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他还没说完,王北承冷哼一声,道:“本官向来洁身自好,若是钱大人大庭广众的想要交通本官,本官就多加你一条罪责!来人,给本官拿下!”
王北承话音一落,五六个差役扑了过去,手铐,镣铐通通向着钱谦益身上招呼。
钱谦益剧烈挣扎,大吼道:“王北承,一定是你陷害我,我一定要进京告御状,这件事不算完!”
王北承神色微冷,钱谦益这句话会将他架在火上烤,南直隶的士绅阶层估计会恨死他!
果然,不少人都向着他露出厌恨的目光,双拳紧握,似要冲过来揍他一顿。
“老爷老爷……”钱夫人大哭,追着要拉扯钱谦益,结果被差役挡了回去。
王北承现在也是恨死了钱谦益,琢磨着如何上书朝廷,将钱谦益往死里再推一把!
“带走!”王北承一肚子火,大喝一声,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钱谦益挣扎着大叫:“王北承,你陷害我!我没有违反朝廷法纪,是你们陷害我,我要告御状,向皇上,向内阁告你巡抚衙门……”
钱谦益的话似乎是信号,不少人都双眼大睁,心里大动,目光灼灼。
龚鼎孳嘴角勾的更深,眼神阴测测的在人群中环视,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似在记住这些人的脸。
他近来越来越喜欢这么做,甚至于听脚步声都能分辨出一个人,有时候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的内心想法,真是奇妙的很。
钱谦益被塞上了马车,被一群差役包围着。钱府这些人谁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二愣子冒出来“劫狱”,要是真被劫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钱谦益在马车里还在大喊大叫,给外面那些人支招。
王北承上了马车,面沉似水的带着人快速离开。他真的很生气,钱谦益将矛头指向他,日后在南直隶的日子要不好过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用口水喷他。
在钱府大门前,一辆马车还是安安静静的停着,里面坐着两个女子——柳如是与顾横波。
顾横波没能嫁入龚家,一来是龚家嫌弃,二来是为了龚鼎孳官途考虑,三来就是龚鼎孳性取向比较复杂:男女通吃。
顾横波倒也痴情,居然就一直住在外面,隔三岔五偶尔幽会,甚至连外宅都算不上,还一直跟着龚鼎孳东奔西跑,费尽心力。
“如是,你应该早就料到了吧?所以才不肯穿嫁衣?”顾横波神色不动,目光一直观察着柳如是的表情。
柳如是神色平静,对于钱谦益,她是很欣赏,可谈不上情爱。她从小就落在秦淮河上,看惯了人情冷暖,深知红颜薄命的道理,因此对这场婚事也从未上过心,心里倒是一直记挂着那只见过几次面的“朱慕宇”。
她脸上平静的看了眼顾横波,淡淡道:“你特意带我过来,应该不是让我亲眼看着钱先生被抓走吧?”
顾横波眼神慌乱一闪,笑着道:“哪里,我只是希望你能救一下,毕竟你的人脉比较广。”
再广也不可能超过钱谦益,这样的鬼话柳如是自然不信,目光冷淡的逼视着顾横波。
顾横波眼神慌乱,强撑着道:“妹妹,我就是请你来帮忙的,难不成还会害你吗?”
柳如是看着顾横波,虽然确定她没安好心,可实在想不出顾横波的诡计是什么。两人在秦淮河上虽然是“竞争关系”,可也各有各的市场,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今天她为什么会横插一脚进来?
顾横波心里直跳,面上有些僵硬,心里却暗哼一声“你的姘头被抓去京城了,看你还不赶紧去京城救人!”
她这是“嫉妒”,因为龚鼎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提起柳如是,语气非常的不一般,令顾横波很不高兴,心生怒火。
自然,她不会知道朱慕宇就是朱栩,是皇帝,这一点,龚鼎孳知道,没告诉她。龚鼎孳心思缜密,一直都怀疑柳如是与朱栩有一腿,哪怕没有也希望他们有,将来会有,他可以借此与朱栩更近一层,成为近臣。
顾横波不知道这些,看着柳如是一直淡然的神色,心里有些恼怒,出声道:“妹妹,钱先生要被送进京城受审,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若是无人搭救,牢里再受点苦,怕是……今年都未必能撑得过去……”
柳如是眉头微皱,虽然她与钱谦益没什么男女之情,可对钱谦益的才学还算欣赏,也认为他身上除了一些瑕疵还算是治国之士,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牢里。
同时,她心里一直有个期盼,那就是进京去碰碰运气,或许还能再次见到那个人——虽然她一直都希望那个人会来秦淮河上找她。
到了这里,柳如是大致也明白顾横波的目的了,目光冷静的道:“你想要诓我去京城?目的是什么?”
顾横波脸上尴尬的笑着,道:“妹妹说笑了,我怎么会诓你去京城,就算我今天不带你来,难不成你就不去了吗?”顾横波说着,心里却大是痛快,仿佛报了什么大仇一般。
柳如是眉头微蹙,顾横波说的有道理,依照她的性子,肯定还是会走一趟。
她心里默默掂量一番,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诡计,最好就这一次,龚家已经不要你,要是再被赶出秦淮河,你就只有等死了。车夫,走吧,回去。”
顾横波听着柳如是的话,眼神里大恨,心里刚才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恨!
柳如是没有理会她,心思已经飘往京城。
她这一年没有少打听那位“朱慕宇”,可怎么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并且皇帝向来神秘,一般人根本刺探不出什么,何况她还远在南直隶。并且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外界一直传闻当今皇帝不爱红妆爱男装,若是朱慕宇是皇帝的面首,那该如何?
可依照“朱兄”的风华,品性似乎又不是那种人。
柳如是这一刻心里前所未有的焦躁,煎熬,恨不能立刻飞奔到京城。
在柳如是心乱如麻的时候,江苏巡抚方孔炤,左参政许杰,右参政冯江峰,应天府知府施邦曜等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正商讨着内阁的这几道命令。
冯江峰为人刚直,性情也有些烈,看着方孔炤等人沉声道:“大人,依照下官所说,早就该整治了。即便没有钱谦益出来挑衅朝廷,秦淮河两岸也是乌烟瘴气,整日里醉生梦死不说,抨击朝廷,辱骂皇上,我等诸位也都未曾幸免……下官提议,借此机会,不如我们就雷厉风行一次,彻底对南直隶,不,江苏的风气整肃一番,狠狠立一次威,杀一杀他们的堕气!”
第868章 杀气腾腾的序幕
冯江峰的话颇有些杀气腾腾,虽然他到南直隶不足半年,可也老老实实的依照规矩,在下面走了不少地方,看多了也就恶心了。
一片繁华背后,是数不尽的肮脏龌蹉。外加达官贵人,勋贵公卿,豪门大户,世家大族聚齐,什么事情都能在这里正常发生,且理所当然,习以为常!
施邦曜听着是吓了一跳,连忙道:“下官不同意,我南直隶历经波折,民心不稳,士林多有怨言,不能再来了。”
许杰也道:“朝廷的命令是尽可能低调,我们不能大张旗鼓,以免生出不必要的波折,还需慎重。”
“是啊,大人,不宜再有大动作,现在‘新政’正是关键之际,切不可引出变乱来……”
“大人,再缓缓,待‘新政’稍微稳固再整肃不迟……”
大堂里顿时一阵反对声,令冯江峰脸色黑如锅底,却又发作不得。
方孔炤顿时摆了摆手,笑着安抚道:“诸位不必争论,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想必是有计划,我等依照命令行事即可。现在的问题是,还有近两千人要‘任调’去旧港,吕宋两省,即便再低调行事也会引起大乱子,你们都说说,我们该如何行动?”
冯江峰直接就道:“下官以为,有一部人当大张旗鼓的抓,其他的就悄悄抓,用以遮掩。”
许杰双眼一亮,道:“这是个办法,就从钱谦益身上着手,那几个整天瞎嚷嚷,讽刺皇上,咒骂朝廷的尚书,侍郎们,都直接请进督政院!”
施邦曜却皱眉,道:“抓是容易,可都是六七十岁的人,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可能要千夫所指了……”
众人闻言都是神色微沉,南直隶的关系网是错综复杂,一个老尚书,老侍郎谁都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门生故吏,至交好友来!
方孔炤已经越来越有封疆大吏的气度,神色不动的道:“太老就不要抓了,半路上死了也是麻烦,挑几个有名望的,大张旗鼓的抓,再让报纸渲染一下,遮盖着十天半个月。待内阁的任命文书一到,立刻装船送走!我们的主要职责还是‘新政’,明年我还要进京述职,诸位都要拿出足够的政绩来,否则皇上,朝廷责怪下来,我们都落不得好……”
这次众人都点头,现在朝廷对地方的影响力大增,由不得他们肆意糊弄,并且当今皇帝已经逼死好几个巡抚了,他们可不希望步他们后尘。
“刑狱司,督政院,大理寺要抓紧,这个对‘新政’极其重要,还有就是‘税务局’也要组建好,具体的税务条陈要继续细化,明年要颁布出来,政务方面要进一步梳理,朝廷要求的是精简机构,对于不必要的,权职低的,人数过多的,该裁的裁的,该合并的合并……”
钱谦益的事情在方孔炤看来只是小事情,他关注的点还是在政务上,转瞬间话题就到了这上面。
一群人都作聆听状,南直隶的事情错综复杂,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几道命令,新设几个衙门就能改变的,这个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