮靴踩着清脆的鼓点咚咚咚的到处抓人。
百姓们看着平日里那些触都触不到的老爷们纷纷被从家中带出来,身上挂上了镣铐,猜测纷纷,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
这些被抓的人,有平时乐善好施、急公好义的,也有平时欺男霸女、臭名昭著的,人们都在质疑这场运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始终没有人给出任何解释,就连金陵日报这种官报也宣布休刊三日。而整个金陵还在出版的报纸也只有农报、军报和商报还在每日照常营业了,其余的报纸都随着金陵日报的休刊而休刊。
可要说国朝动荡了么?其实也没有,只要有人被抓,立刻就会有相关衙门里的人补缺而上,这些人的身世背景各异,有豪门中人也有寒门学子,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下。
在这些年青一代官员的主持下,国朝不但没有乱,反而一切都好像是两个平行世界一样,施政的施政,抓人的抓人。
丁相此刻跟宋北云一样闭门谢客,无论是谁求见一概不见,大理寺之外更是重兵把守,大有此事不处置了当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
而福王爷在昨日之后便宣布抱病有恙,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全部的事宜都移交给了尚书省和中书省操持。
尚书省本是由晏殊代主持,但现在晏殊不在,自然便是赵相得出面把持,而中书省则是丁相主持,本来由丁相兼管的门下省审议权却是直接交给了宋北云。
再加上一个枢密院定国公。
四相同朝之盛景竟已然是出现在了这个特殊时期。
虽然宋北云始终还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宋北云在这搞出了一场多大的风雨浪潮。
事情在持续发酵,随着牵扯出的人越来越多,查办之事却在十日之后戛然而止,由明面转为地下,开始了规模更大但相对更宽松的筛查。
每日仍是有人入狱,但每日也有人被无罪释放,因为刑部核准为被审核对象,所以新的核查三司则加入了一个审计司,大理寺、御史台加审计司这些日子可谓全马力输出的在审理各种案件。
而民间也有了一些古怪的传说,说什么上刀山下油锅千万别去小黑屋。
这里的小黑屋就是三司审理案件的地方,据说进去那里的人,不管之前多么嚣张、多么精明,等到出来之后基本人也就废了,整个人呆滞的很,好像是丢了魂。
这日,宋北云从侧门进入皇宫,来到了内侍厅,直接找到了内务府的薛大人。
“拟旨。”宋北云对着内侍官说:“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宋大人……这岂不是假传圣旨?”
宋北云将大宋皇帝玉玺往他面前一扔:“拟旨!”
第695章、六年11月13日 晴
一道圣旨惊天动地。
当这道圣旨在朝堂之上公布之后,满朝皆惊。
撤裁六部!
这简直是前无古人的,此举一出立刻引发剧烈动荡。
不过这个撤裁并不是直接废除,而是将六部全部拆了,拆了个稀碎。
光一个吏部就被拆分成了四个小部分,基本上就是每个司就相当于一个部,职能虽然没有变化但整体权力更加分散,组织机构也变得更为复杂。
而变化最多的则是兵部,兵部直接没有了直接军权,只是保留了国防参谋、后勤武装、人员组织和战略规划四个部分,所有的军权都直接归属于军事会,而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军事会还并非皇帝一个人说的算的,不管是打仗还是调动兵马都需要超过军事会半数以上成员同意才可以。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现在皇帝说要打谁就打谁,而在进行军事改革之后,皇帝说要打谁,但核心圈有超过半数的人不同意则直接可以否决掉皇帝提议。
换句话说就是皇权被上了笼子,但同时皇帝也拥有一项特权,就是发起罢免其他成员的决案,如果通过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被直接罢免。
而军事会除了统一指挥全国武装力量之外,还兼顾许多特殊职能,比如制定军事法规,发布决定和命令,决定军事战略和武装力量的作战方针,管理国防科研生产和国防资产、经费等等。
也就是说从这一道圣旨之后,军政就已经彻底分权了,所有的现行制度都会被废除,等待新一轮的相关军事法案出台之后便会全面成军。
且会将现行的军事制度进行重新整理,废除禁、厢、府、乡等军制,改为军区职,由军区统帅进行本军区内基本内容的管理和挟制。
之后便是相关的晋升制度,晋升制度由原来的单一性改为现在的多渠道性,军队应具有独立的人才教育和培养能力,且在军队中可以进行某一些专业的强化型训练。
而兵制也转变成为征兵制,强制服兵役但服兵役的年限却缩短到了五年,在这五年时间内军队会负责培养相关技能并支付等额报酬,但若处于战时,已退伍的士兵拥有无条件的参军义务。
在更改兵制之后,国家的常备军人数会锐减至现在的三分之一,军费预算却维持不变。也就是说在缩减人数的同时,军事熟练度也大幅提升,并且使用专人专职,士兵只负责战争和特殊时期抗险救灾,其余事情一概不允许参与。
综上所述,这便是这道万字圣旨的大概含义,其余的还有就是一些相关的已经确定的细节。
如果要细细解读,其实可以解读成军事力量是流动性的,不再会成为某地区性领导人的私兵,而且还因为缩小的规模,士兵的待遇、装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并且在此之外也可以保障军队整体的纪律性和服从性。
而更深层次的意思就是杜绝了“某家军”的诞生可能,因为军区制之后,军营仍是铁打的,但将领和士兵都是流水的。各级番号除非战斗消番之外,永不磨灭。但其中的将士却会不断的更替,这样就可以大程度的消灭士兵只认将领不认中央的情况。
相对于军事制度的改革,文官制度改革就显得没那么突出了,虽然也是地震级别的打动刀,但其实只是职能分割、人员打散,核心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所以相对于军制改革还是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而且文臣现在老实的很,特别是在办了那么多人之后,他们更老实了不少,虽然不少人对这样的政令有异议,但想到自己总归比勋贵们好多了,所以自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那要说有没有开心的?
其实也是有的,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应该就是最高兴的人了,这三个部门都分离出了更高级的职能,大理寺多出了制定和修订法律的职权、刑部分离出了公共安全职能和国家安全职能、御史台则直接一刀成三成为了检察部门、纪律纠察部门和核查机构。
而在之上还有皇帝的内务府则直接升级成为秘书处并享有一项特殊职能那便是与公检法三部享有交叉监管权限。
朝臣对这些其实意见都不大,真正让他们觉得难受的其实是考试制度的究极魔改。
说什么经过长安三年试点证明先行科举制度拥有非常大的漏洞,需要一次完善的改革。
首先就是明经科的录取人数从原来的七成锐减到了一成,这一成说白了就是专门为那些实在太废物的高官家属们或者英烈勋贵家属们留下一条后路,毕竟人家也算是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不管好坏情面得留下。
而剩下的九成则直接被替换成了文理科和六艺,也就是艺术。
其中文三理五艺一,读圣贤书的还是读圣贤书的,这一条的比例并没有变化,真正削的就是那些明经科的选手,但很多人不满的是为什么理科的比率要占到一半。
他们理论上是不服气的,但没人听他们申诉,因为这道圣旨只是告知而非商议。
甚至于那圣旨字里行间都表明说如果不服可以造反。
但对于现在这个局势,谁还愿意去造反呢,而且说是说削了上流门阀,但也并不是没有给他们机会,毕竟不管是学什么、考什么,他们的社会资源本身就要比平民百姓多许多。
只不过想到要跟那些泥腿子同台竞技,他们就觉得有些恶心。
除了这些内容,还有一项更重要的改革内容就是学校全盘国有,并且前五年所有的学费、书本费都是全免的,后五年可选择是否继续读书还是进入工坊设立的职业技能学校学习,学习之后可包分配。
看似这样学习的台阶低了,其实不然。因为新的考试法改革之后,一个学子想要当官是需要经过五加四加三加四的学制后才能够进行一次公考,而且考试的内容包罗万象、横贯中西,不是顶尖的人才根本想都别想。
但这共十七年的学制并非强制读完,可以中途离开,而且如果能够读完的,基本上也可以被称之为天之骄子了,即便是当官还需要考试,但但凡是能够从高等学府里走出来的人,也是不会在社会上有任何难度了。
所以这才是最让那些高级人儿最难以接受的点,因为这样的改革之后,他们的后代子孙如果不争气,可是要家门败落的……
要放在以前,民间早就被策划的翻了天,但现在这些门阀大家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吆喝不动了,舆论也好、武力也好,甚至财力也好都被全方位的压制了,现在就连那些个贱民的掌控权,朝廷都要来争一争。
这可真的太难受了。
改革的消息传到了朝堂之外,不识字没关系,四里八乡都有那种说书先生在将这事改成了故事说给那些不识字的人听。
也不知道这些说书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仿佛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关键还没人敢动他们,因为这帮人告诉那些贱民之后,现在哪怕是最没用的最窝囊的泥腿子也知道如果出了委屈可以直接去找信差口述,分布在各地的信差会把这些事传递给御史台的。
至于究竟能不能传递到,谁也不知道。但万一呢,人么,不怕这个一万,就怕那个万一。
大改大修,自然不是一段圣旨能解决的,从圣旨颁布之日起,各部衙门彻夜点灯,加班加点。又是整理卷宗又是分离政务,而军队那头更是忙得呼哧带喘。
而偏偏此刻,宋帝赵性应辽国皇帝耶律佛宝奴邀请在回国途中前往辽新都进行一次国事访问。
此刻正在文武百官焦头烂额的时候,赵性正在那邯郸城中的老宅子前点着炉子吃火锅。
“朕这个老宅子啊。”赵性叹气道:“就这么凭空让辽人占了去。”
宅子里是有人的,是辽国一个偏门的王爷,要是换了个人在自家门口烧锅子吃,他不把灶都给掀了才怪。
可今日这位这来头……他惹不得呀。且不说这宋国皇帝在辽国也是帝王礼遇,就光是这皇帝身份摆着,即便他是个俘虏都不能轻易去侮辱,否则会落人一个蔑视皇权的口实。
“耶律大兄呢?”
“回大宋皇帝陛下,我朝陛下说您……说您……”
“说啊。”
“说您太丢人了……陛下不想来。”
“哈哈哈哈哈……”赵性一甩胳膊:“不过是故地重游罢了,现在这宅子已有新主,怎好打扰。君子当行君子之事,这有何人可丢啊。”
“是是是,大宋皇帝陛下说的是。”
就在赵性涮肉的时候,佛宝奴接到了一封从辽新都发来的信,看完信上的内容,她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的成了……”
她喃喃自语,脸上全是难以置信,因为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颠覆性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绝对不敢这样玩,这也玩的太狠了,在赌国运。
可一想到那个什么都知道但显然不在意的宋皇赵性,佛宝奴这次是终于意识到曾经宋狗对自己说的那句“大宋不是有我了不起,而是因赵性才了不起”。
气魄、胸襟、眼光和肚量,那个看似玩世不恭、不干人事的皇帝一人占全,他看似没有架子但他的架子就是他身后那个如日中天的大宋王朝。
有人会因为他在路边的小院子里吃东西就看不起他吗?有人会因为他贪玩好色也觉得他是个昏君吗?有人会因为他看上去就像个大孩子而无视他吗?
不行的,他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站在那就已经是一座山了。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是最强的宋国中那个最有威望的人,哪怕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都可能会引来灭国的危机。
这才叫气势和威严,而不是端着架子写一首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那算个屁。
佛宝奴想了片刻,轻声叹了一声,换上冬装就带着人去往赵性吃宵夜的地方了。
“哟,这不耶律大兄么。”赵性翘着二郎腿:“来来来,吃些暖暖身子。”
佛宝奴才懒得搭理,她只是坐在了赵性的对面,看着这小酒喝着小肉吃着的宋国皇帝,开口问道:“你不担忧?”
“担忧什么?”
“你国内在改革……你在这吃喝。”
赵性停下筷子,拿起绢布巾擦了擦嘴,佛宝奴以为他要慷慨陈词一番,但没想到他只是因为胡椒辣了嘴,去寻了一口甜果酒罢了。
等喝完果酒,他清了清嗓子,佛宝奴觉得他这次终于要开始了,但他却生生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羊肉。
“你们辽国的羊肉是真好,草原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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