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106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吃得满嘴是油的宋北云坐在那正在逗俏俏玩,而晏殊突然装过头问道:“等会子你上我上?”

“你啊,你主攻选手。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可是我没那般举步成文章的能耐,且是还不够硬气,想来不能最末羞辱一番那些鱼鳖,我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晏殊忧心忡忡的说着话,可他忧心的却不是自己能不能赢而是能不能狠狠的羞辱对方一把。

“瑞宝公主。”宋北云仰起头:“你好漂亮啊。”

金铃儿翻白眼扭头一气呵成,她刚才就开始生宋北云的气了,因为他全程都在跟俏俏和巧云说话,却是不跟自己搭腔,这等恶气金铃儿若不是在这场合之中早就发泄出来了,现在想让她搭理宋北云,门儿也没有啊。

“唉,不要置若罔闻呀。”晏殊追着宋北云说道:“你倒是想想法子,狠狠臊他们一回。”

要不怎么说文化人的心特别脏呢,晏殊这个看上去是个白面小书生模样的人,骨子里却是一个顶级恶人,要是今晚金国使臣集体跳河自杀,他就属于会在河边唱歌跳舞点蜡烛欢送远行的人。

“来一首。”

晏殊挤眉弄眼的,看着让人怪恶心的……

最终宋北云忍不住这恶心了,他用手指沾着水:“过目不忘小神童,来。”

晏殊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喜笑颜开的等着。

宋北云环顾四周,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嘟嘟囔囔地说道:“岳飞的词从晏殊嘴里出来,别有一番风味啊。”

“啊?”

“没事。”宋北云咳嗽一声,开始写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下阙跟原词相比有了一些改动,但大概却是没有什么主题上的变化,说的就是满腔热血嘛,而且这跟指着金人鼻子骂区别也不大了,甚至于正儿八经的有些羞辱的味道。

而且还是一石二鸟,既骂了金人又喷了辽国,连消带打、指桑骂槐。

“何等气概!何等志向!读之,凛凛有生气!”晏殊拍案叫好,回头再看金国使团:“好词!”

宋北云用手抹掉桌上的水,轻轻挠着下巴,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忐忑,毕竟晏殊本是有数的婉约派,这一来二去的给折腾成了豪放派,那可就……有点千古罪人的味道在里头了,这家伙可是文化界的瑰宝啊。

不过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毕竟历史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未来会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所以就这样吧。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晏殊径直起身,甚至不等抓阄谁出题便走到了金国使团面前,当着那个何欢的面呼啦一声打开了扇子,朗声道:“何兄,一年多不见,倒是胖了些呀。”

何欢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恨了多年也念了多年的人,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拱手笑道:“这不是晏老弟嘛,如今没曾想却是也在此见着你了。”

晏殊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摇着扇子:“何兄,这一轮便不抽那劳什子题了,就一如往常那般,你我各来一首,平心而论?”

何欢转头看了一眼团长,团长轻轻点头,他自然也是点头应了下来,晏殊听到后再次笑道:“那便由何兄先请。”

何欢之前有过准备,一首卜算子倒也可以说的上是个中佳品,不过倒是却夹带了些私货,里头上下两阙将南北方割裂开来,上头夸赞北方的秋燕,下头却是嘲讽南方的鸣虫。

“嗨。”晏殊听完扇子一晃,转头对大宋代表团的人大声说道:“听见没有,人家说你们是草中的鸣虫,日日思鸣不见秋,妄言冬日雪。人家可是晴空的鸿雁,耸耸高飞凌虚殿,来年把春报。”

这小风一扇,顿时现场火药味就炸开了,谁能忍得了这个呢,那些大宋的才子一个个都涨红了脸,想要上去理论一番,反倒是宋北云坐在那悠哉的翘着二郎腿:“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从哪捡来的?”巧云小声问道:“这人看着可不像好人。”

“他还说我不是好人呢。”宋北云叹气道:“算了,看在是晚辈的份上,爷爷不与他计较了。”

而那头晏殊在现场气氛最高点时,一屁股坐在了金国使团的桌子上,背对着金国使团面朝着大宋才子,开始朗声念起了方才宋北云写的那牌满江红。

这词可比什么鸿雁秋虫赤裸多了,又是胡虏肉又是匈奴血的,金国使团的人听到之后当时脸就绿了。

使团的团长在晏殊念完之后起身指着他怒斥道:“黄口小儿,你怎敢!”

“敢,当然敢。”晏殊握着扇子在脖子上拍了拍:“我不光敢说,我还敢做,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战场上见。是不是啊,北云老弟。”

宋北云远远指着他满脸笑容地喊道:“小兔崽子不叫爷爷叫老弟,回去爷爷抽死你!”

这次几乎是同声传译到了天上坊外,那些百姓听到这句话,就如同划了一根火柴扔进了火药桶中,不消片刻,整个金陵豁然炸开。

第189章、10月15日 晴 欢迎光临,男宾两位

金陵城的喧闹仍然在持续着,从那一句“战场见”开始就未曾停歇。

十五年了,这是整个大宋发出的最硬气的声音,不光是面对着占了大宋一十三州的金国还隔空对着那占了北方广袤区域的辽国。

一句江山北望,足以点燃那受够窝囊气的百姓心中的郁结,他们无从发泄,唯一的法子就是点燃了只有过年时才会响起的爆竹,金陵城一片欢腾。

而隔着一道宫墙的赵性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他带着那王太监走上了宫墙,看着下头那攒动的人群,赵性好奇地问道:“这是?赢了?”

“回官家,应是赢了。”

赵性露出笑容,笼着袖子:“赢了好,赢了好啊。我大宋多久没赢过了?”

这话老太监不敢接也没办法接,他还能告诉赵性说“官家,咱们十五年没赢过了,嘿嘿”,这不是找死么?

“自从福王叔不再征战,我大宋就再无一场赢,今日不错……不错啊。”

赵性似是有感慨,他站在那笑了起来,然后又幽幽叹气:“聊以自慰罢了。”

“官家……这天气更深露重,且是该回了。”

“嗯,回吧,明日将那些才子都召上殿来,我要好好赏赐一番。”

“老奴领旨。”

正当他们要下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蹭蹭蹭的跑了上来,在上楼梯时还摔了一脚膝盖磕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混账东西,急急忙忙没个仪态!”老太监怒斥道:“若是惊扰圣驾,你便是该死!”

“无妨,大抵是来报信的。”赵性笑了起来:“莫要如此凶戾,吓着人家。”

那小太监先是向赵性叩首谢罪,然后将刚才比试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当那首满江红被念给赵性听时,他显然愣住了,转过头扶着宫墙上的栏杆望向了幽暗的夜空。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赵性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一句,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但眼眶却是红了:“好一个收拾旧山河啊,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晏殊说,他不光敢说还敢做,有朝一日要与金国的使臣战场上见。”

赵性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长叹了一声:“大宋终归魂将不灭,不过他是畅快了,明日朝堂上怕是要吵做一团了。”

“官家……”

“罢了。”赵性一挥手:“年少者该有年少者的血气,他想畅快就让他畅快,那些个不痛快就由朕来抗下吧。”

当然了,这还不是全部的奏报,据说金国使团在离开时有人用东西扔他们,虽然禁军“全力”追捕,但却还是让人给跑了,金国使团现在正在与鸿胪寺丞交涉,希望大宋能给出一个说法。

“那宋北云呢?似是他没干什么啊?”

“这首词便是他写的……让那晏殊读的。”小太监解释道:“他还带头侮辱金国使团。”

赵性愣了愣,接着开怀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厮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东西。”

“官家,需要老奴去跟他打个招呼否?再任由这厮胡闹,怕是要出事了。”

“打什么招呼?”赵性一边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往回走一边对王太监说:“我大宋自福王叔之后,多久没出过如此张扬的人了?朕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张扬些才好,我大宋已是退无可退了。明日我要好好见见这宋北云还有那晏殊。”

“这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朕更要看看他们能有多费油。”赵性背着手往寝宫走去:“对了,王伴伴。”

“老奴在。”

“你说,若是让那宋北云跟群臣对上一次,如何?”

老太监一愣,接着大惊失色地说道:“官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此子还是嫩芽,若是出言唐突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说的也是,罢了。还是朕来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和晏殊两人正被一堆人簇拥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北坡显得极亢奋,不光是赢了这一场,更是因为他们给整个大宋出了一口气。

还别说,虽然晏殊不屑跟这些人为伍,但今夜气氛实在太好了,晏殊也不能免俗的喝了几杯。

但此刻本来应该是作为领袖出场慰问王家公子却已经没了人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只是知道他一散场就没了人影,不过因为他今日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简直就如同一个酒囊饭袋一般,全程近乎没有说话,甚至被金国使团侮辱时也始终胆小如鼠的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所以即便是他如今不在场却也是没人提起他,许是因为心中不痛快许是因为对他颇有微词,反正即便是北坡也没有主动提及王家公子的动向。

今日全场的焦点就是宋北云和晏殊,他们可是被恭维坏了,宋北云跟这帮人自然是无缝衔接的,毕竟可是一起上过画舫的嘛,但晏殊却显然受不住这种恭维,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喝酒罢了。

“同叔,今日你可是立大功了,临川神童果然名不虚传。”北坡显然是交际花一般的角色,他周旋于所有人的身边,让场面始终保持热闹:“你那首满江红如醍醐灌顶,让人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冷冽清酒一般,浑身舒泰。”

晏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轻笑一声:“我算个什么才华,这位宋才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第一。”

“唉!胡说八道。”宋北云一拍桌子:“你怎么骂人呢。”

晏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哪里骂人了。”

“你说我是大宋第一,这不就是骂人?”宋北云不耐烦地说道:“少给我阴阳怪气,不然挨揍了你可没地方申冤。”

晏殊对这家伙身上的痞气是真的没办法,他早就掂量过宋北云了,在文人里这厮大概是最能打的,在行伍里这厮应该是我最会耍嘴皮子的,晏殊觉得自己打不过他,而且按照辈分来说,他要是真打了自己,那自己真的是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打了白打。

“行行行,我怕你了。”晏殊给自己倒上酒:“我是第一我是第一行了吧?”

北坡看着这两人,觉得有趣的很,人家为了个第一的名头可以说是争破了脑袋,但他们却好似都不愿意承担这个名头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北坡觉得自己其实挺悲哀的,虽然号称庐州第一才子,但如今看来却是一股子人比人得死的味道出来了,不管是这宋北云还是这晏殊,那才有资格被称之为才子,就看人家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还有那凤歌笑孔丘的姿态,这才是当之无愧的才子啊。

北坡想到过去那些狗腿子对自己的吹捧,现在仔细一咂摸就觉得臊得慌,更关键的是他曾经还一度认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些人说的那个样子,整日爬起来便是阳春白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可笑!

“对了,那文圣公子呢?”宋北云挠着脸问道:“从刚才开始便没见了他的影子。”

北坡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稍微调整了一番情绪之后,笑道:“北云老弟就莫要挂怀了,王兄想来应是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不合适啊。”宋北云摇头道:“他该来主持大局的。”

呵,这句话可就算是点了火药桶,周围那些代表大宋出战的才子一听主持大局这四个字,借着点酒劲就开始集体炮轰起那王家公子了。

“哼,就凭他?不过是沾了些文圣公的名气,诸位同窗你们说说,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喝茶、看戏、一言不发。就这?还主持大局,若今日不是宋公子和晏公子救场,我等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一位从漳州来的才子愤愤不平地说道,他的话同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许多人都开始附和了起来,整得就跟那王公子的批斗大会一般。

北坡见情况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连忙开始为王家公子开脱了起来,但收效甚微。

“呵,前几日我可是见着他与一众纨绔去了那望月楼,大家伙谁不知道那望月楼里有什么,除了那风尘女子便是那让人神魂颠倒的丹药。要我看这文圣公家的孙子八成是跟着那群纨绔去服丹了,你们瞧瞧他今夜的姿态,像不像那服丹之后的模样?”一个路州的才子愤而起身:“这等人也配与我当领袖?也配让我等听之调度?可笑!可耻!”

提到这件事,周围那些人可就来了精神,纷纷打听了起来,而北坡则十分尴尬的坐在了那里。

“北坡兄,这事……可当真?”宋北云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让他不可再服那些个东西了吗?他怎的……”

“唉……”北坡长叹一声:“谁能劝的住他呢,王兄本就父亲走得早,家中就他一个嫡出的孙子,一根独苗自是宠爱了许多,加之这几年文圣公也近乎耄耋,谁能管得住呢。”

宋北云默默摇头:“这可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北坡仰头看着天,久久不言语。

第190章、10月16日 小雨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早。”

宋北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正在一边梳头一边跟他打招呼的晏殊,愣了好一会。

“我绝对不希望早晨一睁眼看到是你这么个东西在跟我说早安。”宋北云看了一下衣裳,发现完好无损:“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

晏殊暗暗叹气:“我早晨醒来一转头发现是你的脸时,我几欲魂飞魄散。但好在衣裳还是整齐,我猜想大概是昨日喝的有些多了。”

宋北云揉着脑袋:“好像还真的是。”

别小看度数低的酒,喝的多了也是要命的,宋北云昨日跟那帮才子喝到了快天亮,之后好像都趴下了,一个完整的都没有。

“谁给我们弄进来的。”

面对宋北云的问题,晏殊一抬手,宋北云顺着看了过去,发现小鱼一脸温软笑容的靠在门口。

“小鱼啊,来让爸爸抱抱。”

小鱼皱着鼻子用力摇摇头,然后开口说道:“王大伴说,明日一早你们这班才子都需去面圣,今日皇上格外开恩,许你们休整一日。”

“面圣啊……”宋北云往床上一躺:“索然无味。”

“即便是再无味也是要去的,否则能定欺君之罪。”小鱼笑道:“宋大人,若是睡好了,便起来吃午饭吧,我都已经为您张罗好了。”

“这小姑娘是谁?”晏殊看了看小鱼:“挺不错的。”

“人家是个爷们儿。”宋北云走下床:“我先去洗漱。”

而晏殊倒是对小鱼好奇了起来,来到他身边左晃右晃了好几圈,然后被小鱼按在了地上。

等宋北云出来时,晏殊正在求饶,他歪着头看着这个这厮:“你干什么了?”

“我就是瞧瞧他……瞧瞧他啊!”晏殊大喊:“莫要按了,手要断了!”

“小鱼,放了。”

小鱼很听宋北云的话,立刻就将晏殊给放了开来,而宋北云往镜子前一坐,将梳子递给小鱼,并对晏殊说:“人家是大内高手,凑近三步之内就无理由按你,你这人不知死活。”

晏殊坐在那揉着胳膊:“你到底是何身份?怎的会有大内高手护卫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