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未时
“明面上是说你们有过,可实际上却继续污蔑许清宵误入歧途,当真是损人,将自己的过错就轻避重,逼许清宵进入绝境,还真是为人师表,大儒风范啊。”
“你们读书人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这要是那一天圣人复活了,老夫担心圣人要出手灭了尔等。”
安国公就等着这句话,如今对方说出来,他直接开喷。
一帮狗东西。
“安国公!一生征战,为大魏立下功劳无数,不过却没有读多少书,周某理解,也不与安国公争论什么,毕竟安国公有功于社稷江山。”
周立宁没有生气,至少明面上没有生气,但这句话也很损,直接骂安国公没念过书,懒得跟你争吵。
“呵,老夫随先帝征战多年,的确没读多少年书,但老夫也知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里像尔等一般,知错明错不认错。”
“哦,老夫明白了,原来念书就是为了这个啊,那行,以后老夫让儿孙们多去念书,也免得做错事了,被人辱骂。”
安国公是什么人?
书虽然念的不多,至少也读过点,一生征战,见识极广,而且又在兵营之中混了多少年?这点嘴皮子功夫还没有?
“安国公说笑了,若尔真懂圣言,就说不出方才之话,不过也无事,若是安国公不介意,可以将儿孙送来周某家中,周某定会好好教,也算是文武合一,留一段佳话。”
周立宁不愧是大儒,养气功夫很强,压根不生气,反而一句话说的这群武官有些恼了。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再说,你安国公没文化粗人一个,教不好儿孙,让我来教吧。
两人在朝堂上争吵,不算什么稀奇事。
也就在此时,女帝之声响起。
“好了。”
淡然的声音响起,两帮人马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清晨,许清宵让南豫府府君,遣人送来一封信,尔等先听听许清宵之意。”
她开口,道出一件事情。
当下众人有些好奇,不知许清宵送来什么信。
很快婉儿取出信件,开始念诵道。
“学生许清宵,叩见陛下。”
“学生有错,错再三,其一三日之前,于南豫府楼宴之上,怒斥严磊大儒,此乃学生不尊长辈,严磊大儒年事已高,学生如此行为,实属不该,望陛下恕罪,望诸大儒恕罪,为此学生愿往穷苦之地,教书三年,弥补此等之错。”
“其二,学生为百姓伸冤,而忽略律法之严,任性妄为,而后更是引来百姓上街,此事学生有错,错在未能好好解决此事,只凭一时之气,学生理应上奏严磊大儒,好好详谈,严磊大儒不愿,学生应当寻其他大儒,若其他大儒不愿,应当赴京面圣,天下之大,总有伸冤之人,故学生恳求陛下。”
“饶恕百姓之罪过,学生愿意受一切罚,还望陛下明鉴,还望陛下可怜天下百姓。”
“其三,学生不应此时立言,朱圣之意,吾辈读书人皆因好学,朝中大臣,天下名儒,也皆为朱圣门徒,他们一生为大魏江山,为天下文人做了太多,学生鲁莽,立言说教,忤逆名儒,理该静心等待,潜心读书,三五三年后,再立言不迟,以免忤逆名儒。”
“学生许清宵,罪该万死,还望陛下宽恕。”
婉儿之声响彻大殿。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只是大家表情不一,儒官们一个个脸色难看。
而武官们则一个个有些古怪,似乎是在憋笑。
许清宵这封书信,可谓是杀人诛心啊。
第一句话,以退为进,学大魏文宫,你主动承认错误,我也主动承认错误,我错就错在,严磊年龄这么大了,倚老卖老也正常,我年轻人忍忍又何妨?
你们罚严磊抄录圣言,那我就去贫穷之地教育百姓,总比你抄点东西好万倍吧?
当然许清宵如此大才,朝廷肯定不会让他去做这个,所以完全就是漂亮话罢了。
第二句话,就更绝了,没有为自己伸冤,也没有诉苦,而是为百姓求情,在道德立场上站住了脚,大魏文宫凭借昭文赢得天下文人之心,那许清宵继续赢得百姓之心,天下文人是多,可天下的百姓更多。
同时许清宵还讥讽了一遍朱圣一脉,自认为错就错在,严磊不讲道理,大魏文宫总有人讲道理吧?如果大魏文宫不讲道理,皇帝总讲道理吧?难不成就没有一个讲道理的人?
但让武官心中无比畅快的是第三句话。
你们不是说我许清宵误入歧途?我许清宵不认为是误入歧途,而是立言早了。
毕竟当世还有你们这些大儒在,一个个倚老卖老,容不得年轻人上来,我应该晚个三年二三年,等你们都死光了,我在来立言,这样就没有事了。
我的我的。
这封书信,三个认错,都是在讽刺朱圣这一脉的门徒。
但其中技巧,却跟大魏文宫一样,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家伙。
好家伙。
众官员皆然明白,许清宵绝对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文人,其智谋绝非小可。
“陛下,许清宵所言极是,臣看得出来,许清宵也愿意到此为止,不知陛下如何抉择?”
也就在此时,周立宁抓住机会开口。
虽然许清宵这封信话里有话,但眼下对他们最有利的事情,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然的话,继续扯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要是对立面是武官,他们绝对愿意扯下去,可对立面的人,不过是一个许清宵。
是一个人,一个根本对朝堂没有任何作用的人,即便是许清宵被赐死,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若是被许清宵抓住不放。
他们就是血亏,尤其是这帮武官,更是在隔岸观火,儒官一脉也没有这么蠢,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再说。
“好了。”
女帝开口,闹到这个程度,她的确要做一个了结,不可能一直拖着。
“传朕旨意,许清宵怒斥大儒,实为无辜百姓,一时之怒,罚许清宵入京之后,书信严儒致歉,而严磊执法不公,罚俸半年。”
“南豫府百姓之乱,实为误会,并无民变之事,但依罚南豫府税加三成一年,以儆效尤,南豫府府君李广新,监管不当,念其功劳,功过相抵,再罚俸一年。”
“至于许清宵自我罪过,愿去穷苦之地育人教学弥补,朕允,只是如今大魏百废待兴,需大量人才,故暂时免除,十日内尽快入京,为国效力。”
“而儒官王景,未查事由,污他人清白,引来闹剧,为罪其首,免除官职,终身不可录。”
“退朝。”
大魏女帝开口,将整件事情盖棺定论。
儒官一脉,皆然有些沉默,尤其是王景,更是面如死灰。
他知晓自己成为了替罪羊,虽然大魏文宫不会放弃他,后半辈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离开了朝堂,几乎丧失一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不敢多言,起身退朝,陛下已经开了口,那么就只能严格去执行。
武官们满是笑容,走起路来带风。
儒官们沉默不语,心情有些复杂。
至于文官们就认真牢记,免得以后自己遇到这种事情。
说来说去就是一点,没事别出头,你看看王景,现在好了吧?才不过四十岁,按理说未来当个五品官是没问题的。
现在什么都没了,这就是朝廷啊。
说错一句话,站错一次队,你就可以回家了。
别觉得自己身后有人,除非你背后是皇帝,而且皇帝无条件相信你,否则的话,不管你背后是谁,做错一件事情,就可以回家。
这还算好的,只是罢官,碰到那种发配边疆那才惨。
百官离开。
直到出宫后,武官之中有人不禁开口道。
“这许清宵,看来当真是我兵家之人啊,啧啧,这封信没点锐气写不出来!”
“是啊,是啊,我兵家有此人,未来要大兴了。”
众武官开口大笑道,之前他们只是觉得许清宵可能主兵伐,但这也是可能。
可如今许清宵这一封信,把儒官怼的里外不是人,让他们确信,许清宵就是主兵伐的。
“恩,许清宵可以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北伐之事可以提前了。”
“是啊,这些年来的官,都是一些窝囊废,一个个主张着休养民生,这个许清宵,一看就是能打仗的。”
他们笑呵呵地说着,故意说给儒官们听。
“也不一定,许清宵是读书人,或许根本不愿兴兵。”
有儒官忍不住开口,阴阳怪气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说出,他们自己都不信,天机台早就说过,许清宵命带兵伐。
基本上可以断定,许清宵应该是要入兵部。
“不愿兴兵也无妨,最起码与尔等腐儒不一般就行。”
“走,今日老夫开心,来老夫家喝喝酒,庆祝庆祝。”
有国公开口,平日里都是被这群儒官怼,今天好不容易看儒官吃瘪,还不开心?
他们笑呵呵地离开,留下一群儒官愤怒不已。
“莫要多说了,回去再商谈,许清宵入京,北伐之事只怕愈演愈烈。”
儒官当中有人开口,语气莫名感慨。
因为众人都知晓,许清宵应该是主张兵伐之人。
就如此,圣旨传遍大魏。
南豫府百姓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虽说赋税增了三成,但至少他们也明白,百姓聚众之事,历朝历代都是大事,碰到狠一点的皇帝。
全部斩首都不足为过,好在的是他们没有闹事,只是无言支持。
所以朝廷的惩罚,不算太严。
李府之中。
当许清宵看到圣旨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圣旨内容,一字不差。
但许清宵从中看到了许多信息。
罚自己书信致歉严磊,这是一种偏袒,毕竟写封信罢了,大家明面上不能跟生死大仇一般,许清宵完全理解,而且也十分赞同。
罚严磊半年俸禄,这一点其实是一个警告,对儒官集团的警告。
而罢免王景,更是一个态度,说明陛下对现在的儒官势力有些不满了,否则的话,不需要走到这个程度,王景不算什么大官,但王景是儒官势力一员。
把他罢免了,无非是在告诉儒官势力,这天下还是皇帝的。
至于免除自己去贫苦之地育人,许清宵看到了皇帝的权衡之术,因为这个免除,是暂时免除。
暂时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自己要是做的好,为国家效力,那么自己就可以老老实实当官,若是自己不好好为国家效力,有什么私心,那就可以去老老实实回乡下教人去了。
“皇帝还是皇帝啊,能当皇帝的,果然没有一个昏庸。”
许清宵心中有些感慨,他瞬间读懂圣旨隐藏的内容。
尤其是帝王手段啊,任何一件事情都留有余地。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女人,成为大魏女帝,开创先河,要是没有点手段,反而许清宵觉得有问题了。
“好在我许某一心为大魏。”
许清宵喃喃自语,无论皇帝是谁,也无论皇帝是什么性格。
杀忠臣也好,杀奸臣也好。
但绝对不会杀能臣。
毕竟自己主搞的是经济发展,又不是行兵打仗。
皇帝讨厌的忠臣是什么忠臣?是一直挑刺的人,挑刺还不给任何解决方案,这种忠臣该杀。
至于奸臣,就是养肥了杀的,毕竟但凡有点脑子的皇帝,岂能分辨不出忠奸?
昏君另算。
知道你是奸臣为什么还不整治你?还让你大肆敛财?道理很简单,养肥了再杀,或者留给下一代,当新手大礼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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