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系江山 第40章

作者:青史尽成灰

“梁秘书长,我哪懂这些,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已。”

“张师长谦逊了,您的本事远不止如此啊,我听说这次您送给大公子二十万卢布啊。直接出手送外币的人可不多啊,你是首开先河,人家常说我是财神爷,我看张师长才是真正的财神爷,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啊!”

梁士诒虽然说这恭维的话,但是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老张顿时就有些不舒服,冷冷的说道:“梁财神谬赞了,作霖不过是粗人而已,不懂经济!”

“不懂经济?可是张师长懂人心啊!你把别人的癖好都琢磨透了。”梁士诒继续用言语挤兑张作霖,他这么做主要是因为嫉恨。

梁士诒和杨士琦不和,一直争权夺势,不过一直被压了一头,现在老张有宝贝只知道送给杨士琦,却没有想到他梁士诒,因此心生不满,借着酒盖脸,想要找张作霖的麻烦。老张自然心中不快,不过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答对这个梁财神。

就在此时张廷兰凑了过来:“梁秘书长,久闻您理财有道,是大总统的左膀右臂,但不知梁公如何看待信用二字啊?”

张廷兰突然开口,把皮球踢了回去,梁士诒眼中就闪过一丝不快:“年轻人,梁某理财多年,还用一个小辈指手画脚么?”

“梁公,小子自然不敢,不过我曾听说自古以来就有生财和敛财之分,生财乃是利国利民的大道,敛财是损民误国的小道,不知道梁公为何舍大道而取小道啊?”

梁士诒挤兑张作霖,已经引来其他人的关注,因此大家都不自觉的往这边看,现在张廷兰突然说话,直接指责梁士诒敛财,甚至还扣上了损民误国的大帽子,大家都来了兴趣,想要看看这出戏怎么往下演,杨士琦和袁克定也都走了过来。

特别是杨士琦刚刚收了重礼,拿回坐视梁士诒欺负人啊,因此过来冷冷的看着梁士诒。梁士诒被一个小辈当众打脸,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小辈,你懂多少,竟敢信口雌黄,污蔑梁某。如果你讲不出道理,休怪梁某不客气!”

“梁公,滥发纸币,交通行信用全失,票子贬值多少,您心知肚明。这货币本是交换流通的媒介,骤然贬值,商民手中财富大幅缩水,多少人家破产,这难道不是损民么?我国既号称民国,民在国先,百姓受损,难道不会最终误国么?”

张廷兰连续质问,正好戳中了梁士诒的痛处,他脸色顿时就阴沉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饮鸩止渴,但是为了取悦袁世凯,他已经顾不得什么。

看到梁士诒脸色变得猪肝一般,张作霖心中高兴,他对于张廷兰可是有着足够的信心,这小子能把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区区一个梁财神不在话下。

老张索性翘起了二郎腿,一面喝茶,一面看热闹。杨士琦一看老对头吃瘪,也好像三伏天吃了冰块一般,满心舒坦。

“年轻人,财神爷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你不可无礼。”

杨士琦表面上虽然指责张廷兰,实则在说梁士诒黔驴技穷,梁士诒哪里听不出来,他的胖脸不住的颤抖,斜着三角眼,狠狠瞪着张廷兰。

“小辈,你既然敢指责我敛财,那你就有生财的本事了,你要是能找到办法,梁某认栽,如果没有对策,光是耍嘴皮子,咱们把官司打到大总统面前,梁某也不惧怕你们!”

张廷兰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冲着众人拱拱手,大声说道:“诸位,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我们之中就蕴含着无穷的商机,只要肯用心,就足以找到赚钱的办法,何必靠着欺压百姓赚钱呢!”

“小子,你不会是想借助大家的权势,给你以权谋私吧,那可还是敛财啊!”梁士诒不住的冷笑,他显然不信张廷兰的话。

张廷兰也没有搭理他,而是起身走到了朱尔典的座位之前,这位英国公使正满心的感叹,梁士诒也是袁世凯的心腹,但是却毫无绅士风度,竟然和一个年轻人争吵起来,素质实在不高。

“朱尔典爵士,我想请您看一件东西,还望您能准许。”

“年轻人,你的言辞很犀利,但是你认为我身上有所谓的商机么,能实现你所说的生财?”朱尔典随即笑道:“我是一个英国的外交官,我不想介入你和梁先生之间的争论。”

“爵士先生,这不是意气之争,而是一个让英国政府可以节省数以千万计战争经费的商机,我想您不会错过吧!”

说着话,一个年轻的警卫托着托盘,快速的跑了过来,放在了朱尔典的面前。

第六十二章 大单

朱尔典在中国生活了大半辈子,是十足的中国通,他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个国家,袁世凯算的是中国最具有现代化头脑的政治人物,但是对于世界还是缺少足够的了解,正因为如此,他也不相信一个中国青年能帮助大英帝国节省上千万的经费。

这简直是愚人节的笑话!

就在朱尔典错愕的时候,一个年轻的警卫端着托盘,到了朱尔典的近前,托盘之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在场的众人都觉得今天的宴会太有趣了。

先是看到了周越的真迹,然后又见到一个年轻人和梁财神叫板,现在又把事情扯到了英国公使身上,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但是也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大家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那个托盘之上,仔细看着上面的东西,在场的不少老派人物都没见过。不过诸如杨度等人还是一眼看出了那就是外国很常见的罐头,在中国的一些地方也开始出现,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透这么一个东西能有什么玄机。

有几个人甚至将眼光落到了张作霖身上,大家还认为都是他授意的,不过天理良心,老张事先真的不知道。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尤其是他已经认出了给张廷兰端托盘的年轻警卫正是张学良,这小哥俩要干什么,张作霖也是猜不透。

不过老张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拆台,因此他装的信心十足,翘着二郎腿,仿佛智珠在握一般。实际上他也十分紧张,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出了什么疏漏,绝对是丢人打脸啊。

“朱尔典爵士,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这是我们生产的军用肉罐头,您不妨先品尝一下味道!”

朱尔典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个罐头,这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从外表看,都差不多。但是他深知这东西在战争之中的重要性,现在每天在大西洋上都要运输罐头的船只,从美国运到欧洲。

前线的士兵就指着罐头补充蛋白质和热量,维持作战能力。由于德国的潜艇封锁,英国也物资奇缺,国内执行了严格的配给制度,这罐头也是老百姓赖以为生的宝贵物资,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如果中国要是能够提供大量的廉价罐头,的确能够节省大量的战争经费,直到这个时候,朱尔典才正视张廷兰的说法,这个年轻人绝对不简单,很显然他把握住了英国的需要。

朱尔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年轻人,我来中国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中餐的美味,不过偶尔尝一尝罐头也是不错的。”

张学良一听朱尔典这么说,他动作麻利的拿出了一把小匕首,在罐头上面轻轻划了一圈,把铁皮撬开,将里面的肉块倒在了盘子里面。

当初王永江提议张廷兰要找好销路,张廷兰就想到了欧洲,战争就是最大的黑洞,每天都吞噬无数的物资,随便找到什么东西,都能发财。正巧张廷兰弄到了一批罐头机器,他就让那些俄国工人尽快赶工,生产出几十个样品罐头来。

这些罐头有三个品种,牛肉、猪肉、羊肉,牛羊都是来自内蒙的,猪肉也是上好的品种,而且还聘请了奉天著名的厨师,提供的配料,做出来的罐头,肉料十足,味道也很不错。那些俄国工人都品尝过了,他们都承认,比起原本俄国生产的味道天差地别,他们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在厨艺上的天赋。

朱尔典一看肉块的色泽很不错,他拿起刀叉,切下了一小块,放在嘴里。

“味道很不错,只是太油腻了,不过在罐头之中已经算是顶尖的了。年轻人,你想把这种罐头推销给大英帝国么?”

“没错,爵士先生,我认为贵国正处于战争之中,急需大量的军用食品。中国的肉价和劳动力成本都比美国低很多,如果英国能大量进口,一定能节约很大一笔开销。我们的罐头分成了三个档次,您吃到的是最顶尖的,我认为可以供给将军、贵族、富商等等,另外我们还有两个档次,可以分别供给军官和普通士兵。净含量一磅的顶级罐头暂时定价零点一英镑,其中最便宜的只有零点零三英镑,比起美国的同类产品,价钱要便宜一半左右。”

张廷兰在朱尔典的面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胆怯,相反还是信心十足的样子。在场的众位大员都暗暗称奇。说实话别看他们位高权重,但是面对朱尔典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恐惧。

当然他们不是害怕这个老头子,而是害怕朱尔典代表的大英帝国,在他们看来英国还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日不落的殖民帝国。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丝毫没有这个担心,还把生意做到了英国的头上,想要从他们身上赚钱,简直是发疯了。

不过更令他们惊奇的是朱尔典的表现,这个英国老头,仔细听着,特别是张廷兰说到了价格的时候,他竟然拿出了随身的小本,在上面简单的算了一下,显然产生了兴趣。

“价钱的确很诱人,但是我想知道你们的产能,要知道战场消耗很大,如果太少了,根本没有价值。”

“我们的工厂刚刚建立,预计一年大约能达到三十万罐,一年之后的产能还能扩大到五十万罐。”

朱尔典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懊丧的说道:“太少了,太少了!就算你们能生产一百万罐,也不过是几万英镑而已,怎么可能节约几千万的英镑,年轻人你说大话!”

在场的众人也在心中算这个帐,的确如同朱尔典所说,这个产量听起来不少,但是相对于庞大的战场需要来说,还是太少了,根本节约不了上千万的资金。

因此大家也都觉得这是一个年轻人在信口胡说,梁士诒的鼻子之中哼了一声,心说这个小子连账都算不明白,还想和自己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梁士诒的阴冷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张作霖身上,这个小子让自己下不来台,肯定是张作霖在背后主使的,一定不能让他好看。

这位梁财神已经忘了是他先故意找茬,反倒当成了别人要针对他,这份心胸实在不敢恭维。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有些人更是面带嘲笑的等着张廷兰出丑。

不过张廷兰此时还是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说话间还不忘揶揄梁士诒,他笑着说道:“爵士先生,货币讲究信用,没有了信用,票子就不值钱了。做买卖也是如此,英国并不需要我提供实实在在的货源,而是只需要让别人相信,这是一条可能的廉价货源,一切就足够了!”

朱尔典听到这里,突然脑中一闪念,他何等精明,顿时清楚了张廷兰的意思,心中也升起一丝赞许,这个年轻人说得太对了,的确英国需要的只是一个可能的货源而已。

朱尔典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冲着张廷兰点点头:“年轻人,你很聪明,我承认你说服了我,咱们找个房间好好谈谈。”

朱尔典是一条老狐狸,他想明白了张廷兰的意思,但是在场的众人却还都是一头雾水,他们看着张廷兰随着朱尔典到了专门的房间去谈话,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雨亭,你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啊,给大家伙说说吧!”袁克定也是十分的好奇,因此代表大伙提问了。

张作霖把手一摊,苦笑着说道:“大公子,实话和您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廷兰这个孩子倒是十足的精明,多半朱尔典会被他说服。大公子,方才和梁秘书长就是一个说笑而已,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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