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尘埃
刘备哂然一笑：“你可见过……狗改得了吃屎吗？”
第195章 八年之后，民怨沸腾，遍地烽火
刘备不愧是当世顶尖人物之一，对刘偃乃至于皇帝、宦官、外戚、士人的心思和未来，把握了个八九不离十。
刘偃现在当然可以直接提兵进洛阳登基为帝。凭他的实力，也足以杀个尸山血海，镇压一切不臣。
但话说回来，刘偃若是这样取了皇位，此事会如同唐太宗的「弑兄杀弟囚父」，宋太祖的「黄袍加身」一般，成为他终身洗不去的污点。
以刘偃的实力，何必吃相如此难看？
等天下百姓们对宦官、外戚、士人，乃至皇帝，彻底绝望的时候，再取天下，它不香吗？
等天下人哭着喊着，求刘偃取天下的时候，再来一次「武王伐纣」的史诗之战，它不美么？
如今的整个天下，已经如同一盘绝世美味被端上了桌，等着刘偃去品尝。
刘偃不着急。
至于说皇帝、宦官、外戚和士人们？还是那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在刘偃的威压下，他们当然可以暂时痛改前非，励精图治。但是，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一两个月呢？
一年两年呢？
三年呢？
事实上，就是黄巾之乱平定后的第三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就蠢蠢欲动了。
最先忍耐不住的，就是那位天下少有的聪明人，皇帝刘宏。
当时，洛阳南宫云台发生了火灾。
最近几年，刘宏不再横征暴敛，光养西园里的几万个女人费劲，哪里拿得出一大笔钱来重修南宫啊？
于是乎，他找了张让、赵忠来商议，是不是把天下赋税，每亩加个十钱给自己修南宫。
“陛下圣明啊，您早就该下旨了。”
张让一听皇帝要加税，眼睛简直能放出光来，道：“您身为大汉天子，没有华丽庄严的宫室，何以重威？加税修宫殿，简直是天经地义！”
“可是……”刘宏装模作样地，道：“你们说，秦王那边，会不会不高兴啊？”
赵忠道：“陛下多虑了。奴婢敢保证，漫说秦王了，就是那些被收税的小民，都不可能不高兴。
很简单的道理，这才多少钱啊？仅仅十文而已。拿出这么一点点钱来，孝敬君父，有什么不妥？也就是……也就是，相当于给家里的老人吃顿肉罢了。”
“说的好！赵常侍所言甚是精辟啊！”
刘宏高兴地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连连颔首道：“百姓们孝敬老人，给家里老人吃顿肉，有什么不妥？百姓们孝敬君父，每亩地出十文钱，给朕修修宫殿，也是合情合理地嘛。这么说……朕就下旨了？”
“理应如此！”
于是乎，刘宏大笔一挥，天下每亩加税十钱。
然而，事实上，刘宏聪明绝顶，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虽然每亩十文的加税的确不多，但士人、豪强们都不交税的！
他们应交的那份税额，会被摊派到小民的身上。
而且，收税的小吏，还要趁机敲诈勒索！
甚至于，转运的官吏，宫内的宦官，都要在这笔意外之财上大肆分润。
自己要每亩十文钱，普通小民的付出要达到五十文以上！
不过，话说回来，刘宏聪明啊。
他觉得，就算自己每亩加税五十文钱，百姓们也是应该承担的起的。
果然，每亩加十文的赋税布置下去，天下百姓无声无息。刘宏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把修南宫的钱凑齐了。
很好，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刘宏真是得意极了。
不得不说，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刘宏这种刚愎自用的聪明人了。
既然每亩田加十文税修南宫没问题，那每亩再加个十文钱的赋税给西园的女人们买点脂粉，也应该没问题吧？
再卖点官爵，也应该没问题吧？
让宦官们发点财，也完全说得过去吧？
沉重赋税、卖官鬻爵、放纵宦官、搜刮美人……一条条黄巾之乱前的恶政被刘宏重新拾起。
上梁不正下梁歪。
刘宏都如此堕落，那些宦官、外戚和士人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仅仅三年时间，大汉的中兴之态，就犹如昙花一现般迅速消失。如同一条脱轨的列车一般，向着亡国之路上飞奔而去。
……
黄巾之乱后，冀州，扶柳城，一个简陋破败的小院。
“去死吧！”
随着一声大喝，一名官差的头颅冲天而起。
噗通！
那官差的尸身，和不远处的另外一个被一刀穿心的官差尸身，倒在了一起。
一名大汉，手持染血的环首刀，恶狠狠地冲着尸身道：“死了吧？没命了吧？早就说过，你们不要逼我的！可是，你们不听啊！你们一定要抢我的女儿抵税啊！说不得，我张四雷今天就送你们上路！”
没错，他就是张四雷。
八年前，张四雷妻子病死，女儿悬梁，走投无路之际，正好赶上黄巾之乱，投靠了黄巾军。
张角率黄巾主力围攻洛阳。张四雷所在的黄巾军并未参战，而是作为留守部队，镇守冀州。
刘偃平定黄巾之乱后，朝廷大赦天下，张四雷也就重新变成了一名冀州小民。
他娶了一个寡妇，做起了小生意，并且重新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一个女儿，似乎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官吏勒索，沉重的赋税再次接踵而至，张四雷再次变得一贫如洗。
他的妻子也因病去世，只留下六岁的女儿和他相依为命。
这新加的百文赋税，实在是交不出了。
可是那两名官差仍然向他催逼，若是不交，就要拿他的女儿抵税。
参加过黄巾的张四雷，可不是以前的农民、小商人了。
不用别人鼓动，张四雷就直接暴起发难，杀死了这两个官差。
然后，他把女儿放在竹篓里背在背上，手持染血的弯刀，冲了出去，道：“反了！反了啊！官府不给大家活路，大家跟我反了！反特娘的啊！”
“反了！反了！”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杀！杀！杀高门大户！杀官啊！”
……
一个个小民毫不犹豫地从家里走出来，和张四雷站在了一起。
张四雷本人当然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但是，官逼民反，整个天下此时已经是遍地干柴，就差他这么一颗火星而已。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这遍地干柴瞬间点燃！
反了！
昏君，你横征暴敛！
士人，你们巧取豪夺！
宦官、外戚，你们暴虐贪婪！
既然你们不给大家活路，大家就反了！
我们要和你们，以及这大汉江山社稷，一起毁灭！
第196章 士人们也受不了了
三个月后，孟津渡口。
孟津在黄河之南，洛阳正北。自古以来，就是洛阳之门户，兵家必争之地，发生过不知多少传奇。
一千二百年前，周武王在此会盟八百诸侯，奠定了人心向周，商朝覆灭的大局。
今天，两个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在孟津渡口的管驿内相会。
其中一人名叫司马直，字叔异。
司马直做过孝廉、当过县令、担任过议郎，在即将转任两千石的高官时候，母亲突然去世，于是回乡服孝，一服六年。
刚刚守孝完毕，又赶上黄巾之乱，一直没有出仕，算是运气相当差了。
但是，话说回来，大汉以孝治国，对于司马直这种孝顺的人物是相当尊崇的。
还有最关键的，司马直在做官的那些年里清廉自守，在守孝的这些年里，抚恤孤儿救济贫民，简直就是清流中的清流，如今的声望几乎能与朝中大佬比肩。
正好赶上，最近天下遍地烽火，钜鹿郡守在和流民的战争中去世，急需新的郡守上任。
于是乎，朝廷把司马直想起来了，将他一步提拔为钜鹿太守，成为秩两千石的高官。
司马直倒不是不想当这钜鹿郡守。但是，奈何，这做官得交钱啊！
对，就是得交钱。
如今大汉官员上任，必须先给皇帝一笔买官钱，即便司马直这种朝廷主动任命的官员也是如此。
郡守的价钱，就是两千万。
好吧，皇帝也不是不讲理的，你司马直不是以清廉著称吗？
这钜鹿郡又着实个烂摊子，就给你打个对折再对折，交五百万买官吧。
不过，司马直是真没钱，五百万也拿不出来。
于是乎，皇帝再次让步，三百万，不能再少了。司马直现在拿不出钱来也没关系，上任一年后再交这笔买官钱就成。
这不是逼着司马直去压榨百姓吗？
司马直宁可辞官不做，也不去做着买官的郡守。
但是，刘宏可不管那个，直接把钜鹿郡守的印绶绑在了他的身上，命人将他赶了出去。
司马直这个憋屈啊！
出了洛阳没多久，就在孟津渡口住下，坚决不继续前进。
于是乎，皇帝再下一道旨意，命令议郎王允，前来相劝。并且，说明白了，若是司马直不肯听劝，就把他押到巨鹿去。
王允也是可怜。
当初，黄巾之乱天下危急，王允主动请缨，去凉州说服刘偃出兵。
结果，黄巾之乱倒是被刘偃平了。但是，皇帝也被刘偃逼着下了罪己诏。
恨屋及乌之下，看着王允也不顺眼起来，不但把他贬做了议郎，而且让他来干这件缺德的差事。
孟津管驿内。
王允满面为难之色，道：“叔异兄，你真的不想去钜鹿为郡守吗？那里流民遍地，百姓困苦不堪，真的需要你这样的大贤去治理啊！”
“若是去解钜鹿百姓于倒悬，我司马直纵然九死而无悔。但是，子师啊……”司马直苦笑道：“你真的不知道，陛下让我去钜鹿干什么的吗？他要我搜刮出三百万来，做我的买官钱。
他要我恢复，对钜鹿郡守的百姓沉重赋税啊！此事，我司马直，怎么可能去做？”
顿了顿，司马直站起身来，眼眶泛红，道：“一郡之郡守，就是一郡百姓的父母。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吾不能也！吾……不为也！”
王允无奈道：“叔异兄，你可想清楚了。纵然我愿放你一马，但我身边这二十名羽林军护卫可是直接听命于天子的，绝不会放过你的！这巨鹿，你是不去不行啊！”
“天子么……嘿嘿……”司马直冷笑道：“当初，太平道起事，殉道歌中曾称：我以我血祭黄天，唯愿子孙享太平。吾今日，也有句话，想请子师你转告天子……”
“什么话？”
“算了，算了。”司马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子师兄，现在天色已晚，你和我都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一定给子师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绝不会令子师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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