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曹宏这样一说，陶谦稍微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我是朝廷任命的徐州牧，安东将军，郭子凤哪里有借口进攻徐州？他不会有借口进攻徐州的！”
陶谦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然后大笑不止。
曹宏有些无奈的看着陶谦略显佝偻的背影。
陶谦老了，真的老了。
都开始自欺欺人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于强者来说，弱者即使没有罪，也必须要有罪，强者吞并弱者需要借口，但是这个借口难道很难寻找吗？
郭鹏迅猛的攻势和强大的军力已经让陶谦感到恐惧了，之前那个还想要和郭鹏一较高下的陶谦已经彻底醒悟了，他已经明白自己不可能比郭鹏更强，徐州军不可能战胜郭鹏的军队。
郭鹏大势已成，中原加河北即将被他完全掌握，还是名正言顺，没有任何僭越之处。
朝廷任命的青州牧，为了进剿黄巾而得到的兖州，在袁术支持下讨伐袁绍而得到的河北三州，之后又被朝廷名正言顺的封给了郭鹏统辖治理。
名正言顺，任何一点都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地方，名正言顺。
就是这个名正言顺，最可怕。
为何在此之前就没有人发现郭鹏是个如此可怕的人物呢？
哦，我明白了。
曹宏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因为袁术，因为那个蹦蹦跳跳存在感极强的袁术，和袁术相比，郭鹏太低调了。
一直都躲在袁术后面，做袁术的跟班小弟，做袁术的爪牙，一切都按照袁术所说的去做，是袁术忠实的部下，从不曾违逆袁术，和袁术的关系非常好。
所以天下人只关注袁术，而不关注郭子凤。
直到袁术称帝，郭子凤一朝奋起背反，以汉臣的大义名分讨伐逆贼，瞬间将北方五州带着脱离了袁术的名义统治之下，成功独立。
这一系列的操作，简直堪称是逆袭的典范。
这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系列的行动的呢？
曹宏忽然很好奇，很想知道郭子凤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是士族出身不错，但是士族也分三六九等，文法类士族出身，在士族行列内算是地位低下的，祖父是太守，但是父亲只是一个县令。
身为县令之子，他的人生起点远低于袁绍和袁术这些掌握儒家经典解释权的儒门士族族子，可他居然可以掀翻袁绍和袁术这两个被视作天下霸主人选的四世三公家族之子。
这真是不可思议。
时也？命也？
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曹宏不知道。
但是曹宏知道一点。
袁术一死，天下再也没有人可以抗衡郭鹏。
这一刻，他居然同情起了袁术，同情起了作为逆贼的袁术，因为袁术在某种意义上也一直在担任一个徐州的保护伞的角色。
若是没有袁术，谁知道郭鹏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得到讨伐徐州的大义名分呢？
郭鹏一定不会放过徐州，一定！
他刚才真正想说的话，不是他所说出来的，他想说的，是要劝陶谦想开一点，早点投降，不要动兵和郭鹏交战，如此方能保全家族，保全自身，保全徐州。
徐州不是陶谦一个人的徐州，徐州是徐州人的徐州，陶谦是外来统治者，统治根基是一群亲信和丹阳、泰山两支兵马。
这两支兵马可以压制住徐州的地方势力，让陶谦占据优势，但是这两支兵马合在一起也不能抵抗郭鹏的兵锋。
陶谦能看明白吗？能想通吗？
如果不能，曹宏非常担心会有人帮着陶谦去想通这一切。
无独有偶，袁术战败的消息传到庐江，本就人心惶惶的庐江郡更是乱了套。
很多人相约一起向江夏方向逃，去尚未发生战乱的荆州避祸，想要求取刘表的庇护。
本来江东也是一个选择，但是江东现在也在乱战，孙策和刘勋，还有丹阳郡吴郡的地方势力，乱成一团，前往江东的道路并不安全。
所以大量夺过了袁术掠夺而幸存的人们开始向江夏移动。
面对这样的局面，舒县周瑜家族也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
周瑜听闻袁术战败的消息之后立刻断定袁术完了，在家族会议上坚持自己的观点，说服了很多族人，大家都认为袁术完蛋了，连继续观望的价值都没有。
那么接下来属于周氏的道路有三条。
其一，跟随大流，往西前往江夏，投靠刘表，去没有战事的荆州求取生存。
其二，渡江寻找孙策，投靠孙策的麾下，助其建功立业。
其三，留在庐江，等待郭鹏打过来，然后借着周氏以前的人脉关系，在郭鹏麾下求取出仕。
第422章.四百二十一 年轻人的选择
周氏是士族，士族的选择永远不少。
商议一阵，第一个选择很快就被排除掉了。
荆州士族排外，周氏过去了，很难折腾个一亩三分地出来，而且刘表看上去没什么雄心壮志的样子，困守在荆州之地，不求进取，这样的人可以给周家带来利益吗？
很难说。
所以周氏族人们很快就排除了投靠刘表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选项了。
第二个选项是周瑜提出来的，第三个选项是周尚提出来的。
两人各有各的看法。
周瑜认为既然袁术已经完了，周氏需要选择有前途的统治者，孙策锐气十足，有在江东开创基业的可能，现在身边没什么人可以帮助他出谋划策，周氏去了，就是元老。
周尚则认为郭鹏席卷河北、中原之地，俨然是天下第一大诸侯，必将成为天下霸主，这样的统治者才能保护周氏的利益，给周氏足够的施展空间，建功立业。
对于周瑜提出的建议，周尚显得不太高兴。
“公瑾，你老实说，你提出这样的建议，是不是出于你的私心？是不是因为孙伯符是你的好友，所以你才这样说。”
周尚盯着周瑜，周瑜低着头不言语。
“事关家族兴衰存亡，不能简单的用个人喜好来评断，我知道孙伯符和你非常友好，但是公瑾，你当真觉得孙伯符有未来，有前途？他要面对刘勋，还要面对丹阳郡和吴郡的宗帅，自顾不暇，如何保障周氏？”
周瑜抿了抿嘴唇。
“伯符少年英雄，锐意进取，只要摆脱当下局面，必将一飞冲天，江东必然为伯符所拥有，顺江而下控制荆州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局面自然明朗。”
周瑜抬起头看着周尚。
周尚摇了摇头。
“郭子凤控制河北和中原，大势已成，天下十三州，他一人掌握其半，天下户口，他掌握三分之二，孙伯符能与他抗衡吗？你说孙伯符立业江东，顺江而下掌握荆州，郭子凤会眼睁睁地看着？”
周瑜又低下头，双手攥紧。
“郭子凤是北人，军队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战，江东水网密布，且有长江天堑，勤练水师，足以阻止郭子凤南下，叔父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那又如何？江东户口几何？粮食产量几何？赋税几何？能和郭子凤治下土地人口相比吗？更何况当初孙伯符怒杀陆康，已经和江东士族交恶，江东人如何会支持孙伯符？”
周尚摇了摇头：“公瑾，年轻人想要建功立业是好事，但是天下大势，不是你能左右的，当时我让你回来，你也回来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糊涂了？”
周瑜沉默了一会儿，少倾，忽然站起身子，然后跪伏在了周尚身前。
“郭子凤十九岁从军，十年间，创下如此大的功业，实乃人中龙凤，不世之杰，实为我之榜样，叔父，我不愿平凡庸碌一生，我也想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周尚看着跪伏在他面前的周瑜，缓缓开口道：“公瑾，你一向很理智，之前我教你离开孙伯符，你也离开了，为什么这一次却……是不是孙伯符写信给你了？”
周瑜身子一抖，没说话。
周尚长叹一声。
“公瑾，你天资聪颖，我一直认为，你是周氏最有前途的子孙，可是你为何偏偏和孙伯符扯上关系了呢？孙伯符地处凶险之所，实力微弱，实在是没有前途。”
周瑜还是没说话。
周尚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你去吧，去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再怎么阻拦，你还是会去。”
周瑜一脸惊喜的抬头看向了周尚。
“战乱之世，士家子弟四散而投，实在是迫不得已，为了家族延续，可是眼下，天下局势日趋明朗，你却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公瑾，我认为这是不明智的。”
周尚严肃的看着周瑜：“所以，你若要去找孙伯符，则自此之后，你和本家就再也没有多少瓜葛，本家身处郭将军治下，将竭尽全力为郭将军办事，绝对不会相助于你，你能接受吗？”
周瑜犹豫了一会儿，便又一次拜伏于地。
“我明白，我一定不会拖累家族，今后周公瑾所做的一切事情，和舒县周氏没有任何关联。”
周尚又叹了口气，知道周瑜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周瑜很快就收拾行装，在亲卫的保护下赶赴江东之地。
之前，周瑜也是和周尚一样的看法，认为天下大势为郭鹏所掌握，周氏最好的选择是投靠郭鹏，而不是投靠孙策。
他已经默默的在心底做好了放弃孙策的决定。
可是关键时刻，一封来自孙策的书信让周瑜动容了。
孙策在信件里回忆了少年时和周瑜的美好过往，回忆了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那些一同经历过的事情，末了，孙策说自己非常思念周瑜，想要和周瑜见面，把酒言欢。
周瑜的内心产生了动摇，动摇多日，终于在这一日下定了决心。
周瑜作为舒县周氏的一支分支正式分家出去，带走了其父周异那一支的一切财产和部曲，从此和舒县周氏本家脱离开来，去寻找自己可以翱翔的天空了。
而舒县周氏本家则在庐江郡保家自守，准备迎接来自郭鹏的统治。
寿春围城战没有很快就分出胜负，陆勉和纪灵竭尽全力守城，郭鹏的攻势很猛烈，但是也没能很快拿下寿春，所以战争进行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江夏，顺着江夏又传到了襄阳。
住在襄阳的刘表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是镇守江夏的黄祖汇报给他知道的，黄祖说大量来自庐江的居民要来江夏避难，他放入了这些想要避难的人群，顺便得知了袁术的主力军队被郭鹏全歼的消息。
黄祖得知之后十分吃惊，立刻把这个消息送到了襄阳，刘表知道了，内心不安，连忙召集了麾下的三巨头——蔡瑁、蒯越、蒯良前来商议此事。
蔡瑁等三人也通过各自的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情，了解到了郭鹏即将成为掌握中原和河北的最强诸侯，威压天下，面对这一变局，他们必须要拿出对策来。
严格来说，刘表和郭鹏也不是什么好关系，甚至拐弯抹角的说起来，还有仇。
这个仇也是有些年头了，那还是当年孙坚的仇。
刘表指示黄祖袭击孙坚，干掉了孙坚，而当时，郭鹏和孙坚的关系很好，听说孙坚死掉的时候郭鹏还为孙坚大哭不止，痛斥黄祖是罪人，拐弯抹角的骂了刘表。
第423章.四百二十二 荆州是荆州人的荆州，不是刘景升的荆州
刘表一直都觉得如果自己不是汉室宗亲，估计郭鹏就不会给自己留面子，而是直接开怼，和自己不死不休了。
这大大小小也算一个仇怨的借口，刘表心虚，忙找人来商量对策，万一郭鹏下一步的目标是荆州，那该怎么办之类的。
“明公的担忧不无道理，郭子凤与我等没有交往，交情是没有的，要说仇怨，倒也能说得上，可是在下以为，郭子凤不会贸然对荆州用兵。”
蒯越帮助刘表分析了一番，开口道：“郭子凤就算可以消灭袁术，那也需要时间整顿豫州和扬州，若郭子凤不打算进取江南还好说，若郭子凤打算跨越长江进攻江东，那么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就更长。
若他不打算进取江东，止步于江北，则下一步行动必然是徐州，或者是关中，绝对不会是荆州，郭子凤要进取荆州，则需要经营汝南，但是汝南贼寇众多黄巾遍地，郭子凤能那么快的理清汝南局势？”
蒯越的话很有道理，让刘表有些欣慰，不过接下来蔡瑁又提出了一些忧虑。
“南阳是荆州北面的门户，为了保持和弘农那边的联系，南阳是必经之路，郭子凤若想要南下荆州，也必须要掌握南阳，如果明公担忧，不妨增兵控制南阳。”
对于之前一直反对刘表对外扩张势力的蔡氏忽然提出这样的观点，刘表觉得有些奇怪，再一看蒯氏也不反对，更奇怪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刘表就知道这两家现在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