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只是现在“技术上”行不通,怎么能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就稀里糊涂的立太子?将来皇后若是诞下嫡长子该怎么办?担忧“国本之争”是没错,可方法不对。
朱栩放下奏本,想了想,道:“传旨给宗人府,命鲁王加紧对‘继承’的解释,写好后,不要给朕,直接上书内阁。”
大明有自己的皇位继承规则,那就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以此为序,“顺位继承法”并不是推翻这些,而是进行解释,扩大,明确,以避免所有的国本风险,也杜绝南明时候数王相争的难堪局面。
“遵旨。”内监答应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对了,传邬博彦来见朕。”朱栩又道。
邬博彦是朝报司主事,隶属内阁,管理着大明所有的报纸,包括内阁,六部,以及地方省级的报纸,日后还会有府县一级。
“是。”内监应身,匆匆出去。
第798章 资本思想萌芽
邬博彦是一个中年人,四十刚出头,以前是国子监教授,在国子监并入皇家政院后,在政院发展相当顺利,被毕自严看中,调入内阁,负责朝报。
“微臣邬博彦,参见皇上。”
邬博彦进了御书房,有些拘谨的给朱栩行礼。他不是第一次见朱栩,却是第一次来御书房。
整个大明都知道,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来的,但凡进入的,标志着的是入了皇帝的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朱栩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道:“平身。”
“谢皇上。”邬博彦站在朱栩御桌前不远,神态渐渐缓和。
朱栩端起一杯茶,微笑道:“你的报纸做的不错,舆论方面有不少建树,要再接再厉,不要懈怠。”
邬博彦心里微跳,连忙道:“臣不敢居功,皆是皇上深谋远虑,奇思妙想。”
朱栩笑了笑,道:“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
邬博彦来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揣摩着腹稿,道:“回皇上,臣有两个计划,一个是继续扩大报纸的覆盖,在府县一级准备设立报点,同时增加发行量,争取士林的支持。第二,微臣打算对‘新政’进行深刻剖析,并且放开一部分进行讨论,使得天下人进一步了解‘新政’,支持‘新政’,忠心‘皇上’……”
显然,邬博彦也很清楚,朱栩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得罪了很大一部分人,这部分又是大明最为精英的一群,不能长期这么“对峙”,需要化解。
朱栩“嗯”了声,道:“你的几本奏本朕都看过,很有见地,放心大胆的去做,有什么麻烦,你就来找朕,朕给你撑腰。”
邬博彦的一些动作是“犯忌讳”的,比如对“国本之争”进行重新讨论,对天启的“三大案”进行“解密”,这里面避不开的又牵扯到党争,东林党是主力,很多龌蹉被掀开来,涉及到了从万历到现在的很多人,尤其是现在还在高位的,几乎都多少涉及在内,难免引起一些人不满。
由于要配合朝廷对东林党的“定案”要求,邬博彦对东林党在“国本之争”,“挺击案”,“移宫案”等中的重要作用进行了淡化,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当年“国本之争”的主力笔杆子之一,现任工部侍郎的徐良彦就不同意对东林党“翻旧案,类妖邪”,甚至还当面与毕自严,张问达争辩,要求“秉公而行,勿枉勿纵”。
现在朝报司的重要性还很低,邬博彦也只是内阁六品官,面对三品大员的指摘,压力可想而知。
不过有了朱栩这句话,他心里顿时汹涌澎湃,豪气滚滚,挺了挺身,抬手道:“谢皇上,臣遵旨。”
“嗯。”
朱栩微笑着,一阵后拿起手边的六道文书,道:“这些都是朕在南下的时候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规定,还有一些想法,你回去看看,琢磨琢磨,以此写几份样板来给朕,找个时机,发布出去。”
这些都是朱栩对“新政”,对大明遇到的各种问题进行一些解析,里面明暗两面的夹杂着朱栩谋求改变的意图。
邬博彦自然很关注朱栩南下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也有些记录,闻言连忙上前接过来,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尽快写好,呈皇上御览。”
朱栩点点头,道:“对了,那个顾炎武,做的怎么样?”
关于顾炎武,朱栩本来是想放到礼部的,确实也在礼部做了一段时间,在钱谦益辞官后就被调到了内阁朝报司。
朝报司规模很大,编辑就有几十个,邬博彦对这个顾炎武倒是有些印象,回想一阵,道:“回皇上,此人文采出众,见解独到,只是有些时候,会说些胡话,写些妄语,可能是读了李卓吾的一些书文。”
听到“李卓吾”朱栩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谁。
李贽,号卓吾,这个人在大明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去世至今也不过二十多年,他是文坛巨匠,自认“异端”,痛斥“朱程”,是一个“离经叛道”非常严重的人。他当年的门生弟子数以万计,每一处开坛讲学,从者云集,士庶都为之钦佩。
他不是王阳明,可在当时他的地位胜过阳明心学,震动整个大明,引起朝野动荡。
最后,当时给事中的张问达上书弹劾,李贽从容自杀,所作被焚毁,一度被列为“禁书”,以此了结了“李贽时代”。在孔孟,朱程,阳明的徒子徒孙眼中,他是不折不扣的异端,邪徒,一直抨击的对象。
可他的想法,在朱栩看来,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一种体现,历史上再过十年,顾炎武等人的“进步”思想,很多都是受他的启发,“反对重农抑商”,“君轻民重”,“男女同权”等等,都能在李贽的著作中找到清晰的论述。
“李卓吾啊……”
朱栩心里轻叹一声,这个人,太过特殊了,思想太过先进,远超世人,只怕他也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凄凉感,这样一个人,在森严的儒家社会中,顶着“异端”的帽子活了七十多年,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虽然有心给他平反,但眼下显然是做不到的,李贽走的太前,以明朝现在的状况,最起码要二十年才能对这些敏感话题进行讨论,然后再不知多久才能有所改变。
那时离李贽写下这些话,怕是已经过了一个半世纪以上了。
心里转悠半晌,朱栩抬头看向邬博彦道:“要给年轻人机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卓吾还活了七十多,咱们不能一棍子就将人打死……”
明朝的文化风气还是相当的开放的,当初张问达弹劾李贽也是出于政治目的,而不是因为“学术”。
现在大明的各种流派,学说也是杂乱纷呈,什么都有,一个年轻人胡乱说几句也没谁会在意。
邬博彦自从听到朱栩提到“顾炎武”三个字就知道这个人在皇帝心中挂号,哪敢大意,慌忙接话道:“是,此子才华满腹,是微臣重点培养之人,听说其还在政院伴读,颇为上进,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与一般的世家子弟大为不同。”
顾炎武还年轻,他的思想还在累积的阶段,并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还不够成熟,正拼命四处学习。
点点头,朱栩满意的道:“嗯,你去吧,早点写好,拿来给朕看看。”
邬博彦抬手,带着心里的激动,躬身道:“臣遵旨,臣告退。”
朱栩看着邬博彦离开,轻声自语道:“希望能在大明引起一些改变吧……”
他的那些话都是有选择性的,并没有太过“离经叛道”,在这个时候应当容易接受,只是能接受多少,要多久,引起多大的改变,就得看朱栩的配合手段了。
“皇上,这些是通政使司刚刚送来,关于‘内阁辅臣’的奏本。”朱栩话音刚落,一个内监有端着一叠奏本,足足有二十多本,放在朱栩的案桌上。
朱栩捏着下巴,看着这叠奏本,神色若有所思。
“看来这件事很牵动人心啊……”
朱栩稍稍一琢磨,道:“全都留中不发,要是还有,写简略给朕就行。”
“是。”内监应声,又端走。
对于“增补内阁辅臣”一事,皇宫之内不出声,内阁毕自严,孙承宗也不开口,加上六部尚书齐齐“入阁议事”,不但没有阻止一些人的勃勃野心,反而将事情推的越发的甚嚣尘上,绵绵不绝。
两天后,鱼藻宫。
朱栩抱着一对儿女,坐在椅子上,逗弄着,别提多开心。
他身侧的李解语一脸小心,不时的探出手,仿佛要接住什么。盖是因为有两次朱栩不小心差点将让孩子从臂弯掉落,李解语为此提心吊胆。
朱栩小心翼翼,看着两张小脸,心里说不出的有满足感,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