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郭瑾都忍不住的笑了。
“好了好了,别笑了别笑了,听县尊说话!”
该村村长捂着脸笑了几声,好不容易忍住了,然后制止了村民们继续哄笑。
场面稳定下来之后,郭瑾就开始继续宣讲。
“咱们都知道太阳能把水蒸干,能把地给晒到干裂了,但是被蒸干的水其实没有消失,而是被蒸成了水汽,飘回到了天上,等天上的水汽足够多了,再变成雨,下下来。”
郭瑾这一说,很多人就面露疑惑之色,表示难以理解这样的事实,连那些村长乡长往往也不敢确定郭瑾说的就是对的。
郭瑾丝毫不意外。
“不信?你们想想,你们煮饭的时候,都要用到水,对不对?饭在蒸煮的时候,会冒那种白色的气,对不对?那气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水蒸出来的?”
一个大胆的村民开口询问。
“对了!就是水蒸出来的。”
郭瑾笑道:“你们啊,回去试试,弄个罐子点火烧水,看看是不是会冒白色的气,那气,就是水气,这白色的气飘着飘着,就看不到了对不对?可它不是消失了,而是回到天上去了,等积累的足够多了,就会变成雨下下来。”
村民们对此感到十分惊讶,热烈的讨论起来,场面一时间非常热闹。
然后郭瑾又告诉大家,今后等天上下雨的时候,要在家里多置水缸接水,天上下下来的雨,那是最干净的水,拿来浇地再好不过了。
说完了这个事情,又说起了年景不好下雨少的事情。
下雨要是少,年景干旱,那也没什么办法,人也不能决定天的事情,天上不下雨,他们也无能为力。
但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干旱多风地区采取代田法,多山丘陵地区则采取梯田法,而广大平原地区则需要充分执行好土地轮休制度。
在眼下人少地多、还有大量土地尚未开垦的大背景下,实行土地轮休并非不可能。
郭瑾一边担负着身为皇太子的职责,一边也在担负着一县之长的职责,为自己下辖十几万的民户负责,竭尽全力的贯彻政令,让他们过上平稳、安定且相对温饱的生活。
总之,要能吃的上饭,这很重要。
在这个村落宣讲完了,郭瑾还要去下一个村落,日程排得很紧。
“伯言,还有多少村庄需要我去的?”
郭瑾询问跟在身边的陆议。
“还有二十五个,公子,要是累的话,可以稍微歇息一下。”
陆议回答道。
“不累,都是国务,既然说好都要去,那就都要去,这种事情不能有例外的。”
郭瑾摇了摇头:“父亲日理万机年复一年都没有说过一声累,我身为太子,仅仅治理一县之地难道就要退缩吗?”
“公子的决心,在下明白了。”
陆议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为郭瑾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陆议一直跟在郭瑾身边。
作为他非常得力的副手,在郭瑾需要在郭鹏身边学习的时候,接掌县务,帮助郭瑾分担压力,郭瑾有时间处理县务的时候就跟着他到处跑,活像个师爷。
也就是这个师爷不是个狗头军师,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军师,水平比较高。
所以长期相处下来,郭瑾感到郭鹏为他挑选的这个小小团队里面,能在行政方面为他提供足够帮助的,当头一个就是陆议,卢毓都要往后排。
夏侯尚虽然习武学军事,不过比起曹真等人,夏侯尚较为喜欢读书,处事比较冷静,也勉强能算一个。
剩下来的以曹真为首,有先登之勇,都比较适合在军事方面发展,打打杀杀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搞行政工作,还是需要一些耐心,一些细心,以及能坐得住、按捺住自己冲动的定力。
这一点的话,陆议是最优秀的。
所以很多时候,郭瑾在行政方面有所疑惑的话,都会向陆议寻求建议,陆议也每每都能给他提供比较不错的建议。
早先郭瑾的小团队初次接掌县务手忙脚乱的时候,第一个稳住脚步的就是陆议,发展到如今,郭瑾感觉陆议已经不仅仅是治理一个县的人才了,给他一个郡他也能管理的很好。
发展到后面,一个州,甚至进入中央执掌重要权力也未尝不可。
郭瑾还想起来郭鹏对陆议的评价。
郭鹏认为陆议有胆魄,有见识,有勇气,眼光很好,稍加调练,未来必然是郭瑾在治理国家方面的重要助手。
甚至比郭鹏一手带出来的卢毓更具备治理国家的才能。
郭鹏对陆议有如此高的评价和期待,这是郭瑾没有想到的。
在之后的日常相处之中,郭瑾则留心观察陆议,发现陆议在很多事情上的确具备高人一等的见识和决断力。
有些事情郭瑾不能立刻得出结论,陆议却能很快得出结论,建议郭瑾这样去做。
在郭瑾和底层民众相处的过程之中所遇到的一些交流上的难题,都是陆议出谋划策给郭瑾建议,帮他解决的。
郭瑾渐渐感觉到陆议的聪明和能干,也更加确定郭鹏看人眼光之精准。
在陆议刚刚从扬州投奔郭魏政权之后,就把陆议安排在了他的身边,当做未来接班人身边的重臣培养。
更值得在意的是,陆议并不喜欢抛头露面显露自己的才能。
陆议更喜欢私下里向郭瑾建议,明面上从不显山露水,不让别人认为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从而对他加以注意。
这样的风格让郭瑾感到很高兴。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郭瑾渐渐地不是很喜欢曹泰夏侯衡那些人依然用小时候相处的方式与他相处。
动辄直呼他的表字伯瑶,有时聚在一起饮酒作乐的时候,还喜欢与他勾肩搭背。
甚至还有些时候喝多了酒直呼他的小名。
虽然小时候大家都是这样喊过来的,但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对吧?
郭瑾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他们之中也有很多都是娶妻生子了的。
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呢?
如果说这方面还能理解的话,这群伙伴在处理事务的时候不是很尊重他的意见这种事情就真的让郭瑾很不高兴。
第1081章.一千零九十一 郭瑾需要走自己的道路
郭瑾素来以宽仁大度的人设在朝中立足。
按照郭鹏的安排,他以此为出发点构筑自己的名望,和郭鹏的严苛形成一定的反差。
但是有些时候的有些事情,那真是越想越气。
明明郭瑾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还是说来说去,觉得这样不对那样不对,让郭瑾再想想之类的。
指手画脚,颇为粗鲁,不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却要干预郭瑾作为县令该做的事情。
这件事情要这样做,那件事情要那样做,彼此之间还没有统一的看法,有些时候两个人会因为一件事情吵起来,不把郭瑾的决断看在眼里。
如此种种的事情,让郭瑾感到不愉快。
郭瑾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太适合他的,但是不愉快是切切实实一直存在的。
意识到这一点,郭瑾就意识到了自己不愉快的来源。
他的权力被质疑了。
人总是喜欢得寸进尺的,并且不太容易及时意识到双方身份和心态上的转变。
他们不是很容易很及时的意识到郭瑾的内心深处发生了什么改变。
当郭瑾越来越像一个君而不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他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才能和忠诚之外的东西了。
尽管他还在掩饰,他还在隐忍,可是,他们如果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什么事情已经不能做了。
但是很显然,他们还没有。
由小见大,郭瑾开始担心,当他真正掌握权力之后,当他们双方的纽带从情感变为权力之后,在权力的层面,这些人还会继续得寸进尺吗?
稍微考虑一番,郭瑾就感觉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很大。
情感是他们共有的,但是权力不是。
如果情感上郭瑾还能忍耐的话,权力方面,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郭瑾是郭鹏中央集权强势帝王意志的坚决支持者和继承者,素来认为执掌权力很重要,集权很重要,决不能把权力轻易赋予旁人。
权力必须掌握在中央。
掌握在皇帝!
权力可不是什么可以拿来说笑的东西,谈笑间把权力分配好了的事情,在郭瑾这里,绝对不会存在。
他开始期待有人可以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做出针对性的改变,对他保持尊重。
尊重他的职权,尊重他的身份和决定。
但是很可惜,至今为止,只有陆议明确的做到了这一点,连卢毓都做的不是很到位。
而郭瑾认为,陆议之所以做到这一点,一方面是陆议聪明,一方面则是陆议没有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没有那种多余的感情。
陆议知道上下尊卑,知道举足轻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并且谨慎对待他和郭瑾之间的关系,严守君臣界限和礼仪。
可是他的小伙伴们却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完全以情感为纽带了。
郭瑾的正式职位,是县令,执掌一县之权。
这个权力不大,甚至可以说比较小,但是当曹泰、夏侯衡等人随他一起掌握权力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初步的上下级关系。
他们的关系纽带里,已经掺进去了一些权力,而不是单纯的情感了。
所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对儿时玩伴们的这些行为感到厌恶。
还隐隐有想要严惩他们树立自己的权威的想法。
对于这样的想法,郭瑾感到些许不安,因为郭瑾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些伙伴是在为他着想。
但是他就是讨厌,就是不想接受这种【着想】。
于是他向郭鹏提出这种不安,对自己的心理感到疑惑,希望得到郭鹏的帮助。
郭鹏显得很高兴。
因为他觉得郭瑾已经产生了属于他的权力意识,开始理解权力不由旁人侵夺的道理了。
这非常好。
“这很正确,这不是疑惑,你也没有做错,你不用担心,因为你是孤家寡人,你不需要朋友,你只需要臣属。”
郭鹏再一次把这样的观念灌输给了郭瑾,然后继续告诫他。
“可是现在你还不是皇帝,所以你不能真正的发怒,惩处,你还需要礼贤下士,哪怕是装,哪怕是忍,你也应该这样做,以理服人,正好,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的观察一下。
你要认真仔细的观察,好好地看看谁才是你登基之后真正可以托付重任的,你的尊重,你的宠幸,不是他僭越的依仗,不能认清自己身份处境的人,不能真正托付重任。”
郭鹏把这样的意志牢牢地镌刻在了郭瑾的脑海深处,使得郭瑾日后每一次和他的小团队相处的时候,都会想起郭鹏说的话。
于是,郭瑾学会了隐忍。
可是郭鹏又告诉郭瑾,说有些事情不能隐忍,他必须要守住一条底线,明确地告诉这群人,不能越过这条底线。
在一定的区间之内,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且坚守自己的底线,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逾越。
郭瑾觉得这样做很困难,询问郭鹏是怎么控制他从小一起走来的曹氏夏侯氏亲将的,想从中学到一些什么。
在郭瑾的记忆里,曹氏夏侯氏的亲将们从来不敢违背郭鹏的命令。
郭鹏的命令说一不二。
无论是嚣张跋扈的曹洪还是战功赫赫的曹仁,都不敢违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都是打出来的,从小打出来的。”
郭鹏忍不住笑了:“也怪为父,没有尽早告诉你,但是你所处的环境和为父又有所不同,为父生活的那个时候,天下将乱未乱,秩序处在崩溃边缘,民风彪悍,人人都习惯拳头用武器讲道理。
处在为父的那个生活环境之中,你不强大,就会被人欺负,而且杀人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有些地区家家户户都有兵器,丰年当农户,灾年就外出劫掠杀人,走在路上看到腐烂的尸体或者白骨都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