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魏忠贤说的平静,孙承宗,申用懋等人却神色一紧,后背发凉。
这些都是赤裸裸的,大逆不道的话!
朱栩眼角也跳了跳,冷声道:“查到都是什么人在散播吗?”
魏忠贤瞥了眼孙承宗等人,刻意的压低声音道:“回皇上,以落第士子居多,散播者多在难民,乞丐。”
难民,乞丐能知道什么,编得出这样的话?
朱栩明白魏忠贤的意思,面无表情道:“先查着,不要动,等信王回来,让信王处置。”
“是!”魏忠贤躬身在那,仿佛一个石雕,说完就一动不动。
孙承宗与申用懋对视一眼,都暗自忧心。大明朝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正是万众一心,中兴大明的时候,偏偏暗地里还是风起云涌,激荡不休。
朱栩深吸一口气,这还是京城,可以想见,天高皇帝远的陕西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
“皇上,黄河改道了!”突然间,一个工部郎中急匆匆的跑过来,着急忙慌的大喊。
“在哪里?”朱栩脸色大变,黄河改道非同小可,足以淹没下游方圆数百里,那造成的灾情也不可想象!
第446章 天意不在明
那工部郎中也浑身包裹在厚厚的蓑衣中,浑身滴滴答答的都是水,头上都是发丝,遮住了满张脸,只能看清两只眼。
他顾不得行礼,急吼吼的拜道:“是在郑州,河南巡抚赵晗急奏,当地已经调集了大量的人手,据说还严重,可现在就不确定了,可能已经决堤了!”
这场大雨俨然不止是京城,从陕西陆续开始,从西到东,越来越密集,雨势磅礴,无休无止。
朱栩深吸一口气,眉宇拧成川字,这会儿他才意识到,所谓的“小冰川”不止是大旱这么简单,大涝更可怕,一场洪水,足以摧毁数十万上百万人的生活根本,几年都不一定能恢复过来,更何况这种洪涝不是一次两次!
好在歪打正着,连续两年的疏浚河道总会起作用,今年哪怕受灾大一点,明年也会有更好的准备。
他看向这个工部郎中,沉色道:“传旨靖王转道去河南,信王去江苏,平王去山西,每人赈抚灾银二百万两,粮食五十万石,必须稳住各处堤坝,加紧救援,不得懈怠!”
“遵旨!”孙承宗在身后应声,然后去安排。
“皇上,顺天府来报,有乱民生事,四处抢劫,杀人!”一个禁军上前,大声道。
朱栩对这点不奇怪,也清楚凡有大事总有祸事,直接道:“传旨巡防营,京城戒严,传旨两大营,分兵巡逻,旦有不法之徒生事,就地格杀,无需请旨!”
朱栩话音刚落,孙传庭从雨中急匆匆的来了,迫不及待的道:“皇上,陕西总督奏报,巡抚衙门有人泄露军情,洪承畴三万大军被围,粮草不济,且有洪水阻挡无法救援。另外,高迎祥自称闯王,兵临西安府城下。陕西其他各府也乱民四起,兵力捉襟见肘,整个陕西都乱了!”
朱栩眉宇拧的生疼,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
“天意”这个时候并没有占在大明这一边,人力有时候真的难以对抗天意。
他也顾不得再让兵部详细商议了,直接看着孙传庭道:“你现在就启程去陕西,总理陕西,甘肃,青海的所有军务,必要时候,可以调集贵州,四川,山西兵马,陕西决不能有失!最重要的是,陕西民乱不能出陕,听明白了吗?!”
孙传庭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西安府有失,其他各省的民乱就会士气大振,必须最短时间内扼杀,否则山西,河南也将不稳,这样很快就能波及到北直隶,京师了!
“臣领旨!”
孙传庭抬手,然后转身大步消失在雨中。
孙承宗与申用懋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尽管大雨如沱,京城内外开始戒严,可消息丝毫没有受到阻碍,京城里各处都是传着“陕西陷落,上天警示”这类的流言蜚语。
一些心思悱恻的人,都已经在打点行囊,准备离开京师,重谋出路了。
朱栩也不知道在这箭楼站了多久,只能看到水位一直在升,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众人也都是饥肠辘辘,可也丝毫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孙承宗在指挥,过了很久,上来沉声道:“皇上,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办法泄洪……”
朱栩何尝不知道,早就命人去找,安排合适的泄洪之地,可雨势太大,太广,一旦泄洪,影响巨大,需要查探清楚,总不能这里还淹着,再去淹另一片。
朱栩满脸忧色,道:“命沿河各府都严阵以待,时时上奏水情,孙阁老居中协调,务必要找到泄洪的地方!”
“遵旨!”孙承宗上前一步,沉声道。
朱栩站在箭楼,直到天色将谌讼嗳埃獠呕亓斯�
宫里也积水成灾,溪流湍急,朱栩淌着水回了景阳宫。
曹变蛟跟在朱栩身后,表情肃然,眼神跃跃欲试。兵部那边已经给他来了文书,要他整肃五千禁军,三千火器营,准备去陕西。
朱栩来到屋檐下,一边脱蓑衣一边笑着道:“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
曹变蛟蓑衣下的还是一身的银甲,面目如鹰,闻言单膝跪地道:“臣请皇上放心,不荡灭贼寇,臣绝不回返!”
朱栩连忙摆手,道:“你可不要给朕许这样的大愿,朕让你去,一来是提振陕西士气,二来也是想让禁军见见血气,若是有一天乱匪打入了京城,朕还要靠你们护卫!”
曹变蛟神色一沉,朗声道:“臣纵万死也决不让一个乱民进入皇宫半步!”
脱了蓑衣,朱栩也浑身湿透,看着曹变蛟,想了想道:“嗯,你去了之后,着重练兵,也给朕仔细考察一下陕西,单从他们的奏本上,朕也看不清楚。”
曹变蛟单膝跪地,肃色道:“遵旨!”
朱栩看着曹变蛟,心里也舍不得,却也知道,将他关在宫里是最大的浪费,是该让他自由翱翔了。
“去吧,不要丢朕的脸,也不要丢你叔叔的脸!”
曹变蛟沉声道:“是!”站起来又看了眼朱栩,大步转身离去。
朱栩望着他的背影,是真舍不得,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御书房。
“皇上,山西总督马世龙的奏本。”朱栩刚进门,刘时敏就快步走过来道。
现在大明烽烟四起,朱栩近乎是习惯性的变色,接过奏本,直接就站在原地翻了开来,扫了眼心里稍松,还好不是报乱。
他也顾不得脱下身上的湿衣,坐在龙椅上认真的看了起来。
马世龙久在宁夏镇,知兵擅兵,在山西这一年练兵,平叛都颇有建树。
朱栩细细看去,发现都是在阐述大明剿匪功过,其中一句话深深的吸引了他。
“在楚豫秦晋,如泻水平地,东西南北,惟其所之,虽以卢象升、曹文诏之忠勇,孙阁老,申尚书之稳健,随扑随炽。无他,大帅有攻剿之兵,州县无堵御之力。”
朱栩神色默然,虽然腐朽的卫所制度被废除,可省府县各处兵马也并不多,弹压一省的总兵也不过执掌三万人,不说广大的陕西,哪怕是山东,山西,一起民乱,数千上万人,几百驻军的州县,一千的府兵,三千的省兵,都不足以抵御,即便被常备军剿灭,可州县的守备能力还是严重不足。
所以来来去去,民乱根本无法控制。
“马世龙这是点到要害了啊。”朱栩抬起头,轻语一声。
赈灾是一方面,官军弹压是另一方面,两手都要硬才行,现在的情况是官军不足,无法压住局面,赈灾就如空中楼台,施行不起来。
可是要维持大明稳定,增加兵力,那又是一笔庞大的开销,他这三年的积蓄,估计没几年就都要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