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244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小宋拿起册子看了几眼,上面居然是用漂亮花体字写的泰戈尔的飞鸟集全集,这字体明显是钢笔的笔迹,绝非毛笔。

“哇!”小宋的眼睛豁然亮了起来:“工坊有突破了!?”

“嗯。”妙言笑着抬起头:“精铸部门出成绩了,他们攻克了硼砂翻模技术,可以成批量铸造精细物件了,这钢笔就是按照我的设计图弄出来的,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塑胶,所以没办法制作负压吸墨钢笔。”

“这个太珍贵了……”小宋抱着这本小册子爱不释手:“这是妙言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珍贵倒是珍贵,不过我觉得还是送给你吧,这个当个礼品也是很不错的。”妙言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小宋眼珠子一转:“你的意思是……”

“我跟那个小皇子还挺投缘的,你替我把这个送她,就说是妙言的践行礼物。”妙言指着那个小册子:“扉页你把弘一法师的告别写在上头。你的字好看。”

“嗷……好的。”小宋说完,猛一抬头:“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缘分吧,不过现在缘分尽了,女孩子之间互送一点礼物也没什么。”

小宋皱着眉:“那为什么要我送……”

“有些心里有个疙瘩不是吗,毕竟人间在世知己难寻。”妙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这个道理对吧。”

而这时俏俏也抬头说道:“我跟你十多年了呢,你哪怕快死了都不会不吃东西,只有心里头有事时才会不吃东西。”

“所以你就把我卖给妙言了呗?”

俏俏一吐舌头:“我又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嘛,妙言姐聪明,我便问她呗……”

小宋叹气,走上去揉起俏俏的脸:“今日我有些发热,等我洗漱干净之后让你尝尝什么叫烧红的铁棍!”

第436章、二年10月29日 雨 九日黄花才过了,一尊聊慰秋容老

重阳之节,本应是秋高气爽之际,但今年却是格外反常,冷雨下了个通透,空气中都弥漫着寒气。

清晨时最是料峭,哭了一夜的赵橙被车架接走了,是辽国的使团车队,而身后则跟着大宋的仪仗。

这位公主离开的低调,虽该有的仪仗都没少,但却并没有像形容的那般万树灯红,陪伴她前往那个陌生之地的只有这一场大宋的冷雨和一群陌生而无声的人。

公主仪架远去数个时辰,在城中一个角落才有几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启动。

没有身份标识、没有队伍仪仗,只有清清淡淡的两辆马车,一辆里头坐着辽国皇储一辆里头坐着南院大王父女。

他们此番出使宋国,不光完成了联姻的任务,还捎带手超额完成了商贸、同盟和租借等任务,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昨日的洽谈佛宝奴更是在跟宋国皇帝的周旋中大获全胜,拿到了借兵之权。也就是说如果辽国发生动荡,宋国要无条件借兵十万援助辽国。

这里的争论点是借还是发,这一字之差,差之千里。最终佛宝奴以海州之驻军权将“发兵”改为了“借兵”,只不过她要承担这十万军士的粮草、军饷。

不过这都不算是事了,因为只要有了宋帝的承诺,佛宝奴的皇位在这十万借兵到手之后,稳了。

这样一场盆满钵满的外交大战,按照道理来说耶律佛宝奴是应感狂喜才对,但她此刻却一个人蜷缩在马车中,踉踉跄跄的打盹,因清晨喝了药,她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

马车到了城门交过了出城的文牒,复行了数里地后,佛宝奴虽然精神不好但却已没有什么睡意了,她靠在软垫上,手上捧着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时不时紧一下身上的毛皮毯子却仍感寒冷。

突然外头的护卫勒马停了下来,回头对里头的佛宝奴说:“殿下,头车停下来了。”

佛宝奴皱着眉头撩开帘子,却发现南院大王正在十里长亭边跟一男子正在争执,那人身穿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但只是打量了一番身形,佛宝奴便放下了帘子:“去与南院大王说,莫要因闲人耽搁,速速启程。”

“是。”

护卫下车去将佛宝奴的指示告诉给南院大王听来,这金郎听完也是冷哼一声,指着对面的人说:“你最好再莫要沾染她,你与她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再无交集,从今往后你便莫要再纠缠了。”

“我知道。”小宋耸了耸肩:“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来送个饯别礼,既然辽国殿下不想见我,那请王爷转交。”

南院大王低头看了他手中分量不轻的盒子,虽是叹了口气,却还是接了下来。

“启程!”

马车车轮隆隆向前,小宋目送车辙消失于茫茫雨中后,轻轻耸了耸肩,转身离开,却是再无半分拖泥带水。

等到两车再复行了四十里后,因大雨滂沱不得不暂停于驿站之中,几人进入驿站休整。

“丫头,这是……”南院大王将那包裹递向佛宝奴:“你若是嫌弃,我便扔了去。”

佛宝奴只是轻笑着抬起头:“为何要扔,我乃是那问心无愧者,为何要扔?有人送礼,那便接下就好。”

“可……”南院大王沉默半晌:“那人送来的东西,我怕有诈。”

“他不配。”佛宝奴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动了爱才之心,就凭那种伎俩也想哄骗于我?”

嘴硬……作为看着佛宝奴长大的人,王爷自然是知道这个丫头的嘴是有多硬的,但却也不好拆穿,所以他只能当做无事发生,安安静静的在驿站中吃了些东西,等雨小了一些后几人再度踏上返乡之路。

他们与送亲的队伍始终保持着五十里左右的距离,不太近也不太远,而相比较送亲队伍的隆重和喧哗,他们这两架马车就显得无比低调了,任谁都想不到这里头坐着的反倒是整个队伍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随着马车的摇摆,佛宝奴将那个盒子打了开来,这东西沉重但多为一些不值钱的金陵特产,有些苏绣、有些蜀绣,最值钱的是一对佩玉黄金龙凤头冠,上头有一个小纸条写着“贺新婚”,工工整整的写着前唐时候的新婚祝词。

佛宝奴厌恶的将这个扔到了一边,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无意之间她发现了一本装订极为精美的册子,她好奇的将册子拿起,轻轻翻开,一股清新淡雅的茉莉花味道混合着特殊的墨香就扑面而来,而在扉页上写着一手小词。

她一看到那字体,甚至都没有看那个词就直接翻了过去,内心的抵触仍是让她难以面对。

而这册子里其他的内容,倒是颇为吸引了她,里头的句子很怪,但若是细细读来却很是有滋味——“白昼将尽,身若沧海轻帆,谛听晚潮起舞。”

佛宝奴很喜欢这些,她仔细的翻到了最后一页,而等全部翻完时,没想到在最末尾还是有一段很长的话,就如一封信似的。

而这封信没有一丁点矫情,只是将人间之遗憾平铺直叙的娓娓道来。

信的末尾上有一句话是“人间所谓相遇,不过皆是偶然。世事艰辛唯别居多,时者不利有别时轻叹,追寻前程与自由者固然为美,使心生驰往。但世间之事为叛则不容,于家于国皆是如此,叹只叹生不逢时、遇不逢时,既不逢时则一别两宽,再无惦念。为感姑娘以知己者遇之,遥祝一路顺风。”

佛宝奴看完之后,天性就好哭的她早已是泪水纵横,想嚎哭却不得,心中只剩万千感叹。

她缓缓再将这本诗集翻到了最前,那一首送别缓缓如曲流出,一句“今宵别梦寒”,不禁让人再度潸然泪下。

但她将为一国之君,哭不得悲不得,只得咬住毯子轻声哽咽。

悲意尽后,她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头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有一个精致的银质的圆盒,打开盒子里却只有两层似棉却不是棉的东西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东西的用法。

佛宝奴看了几眼,然后从盒中取出一块方形的碳状的黑块,又用旁边的小瓶子中按照纸条上的说法滴了几滴油在那煤炭上,接着用火折子一点,那碳块便燃了起来,冒出幽幽蓝火。

她小心将这东西放入那银盒子中,再装入一个厚布袋子里,不一会儿这东西就如暖炉一般热乎了起来。

而纸条下最后一句话便是“一日两块,用尽便是春暖花开”。

捧着这个暖炉,佛宝奴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她坐在车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从不时被秋风撩起的帘子空隙处看向外头,眼神变得平静而淡然。

而此刻小宋坐在回廊下,看着庭前开始飘起落叶的树,他一边吃着一个炸团子一边对身边静静织毛衣的俏俏说:“你学挺快。”

“这可太简单了。”俏俏仰起头说道:“不过我便是好生奇怪,这羊毛为何就能变成线呢?”

“这就是工坊的能耐了,往后啊这种东西要普及,不光要有羊毛还有鸭绒。”

“哇……”俏俏根本没有概念怎么才能把鸭绒弄成线,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男人贼牛批……

不过这些打算还是要跟粮食产量挂钩的,化肥进度一定要跟上了,因为在没有高产作物之前,除了让一个国家来生产粮食来填满大宋这头工业巨兽的胃口之外,别无他法。

但这样看天吃饭其实风险还是巨大,小宋现在必须克服的问题就摆在眼前,旧社会最大问题并不是产量而是不稳定性,单体产量低可以用数量来弥补,但如果一场天灾那就都毁了……

所以小宋手底下有三个课题小组是他亲自带领的,一个是化肥小组,这个是他的本行。一个是基于皇城司新三司的农业司,这个小组专攻的是新品种粮食和粮食杂交技术。还有一个就是研究作物的高低搭配,水果、谷物、肉制品搭配共同发展的小组,他们现在正在钻研怎样使用大量开荒产生的木头培养昆虫来获取蛋白质……

反正这三个小组是小宋亲自带的,即便是医学院现在主要工作都交给了大师兄晏老头儿。

“相公。”

“嗯?”小宋转过头:“怎么了?”

“为何你不随那个辽国的公主去辽国呢?”

“傻丫头。”小宋捏了捏她的脸:“我跟她走,金铃儿怎么办?你怎么办?巧云姐怎么办?你们的家在这里,我的家也就在了这里,我家俏俏就是我的根啊,是心肝宝贝来的。你说,要是我为了一个认识几个月的女人抛下照顾我十几年的俏俏,这是人干的事?除了张无忌,谁也干不出这种破事。”

“张无忌是谁?”

“是个废物,不提也罢。”小宋笑了笑,靠在躺椅上摇晃了起来:“要是这时候能有个烤土豆烤红薯吃吃可是太棒了。”

“烤土豆是什么?”

“是一种亩产五千斤的粮食。”

俏俏嫣然一笑:“净吹牛。”

第437章、二年11月4日 阴雨连绵 再无题

如今小宋虽然解决一个大难题,但他的身份问题却仍是个大麻烦,公主大婚之日即将举行,他也要以九江辛晨的身份迎娶金铃儿了。

之后么,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落下来之后,他就安稳的当几个月的小白脸,然后在几个月之后突然暴毙就好了。这种剧情从古到今屡见不鲜,好使。

等九江辛晨一暴毙,孩子和金铃儿就稳妥了,到时小宋再接个盘来搞定这件事,反正名声而已,他在乎什么,毕竟孩子都是亲的。

不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事情其实还是很多的,列出来种种之后,还是挺让人头疼的。

至于辽国的事,小宋现在可没心思去管,但架不住有人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而且很多人脑子里其实是有屎的,这一点不容辩驳,喜欢哔哔赖赖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所以他也就不再回应什么了,反正告别也告了,警告也给了,再来折腾他就别怪他开无双就完事了。

现在他就在等接收海州了,等海州的港口一到手,海船计划就要开起来了,剩下的泉州港和江浙港不是不好使,而是那边真的挺混乱的,从他上次去杭州得到的回馈看来,南方的港口不是现阶段应该开发的,东南亚那边也没什么可以弄到的东西,所以最大范围的节省人力物力是当前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

闲来无事的几日,计划书他写一稿废一稿,要不就是整体规划不合理就是相对成本非常高,对于海州港的建设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也是需要慢慢学习和整理。

妙言倒是提了几个不错的意见和建议,小宋采纳了几个,但却仍然弥补不了这里头巨大的空洞,这可让他头疼的不行。

“我的打算是连通金国再到海参崴,从海参崴行船上北极圈,但这个时代的航行技术实在很难办,夏天会有台风影响,冬天去怕是要变幽灵船哟……”

小宋耳朵上夹着一支笔,手上拿着圆规,一脸愁容的对身边的妙言说道:“现在有几个大问题,一个是船舶动力问题,现在当然只能主要是靠风,但你看看这风向……真的是亚洲大陆想要探索真的比欧洲大陆难太多了。通过马六甲我们倒是能去欧洲,但现在的欧洲就是屎山,狗屁没有。科技么科技低洼,农业么农业低洼。”

妙言也在旁边抱着胳膊发愁:“走陆路呢?”

“陆路?第二个问题就是陆路了,陆路想要连通阿拉斯加,那可是在北极圈啊……你用什么来抵御严寒?没有明确的道路,怎么走出冻土圈?老姐姐你可放过探险队吧,那也是人命啊。”

对于此,妙言也是没有什么更高明的办法,东亚这个地方……真的是地狱模式的开局。要不怎么说北美洲是上帝选中的地方呢,东西两边全是海,南北两边只有个巴拿马连着,物产丰富、资源充沛,往东一路跑就是亚洲,往西一路跑就是欧洲。哪怕跑歪了也能去到澳洲和非洲,再不济去个新西兰也没什么毛病。

而亚洲这边……特别是东亚,现阶段技术能解决的问题就是跟郑和的路线一样,过马六甲海峡去东南亚、非洲。

可这些地方在这个时间点,恐怕还在吃人哟……

想去个美洲也太费劲了,小冰河就在眼前了。今年这秋天就反常,从太阳位置看现在是公历十一月处,南方这个点就算没有热岛效应也应该还是比较舒适的,但今年的气温却低的吓人,前几日已经有通报说一些山区已经出现了雾凇。

如果继续这样下雨,过段时间最坏的结果就是南方的大面积冻雨,那很多越冬作物就得死掉一大片。

这弄来弄去不还是看天吃饭么?

看天吃饭就是麻烦!

“该储备粮食了。”小宋背着手叹息道:“探险队第一批已经快从印度回来了吧,南亚次大陆里应该是有不少良种可以作为杂交栽培的。穿越者真不好当,特别是你知道但是你没办法的时候。”

“不对吧,宋大人。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之前你不都是爱谁谁爱死死么?”

小宋轻轻摇头:“安顿下来了,家在这里了。总得想点办法吧,男人总归是要有点家国情怀的,之前我算是无根浮萍,在哪里无所谓,现在不成。”

“看来宋大人长大咯。”妙言笑得咯咯响:“还是因为那个辽国公主啊?”

“哎呀行了,我对她是真的没什么意思的。”小宋摆手道:“我那几天就是真的感冒身体不舒服,你还真以为我害相思呢。”

妙言也不再提这茬,因为她大概也是能感觉出来小宋对那个公主可能是真的没什么意思,不然以他的性格会想法子开始攻略辽国了。

“唔……对了。”小宋一拍脑袋:“你之前跟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蒸汽机又爆了?”

“嗯。”

“橡胶!”小宋用力的点了点头:“等能过去美洲了,那我们去把橡胶弄来吧,沿海种个百万亩,有了蒸汽动力那其实去美洲的问题就不大,这是个死循环。”

而在他们躲在屋子里研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后续时,此刻的宫廷里却已经是手忙脚乱的乱作一团了。

首先是要筹划两个公主的婚礼,金铃儿是长公主,礼数不能少。辽国那个公主要嫁过来,礼数更不能少,而且也不能随便嫁对吧,首先那个驸马得是个官,可是直接当官不合规矩,所以现在整个朝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礼部更是连加了好几日的班,连个休沐都没有了。

除了公主大婚的事,还有就是接管海州的事,以及由安国公率领十万军备压在宋辽边界的事。

这每一件事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一时之间朝堂居然甚至都把小宋给忘记了……

不过忘记了也好,小宋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记起来,他是个喜欢躲在后头默默搞事情的人,被人忽略刚刚好。

“砰砰砰”

外头一阵砸门声将小宋喊了出来,他一开门发现是晏殊站在门口,这厮已经好几日没有出现了,现在看来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应该是这几天被磨了个够呛。

“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麻烦了。”晏殊叉着腰喘着粗气:“出大事了!”

“又怎么了?”小宋让他走进门中:“你先缓缓,你看你喘的那个样子,让你减肥你不减。”

走进屋里晏殊连喝了几大口水才顺过了气来,他往小宋面前一坐:“太后又要作妖了。”

小宋一愣:“她不是消停好久了么?”

“就是啊,可从昨日开始,她便开始作妖,不光要亲自操办金铃儿的婚典,还逼着官家把你放出来。”晏殊长叹道:“现在两边吵成一团了。”

“她都快被架空了,还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