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坚
此刻乐乘也是灰头土脸,刚刚把士子们的事情处理完毕,他十分急切的对着蔺相如道:“信君,我听说平原君和武信君他们去了宫中和太后告状?”
蔺相如叹了一口气,点头道:“确实如此。”
乐乘脸色顿时垮了,道:“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乐乘还是很有自知之明,或者说对赵括非常了解的。
武信君赵括一出手,那就是要命!蔺相如看着乐乘,淡淡的说道:“在老夫的周旋下,武信君总算是饶了你一条生路。”
蔺相如并没有说太后,因为如果当时赵括不同意的话,太后同样也救不了乐乘!乐乘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大喜,道:“多谢信君援手,将来信君说一,我乐乘绝对不会说二!”
看着喜悦无比的乐乘,蔺相如摇头道:“大司马啊,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你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听着蔺相如原原本本转述着大殿之中的场景,乐乘的脸色开始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终于,蔺相如说完了,乐乘的脸色也再度变得无比苦涩。
“武信君啊,这罚俸、闭门思过还有赔偿都是小意思,可是亲自登门去向那些士子们一一道歉,这不太好吧?”
乐乘也是要面子的人。
堂堂的赵国重臣,居然要低三下四的跑去向一群士子一一道歉,这像话吗?
一传出去之后,乐乘将来必然会沦为笑料,还怎么在赵国政坛之中立足?
蔺相如脸色一冷,狠狠的瞪了乐乘一眼:“怎么,大司马不满意?
若是大司马不满意的话,老夫这就去求太后和武信君收回成命,到时候大司马也不需要道什么歉了,就和廉颇一起在家好好的每天钓鱼吧!”
蔺相如心中也很不舒服,老夫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被迫答应让庞煖加入大赵政坛之中成为赵国重臣,等于是给老夫凭空增加了一个政敌,这才从武信君手中保住你乐乘。
结果你倒好,就为了区区的一点面子,还纠结起来了?
听到蔺相如的斥责,乐乘脸色再变,终于十分无奈的说道:“好,好,我道歉,我去道歉还不行吗?”
在乐乘的心中,颜面扫地的赵国重臣,还是要比一无所有的赵国平民更强!学宫,正堂。
距离昨天的那场众多学宫士子们在邯郸府衙外发起的抗议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但学宫之中的气氛依旧十分的紧张,甚至有些凝重。
学宫所有祭酒都集合在了正堂之中,商议究竟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一名学宫祭酒站了起来,沉声道:“诸位,事情如今已经完全恶化了,我们不能再如此被动的坐在这里等待,必须要立刻行动起来,去找太后解决此事!”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这名祭酒乃是尹,来自道家。
这个时候的道家可不是后世那个已经被统治者们改造成只会修道炼丹的道家,而是真真切切有着自己治国思想“无为而治”的道家。
在历史上,道家黄老学派也在汉朝建立初期兴盛一时,有名的“萧规曹随”中萧何、曹参两位汉朝贤相用的就是道家黄老学派的思想治国。
道家祭酒尹的提议顿时就得到了其他几名祭酒的认同:“是啊是啊,确实应该采取一些举动了。”
“不错,情况若是再继续恶化下去的话,恐怕真的要死人了!”
士子们的大量受伤显然已经触动了祭酒们的神经,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弟子在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是半个儿子,这么多的弟子受到伤害,他们确实是坐不住了。
荀况皱起眉头,道:“诸位,事情已经解决了,乐乘已经让人把所有被逮捕的人都释放了,我们又何必继续追究下去呢?”
从荀况的角度来说,这件事情其实是出了一些意外的,比如说乐乘居然真的敢胆大包天到直接在邯郸动用军队驱逐士人。
但不管怎么样,赵括交待给荀况的任务确实是已经完成了,荀况现在也就不想要继续闹下去。
尹怒道:“大祭酒,你这话就不对了。
学宫不仅仅是我们的学宫,更是天下士人的希望和代表。
如今我们学宫都被那乐乘欺负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我等还是在这里当缩头乌龟,那天下的士人今后会怎么看待我们?
我们必须要站出来做个表态,让所有人都知道学宫不是好惹的。
如果这一次赵国不给我们一个交待,老夫今后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尹的话音落下,其他几名祭酒再度纷纷出声:“对!就是这样。”
“不错,就算没有赵国,我们在其他国家一样也能够授业传徒!”
“士人的威严绝对不能够被冒犯!”
这些祭酒们的心态其实也就是这个时代士人们的心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还真以为我们一定要留在你赵国不成?
士人,就要有士人的风骨!荀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波爆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正想要说话安抚尹几人的时候,另外一边又有人悠悠的开口了。
“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沉不住气!武信君不是说了让我们回来安心等候吗?
你们就不能好好的等待一下,一定要这么匆忙的做出决定?”
荀况楞了一下转头看去,发现说话的居然是公孙龙。
尹闻言再度怒气勃发,对着公孙龙冷冷的说道:“公孙祭酒,我们都知道你被武信君击败,也知道武信君对你有指点之恩。
但你这样无条件的捧武信君的决定,未免不好吧?”
公孙龙呵呵一笑,反问道:“哪里不好?
昨天武信君说让我们回学宫等待,然后事情就会解决。
现在所有被逮捕的士子都已经释放,这事情难道不是和武信君说的那样被解决了吗?”
尹冷笑道:“没错,被逮捕的士子确实是被释放了,然后呢?
然后我们学宫几百名士子却被乐乘的手下士兵暴打了一顿,你觉得这样的方式能叫做解决?”
公孙龙摊开双手,道:“但事情也没有完全结束啊,我觉得武信君一定还有后手。”
尹的笑声越发响亮:“后手?
你该不会想说,武信君马上就会让乐乘前来给我们学宫之中的所有学子道歉吧?”
尹话音刚落,突然一名学宫之中的学者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祭酒,诸位祭酒,有大事发生了!”
荀况问道:“什么事?”
学者答道:“大司马乐乘已经来到学宫,说是来给所有士子们道歉来了!”
第499章 武信君这也能做到?
学者话音落下,大堂之中瞬间鸦雀无声。
公孙龙呵呵一笑,对着下巴几乎就要落地的尹说道:“尹祭酒,你听清楚了吗?
乐乘他还真的来道歉了!”
尹张口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心中充满了无比的荒谬感。
乐乘和武信君难道不是政敌吗?
武信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又有一个人走进大堂,荀况看到这个人顿时眼睛一亮,道:“斯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斯朝着大堂之中的众多祭酒行了一礼,笑道:“老师,诸位祭酒好。
我家主君让我来通报一下昨日之事的处理结果。
大司马乐乘将会赔偿所有士子们的治疗费用和损失,还会对所有的学宫士子进行道歉,同时太后还把他罚俸并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除此之外,学宫辩论赛的冠军庞煖也被任命为大赵的大行人,拥有入殿廷议之权。”
李斯的这番话就好像是一波深水炸弹般在大堂之中炸开,让包括荀况在内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公孙龙第一个回过神来,叹道:“果然不愧是武信君,强,太强了!
”其他学宫的祭酒们也回过神来,纷纷激动的发出感慨。
“武信君这一次是大获全胜啊!”
“好,太好了,这也是我们学宫的胜利!”
“武信君果然不愧是我们学宫自己人,让乐乘作为堂堂的赵国重臣却如此吃瘪,将来赵国之中还有谁敢继续和我们学宫作对?”
“就是,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将来我们学宫一定也要鼎力支持武信君!”
在一众祭酒的感慨之中,刚刚还在质疑的尹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一声长叹。
“大祭酒,公孙祭酒,你们两位确实是对的。
武信君真的是对的!”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脸色无比阴沉的乐乘才从学宫之中离开,登上了早就已经在学宫之外等候的自家马车。
回想着刚刚的道歉过程,乐乘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堂堂赵国大司马,却竟然要给那些学宫士子们低声下气的道歉!道歉也就算了,那些士子们居然还有很多人不接受!最气人的是那些士子们说的话。
“大司马,你比武信君差远了。”
“大司马,你背叛了武信君,将来必然没有好下场!”
“大司马,我给你一句良言,速速辞官归去,不然你将来的下场必然极惨。”
听听,这是人话吗?
乐乘当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想要当场打人了,但偏偏他又不敢。
乐乘可是知道蔺相如是怎么样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做出了多么重大的让步才让赵括放过乐乘的。
如果这个道歉再搞砸了,那蔺相如也保不住乐乘了。
想到这里,乐乘不由得心烦意乱的骂了一句:“这些该死的士人!”
除了骂一句之外,乐乘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了,谁叫这个年代的士人就是这么牛皮哄哄呢?
像学宫里这些有老师、祭酒甚至是武信君赵括撑腰的士人们就更加的牛皮哄哄,连乐乘都无可奈何了。
想到这里,乐乘终于忍无可忍,砰一圈打在了马车的车厢壁上。
“就是这个武信君!”
乐乘此刻的心情是既愤怒,又后悔。
为什么愤怒不用多说,后悔的情绪主要也是来源于赵括。
乐乘突然觉得,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因为太后的命令而背叛赵括的话,即便一时会被太后打压,但迟早在赵括的帮助下也会晋升为大司马的吧?
想到这里,后悔的情绪就如同一只只蚂蚁,不停的撕咬着乐乘的内心,让他极为难受。
乐乘很后悔,而这件事情的另外一个“主角”庞煖却高兴坏了。
此刻的庞煖正在赵括府中和赵括一起饮酒。
庞煖举起手中酒杯,十分郑重的对着赵括说道:“这一次庞煖能够出任大行人,完全是主君的恩德!庞煖将来必定肝脑涂地,以报主君大恩!”
庞煖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所以他对于事情的本质看得也很透。
先前庞煖去找平原君,想要弄一个大司马的职位,结果呢?
大司马归了乐乘。
然后庞煖来找武信君赵括,仅仅想要的是出一口气,结果呢?
结果赵括不但帮助庞煖痛打了乐乘的脸,还让直接让庞煖一步登天,成为了赵国大行人。
别看大司马和大行人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官职,但庞煖跟随着鹖冠子本身就是什么都学习,兵法也学,纵横之道也学,大行人正好完美对应庞煖所学的纵横之道。
从结果来说,找武信君就是能办成事,找平原君那就是啥也办不成。
这就是差距!这也让庞煖坚定了信念。
庞煖一步登天,这背后其实是有着隐患的,那就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根基,必须要在朝中找一个盟友。
由于乐乘的存在,庞煖肯定不会和蔺相如一派合作。
而在平原君和赵括之间,经过之前事情的分辨,庞煖也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赵括。
庞煖道:“来,我敬主君一爵!”
赵括哈哈大笑,道:“庞卿不必这么客气,你也是大赵之卿了,今后就不要称呼我为主君了。
来来来,喝酒!”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然后相对大笑。
赵括同样也是十分的开心,这一次不但狠狠的打了乐乘、蔺相如一派的脸,更顺势将庞煖这个盟友发展了起来。
从今往后,赵括在赵国政坛之中就有了一个能够在明面上和赵括一同进退的铁杆盟友,一举改变了之前所有人眼中“武信君孤立无援”的情况,正式成为赵国政坛中除了平原君、蔺相如之外的第三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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