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倦鸟迷途
至于李过派来的那一万战兵,他都派往四面城外立营,用作防止敌人攻击的前沿部队。
那些人都是忠贞营里面的异己分子,他一下就看出来了,都是一些刺头,所以李过和高一功才会把他们派来,这等于是忠贞营甩包袱,把这些甩给了他,到时候出问题了,是他的问题,消耗的是荆门县城的粮草,这他是知道的。
可再怎么说也是一支可用之兵,他盼望着至少能为他拖住华夏军的脚步,先看看华夏军的战斗力如何。
他的亲信将领跑过来,悄悄对他耳语,“大将军,华夏军已经到达了外围,正在同忠贞营的部队交战,看来这次咱们四面被包围了,不如现在就带着精锐突出去,逃往河南府如何?”
陈友正看着他,艰难的说道:“可路上有华夏军的驻扎部队,还有巡逻骑兵,以及无孔不入的斥候骑兵,即便能躲过这些骑兵,部队,咱们到达了襄阳府附近,何腾蛟那个老贼会放咱们过去吗?他不乘机吃了咱们?”
部将拍拍他身边的茶几道:“老哥啊,你这是糊涂啊,如果现在不走,咱们必定死,华夏军和咱们没有交情,他们以往的战例无论你是清军还是明军,只要你是敌人,必然只有两个下场,一个下场是战死,一个下场是去俘虏营,或者苦役营。”
他悄悄的看了一下四周,“我打听了一下,去俘虏营至少要呆三年,表现好才能升为俘虏营的监工,五年以后如果是小兵蛋子,能有成为普通老百姓的机会,像一些中下级军官,也可能七年以后释放或者转正,成为华夏军的民兵,抑或被送给隆武南明成为南明军,但那样的机会极少,而且去了也会被南明军的军将瓜分,咱们是不可能了,因为咱们都是高级将领,这是华夏军给咱们的定位。”
陈友正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部将道:“咱们这些军官有一定机会成为俘虏营的俘虏,最有可能的是去苦役营服役,那个地方,听说是关押重犯,以及敌人高级将领,以及罪大恶极的汉奸一类人的地方,他们只有一个下场劳作至死,往死里面折腾你,没有想要放过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查看了一下陈友正的脸色,发现他脸上的肌肉不可察觉的微微抽搐,显然是被说动了,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外面大堂台阶下面站的那个自己的亲兵,看到他微微点头,才继续劝说。
“将军,苦役营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很多人,据说先前十年前被华夏军抓的几万清军绿营,汉军旗,以及蒙古兵,满清兵和军将,如今都死的差不多了,都是被累死,或者斩杀了,运气好的,被当炮灰驱赶到阵前,被清军射杀了,侥幸存活下来的不是被送给了隆武南明,就是投降了华夏军,成为华夏军的一员,但也是低级军官就到头了,顶多是个守备部队的把总。万人里面这样的幸运儿不过几人能够存活并且成为华夏军的一员。”
陈友正心都在跳,脸色惨白,伸手抓住部将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那可有办法不死?”
部将沉默一阵,等陈友正催促的摆动了一下他的手才道:“有一些后来被俘的明军,就是投降了清军的明军将领,比如马惟兴,祁三升他们,几个月以后,就被提拔了,成为了守备军官,还有最近几年投靠过去的白文选,这个人最好了,成为了独自领一军的将领,官至副将,看情况还能升一升,到总兵,我们和华夏军以往没有什么瓜葛,同时也是一直反清复明的,如果能……”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华夏军打过来了,漫山遍野都是。”两人正说着,一名穿着明朝衙役服饰,戴着乌纱帽,配着雁翎刀的人跑进来,惊慌的喊道。
部将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个家伙是原先的荆门县县衙总捕头,和陈友正一起反正,造反的家伙,帮着陈友正处理民事方面的事情,是典型的官吏地头蛇一类的人物。
陈友正已经站起来,匆忙朝外面走,部将连忙跟上,两人再那名总捕头的带领下,后边跟着两人的亲随,卫兵,以及衙役的一些捕快,干吏,爬上城头。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远处十几里处,几座军营在燃烧,大量的反正军官兵正在狼狈不堪的拔足狂奔向县城来。
他们身后旌旗招展,灰尘弥漫,大队的骑兵正在奋力冲击那些逃跑的士兵,对他们驱赶,砍杀,抓捕,这种纷乱影响到了城外扎营的那些被裹挟的百姓的军营,一时间,军营变成了一锅大杂烩,慌乱不已。
很多人互相踩踏,推散,砍杀,夺路而逃,都跑向城池外围。
但城池外围有战壕,据马,陷马坑,还有不规则的大坑,高低起伏的小土包,守卫在哪里的屯堡的军兵纷纷关门闭户,设置障碍,弯弓搭箭,大声喊叫,驱赶他们跑向他方,不准他们冲击营地。
后面的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拉起来了,城门也关闭了,城墙上青壮持枪执矛,弯弓搭箭,早就严阵以待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反正军最恐怖的一天
陈友正仰头长叹,部将也很着急,对陈友正道:“将军,早下决断啊,敌人来势汹汹,是逃,是降,要不然等待你我的将是灭亡啊。”
那名总捕头听到部将的话,对陈友正道:“有正兄,不可,千万不能在此时自乱阵脚,我们还有城池可守,粮草以城中守军的人数,至少可以坚持一月有余,到时候再从百姓家中收集一些,还可以坚持数天,到时候何大人一定会派兵来救援的。
李过的忠贞营哪里也不是没有可能打败敌人的,他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六万多精锐,以忠贞营的以往的经历,即使大败,也很可能逃过来,和咱们会和,前后夹击这股华夏军的,咱们还有时间和华夏军耗下去的,实在不行,带着精锐逃往清军腹地,咱们依然能维持下去的。
光复大明河山的重任就看咱们的了,千万不能和华夏军叛军一起,做千古罪人啊。”
部将明白了,这个人是何腾蛟派到这里来的人,陈友正这里拖住华夏军越久,何腾蛟可以腾挪转移的空间就越大,时间就越充足。
听到那名总捕头的话,部将恼怒的冲他大声喊道:“敌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看看城下这帮兵,我们怎么才能拖住敌人一个月,难道用你的脑袋吗?”
平时反正军里面也是矛盾重重,各部互相看不惯,争吵在所难免,可有陈友正的安抚和协调,众人也就相安无事,顶多记恨对方,但如今这局势,部将却不能任由对方捣乱,否则众人都要被杀死,侥幸的人也都要被送进苦役营,他可不想进华夏军的苦役营。
“你心中还有没有大明,你是不是想要投降敌人,做一个不忠之臣,皇上还在缅甸受苦,你难道想背叛朝廷?不想早日迎回皇上?还是你对何大人有二心,想要自立,你这个叛徒!”总捕头用仁义忠义反击他,胡搅蛮缠,双方的部下纷纷拔刀相向,一副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相处厮杀的样子。
陈友正听着恼火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平时还能用自己的威信和威严压制住底下这些人,可现在情况如此紧急,闹不好,这些人就会把矛头对准他,强压只会逼反一方,这是起义军里面的常病,山头林立,临阵倒戈,意见不统一,到头来被敌人各个击破,他是过来人,他明白这种情况对一支起义军部队的伤害有多大。
这时候让一方强大的压住弱小的,自己主持公道,最后和稀泥,让强大的一方补偿弱小的一方才是自己的立场。
然而,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等不到那一刻,城下聚集的败兵越来越多,远远的可以看到敌人越来越多,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旗帜,驻扎在城外的那十万大军,一万战兵彻底崩溃了。
光自相踩踏的就弄死至少有上千人,冲到了工事前,不管不顾的冲进工事,被守卫在外面的士兵击杀,还有被工事干掉的就有几千人之多,只呼吸之间,外围的工事防线就崩溃了,就连守卫的士兵也纷纷转身跳进护城河,游向城池一方。
城墙上的士兵未得到命令,不敢对自己人放箭,开枪,拥挤到城墙下的败兵越来越多。
“传令下去,各城门守将不得开城门放败兵进来,亲兵,拿着我的令牌巡视各城门,不准放一个人上城头,违令者以通敌斩首,首级挂在城门下面示众。”陈友正顾不得部下的闹腾,转头应对局势。
话音刚落,敌人已经在城门前两里地停下来,军容整齐,旌旗飘扬,稳而不乱,一队队火枪手越众而出,面对纷乱的城门前的众反正军士兵和民夫,青壮,从容不迫的组成宽列散兵线阵型,端着枪缓缓压迫过来。
一里地,敌人到达了城门前的战壕工事前,举枪,然后随着一面侧翼的旗帜挥舞了一下,连绵不绝的犹如爆炒豆子一般清脆的枪声响起。
还在互相推搡,争先恐后爬过战壕,跑向护城河,或者就呆在护城河边不会游泳过不去的反正军士兵,纷纷中弹,犹如力尽的陀螺一样,缓缓的倾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枪声响过以后,白烟升腾,烟雾中,对方的第二排士兵迅速的上前,然后旗帜挥舞,又一排枪声响过,又是一大片反正军士兵倒下。
陈友正看的惊心动魄,心惊肉跳,他不是没有见过火器射击,但能射的如此齐整,杀伤力如此之远,如此之大,还是第一次,那么多反正军,犹如被一层一层剥皮的洋葱头,毫无反抗之力。
不是没有人血性犹在,反身冲向敌人,但敌人的第三排已经站定,看到他们冲过来,队伍中响起零零落落的喊叫声,然后是零散的枪声响起,仿佛各点都能反击似的,总能及时的将冲过去的人挡住,挡在百米之外,没有人能越过那道死亡线。
“开炮,开炮,”那名总捕头看的也是心惊肉跳,先反应过来,跳起来沿着城墙大声喊。
陈友正的反正军也有大炮,荆门县城城头有明军几十年前安置的红衣大炮,大将军炮,还有后来清军安置上去的十几门小将军跑,以及抬枪,虎蹲炮,火器也是不少的。
三轮射击以后,已经没有反正军想要冲击华夏军的防线了,大多是跪地求饶,华夏军派出一些士兵端着枪出去引导他们,跪地求饶的士兵纷纷在他们的引导下跑向后方,然后后方有敌人的骑兵将他们驱赶到远处一片空地上,空地上冲上去一群拿着刀枪的士兵,将他们驱赶到一处,然后丢给他们一些斧头,木头,绳子,让他们就地劳动。
陈友正和城头上众将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很快护城河令一边的反正军逃兵,败兵被清理一空,除了地上哀嚎的伤员和尸体,哪里已经没有一个反正军了。
陈友正不敢相信的望着护城河另一边,那可是近七八万的反正军,都是李过的忠贞营送来的裹挟的百姓。
一部分从大营里面逃出来不知所踪,大概是死了或者被敌人俘虏了,一部分逃亡的途中被城外的工事或者驻守的士兵杀死了,另外一部分淹死在护城河里面了,护城河现在尸体比水厚,如果轻功好一点的人,能踩着尸体,用疾跑的形势,在自己由于重量落水之前,冲过不过十几米宽的护城河河面,到达对岸。
还有一部分已经聚集在城下,城上的士兵正在挑选那些先前驻扎在护城河对岸的看起来没有被吓破胆的士兵,用吊篮一个个拉上来,能多一些守城士兵是一些。
再抬头看去,敌人来不及管这里,大部分兵力在维持远处的秩序,投降的那些士兵被驱赶到几个相隔不到五百米的开阔地域,拿着工具正在修一个篱笆,栅栏一样的东西。
很快,人多力量大,一个个用木头,绳子,组成的栅栏就修好了,那些营造这个栅栏的反正军士兵被驱赶进去,然后周围站了一圈华夏军士兵,就这样,敌人让反正军士兵,自己把自己当羊圈起来了。
城头的反正军士兵和众位将领看的目瞪口呆。
终于,城头的炮兵准备好了大炮。
“轰隆,轰隆,噼啪,”城头白烟黑烟冒起,响声一片。
华夏军似乎没有料到敌人会如此做,措不及防,被飞行远的炮弹砸中几个地方,几十名士兵当即非死即伤,华夏军出现了一些骚乱,然后很快在军官的弹压下稳定住了,城头的反正军看到华夏军很快退后了一些,大约退到了两里地左右的距离。
看到敌人被杀退,反正军顿时士气高涨,欢呼声一片,响彻城墙上空,好像他们打了一个大胜仗似得。
然而,很快他们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华夏军后方疾驰而来几十辆马车,马车后方拉着一门门他们没有见过的大炮形状的物体。
大车在城外两里地展开,华夏军炮兵娴熟的卸下大车,把马车和战马驱赶到后边,跟随在马车后方的炮兵推着一门门大炮,前进十几米,然后迅速的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面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陈友正感到不妙,那边已经开火了。
炮声响亮,震耳欲聋,硝烟迷茫,城墙上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城墙在颤抖,然后就听到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城墙立刻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所有人感到自己好像被八级大风吹过一样,腾空而起,爆炸和爆炸的气焰把他们弄得的七零八落,东倒西歪,耳鸣目眩,两眼冒金星,好像天地变了色,好像世界变了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