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点小驸马
秀儿的俏脸又红了,低下了头,小声道:“少爷,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好。”
方休点了点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赵嫣就站在自己的门口,看着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最后来了一句:“嗯......你能中吗?”
方休白了她一眼,说道:“没听见秀儿说的,文曲星下凡,一个小小的乡试,算得了什么。”
这下子,轮到赵嫣白眼了。
对于那些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寒门学子而言,乡试的确是人生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他们自小就被灌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思想,以为只要考中,就能拥有一切。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是,对于方休这样的勋贵子弟而言,尤其是他这般只想着咸鱼一生的人而言,就显得没有那么必要了。
虽然如此,因为老皇帝的原因,他还是需要全力以赴,再不济也要有个举人的功名。
这样,入仕才算是名正言顺。
即便方休并不在乎,可是老皇帝不能不在乎......
收拾好一切,方休走出来府门。
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方休一上马车,就直奔考场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考场的门前。
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的考生,三两成群,互相议论些什么。
还有一些则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神色紧张,就连身子都是颤抖的。
寒门学子和世家子弟,在这里显得泾渭分明。
只是......
在方府的马车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他。
因此,方休走下马车的时候,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任谁一下马车,就被这么多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当然,之后,他就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些目光,甚至还一个个的回望了过去。
不就是瞪眼,谁不会?
诸多明显衣着寒酸的书生对上他的目光,全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一些世家子弟也是转过了头,尽量不去与他对视。
毕竟这一位可是敢在宁王府上刀砍吏部尚书府公子的狠人。
而且还患有脑疾,谁也不知道,跟他对视一眼,会不会引得他脑疾复发,抄起刀就来砍自己。
自己还有留着这有用之身,报效朝廷,怎么能不明不白的毁在了一个疯子的手里。
这个时候,他们又想起了两天以前,京师盛传的这位疯子的名言名语。
尔等读书人,名为士子,实为竖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这些话,他们自然是极不认同的。
在他们看来,种地做工那是泥腿子们做的事情,他们是读书人,需要做的远比这些泥腿子们做的多的多......
两者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孔圣人曾经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自己和那些所谓的‘民’不一样!
因而,这疯子说的话,在他们的眼里,也就等同于疯言疯语。
他们觉得生气,却又不表现出来。
明明气得要死,却又表现得不屑一顾,好像不将方休那些话放在心上。
可是,他们心里如何想得,却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当然......
这世间,任何的事情都具有两面性。
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
那么......有不屑一顾者,自然也有奉若真理者。
这一部分人此时此刻,就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缓缓走来的方休。
他们也是读书人,也是方休骂的对象。
可是,他们的心里对于那些话却是极为认同的。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儒学已经不是从前的儒学。
如今的士子也不同于古代的士子。
古代的士子,即便没有朝廷的优待,也知奋发图强,心里想着家国天下,精忠报国。
可如今的士子,却是真的如同新安伯所说,穷酸腐儒,只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枉读圣贤之书。
这些人读书,却又不屑于只读书......
因而,对于新安伯这样既读了书,又做了实事的人,怀有羡慕和崇拜之情。
见到他出现在乡试的考场,纷纷走上前,拱手道:“见过新安伯。”
方休这个人,奉行的原则有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你敬我三分,我自然也敬你三分......
可若是你不敬我,自然也别想让我敬你。
听上去有些中二,可确实有几分的道理。
因此,无论朝他行礼的人是什么身份,即便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他也拱手抱拳,一一回礼。
旁边,那些不屑于方休的士子见到这一幕,更加的不屑,甚至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别人将自己与他当作一丘之貉。
“安平伯前日所言,令学生振聋发聩,学生自幼读圣贤书,一直困惑,读书之人,是否只当潜心苦读,不理世事,不知安平伯可否为学生解惑?”
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有些清秀的年轻士子走到方休的身前,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年轻士子一身衣着,显然不是凡品,绝非寒门子弟。
这样的人,问出这个问题,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故意挑衅。
可是,方休看着他,却是知道,这个年轻士子是诚心实意的想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也是真的被这个问题所困惑。
只是,自己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告诉他,一个人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教育需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两者是辨证相统一的,不是矛盾的吧......
可是,人家问了,自己又不能当作没有听见。
最重要的是,旁边无论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子弟,都隐隐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显然想要知道自己会怎么回答......
第三百六十六章 圣人之道
方休看着那年轻士子,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这个问题,并不难解。
只是......在回答之前,我先要问你一个问题。”
年轻士子听见这话,拱手道:“新安伯但问无妨,学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休笑了笑,说道:“好……
你为何读书?”
年轻士子怔了片刻,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而后,回答道:“自然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
方休又问:“为何读书就可造福天下百姓?”
“这......”
年轻士子想了想,回答道:“读书可明辨是非,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方休听见这话,摇了摇头,说道:“读书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圣人之言。
而且,这是读书之用,却不是读书之因。”
年轻书生看着方休,拱手道:“那新安伯以为?”
方休道:“我以为,读书不止要明辨是非,更不止要懂礼,更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场的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是怔在原地,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震惊之后,就是深深的思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些话是一个纨绔败家子,一个失心疯可以说出的?
他们还没有从震惊与思索之中恢复过来,就听见方休继续道:“因而,读书不止要读书,更要格物致知。
何为格物致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因而,格物致知在读书之外,不止要理世事,而且要劳动......
劳动指的便是做工与种地......”
格物致知,在座的众人当然知道,可是却与他的理解并不相同。
那年轻士子听见方休的话,只是觉得有些道理,可是道理在何处,却又想不明白。
这个时候,方休又道:“依我看,你所困惑的不是读书,也不是为何而读书,而是……何为圣人之道!”
此话一出,那年轻士子如醍醐灌顶,整个人一震。
抬眸,看着方休,拱手道:“请先生为学生解惑。”
这已经是自降身份。
两人都是来参加乡试的,按照道理,乃是同学。
之前自称学生,只是因为他身上没有爵位,在伯爵面前自称学生,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可是,他称方休为先生,则代表真正的认可。
旁边那些认可方休的书生,此刻也是齐齐行礼:“请先生解惑。”
至于那些耻于与方休为伍的士子,则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方休。
一方面,他们不认可方休所说的格物致知在读书之外,可另一方面却又想要听他怎么理解,又怎么去解释。
原先,他们都以为这个方休参加科举是对士子们的侮辱,可是就这么寥寥几句话,却让他们明白。
眼前这位纨绔并非想象之中那般的不堪,甚至他对于圣人之言,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而这些理解也并非胡思乱想,而是有一些道理......
方休见状,脸上露出笑容,缓缓开口:“圣人之道,并不在圣贤之书......”
第一句话就在这考场掀起了一阵风波。
众人听见这些话,无论出身寒门还是世家,全都议论起来。
“如果圣人之道不在圣贤之书,那在什么地方,难道你说什么是圣人之道什么就是圣人之道吗?”
有出身世家的士子不无讽刺的喊道。
方休看了那人一眼,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淡淡的道:“圣人之道若只在圣贤之书,那朝廷要我们又有何用。
何不在庙堂之上摆放圣贤之书,那么天下百姓自当安居乐业,国富民安。”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