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大明 第1401章

作者:官笙

老王头凑近一点,低声道:“就跟你说,不要说去。朝廷里当官的,都有任务,就是每个人都要找五个孩子入学,完不成挨罚,完成有奖励,我儿子恰好有资格,我已经让他给你们家留了一个。”

镇定的老李头不镇定了,一把拉住老王头,道:“你说真的?”

老王头道:“咱俩谁跟谁,三年前在凤阳府修路,要不是你推了一把,那大石头砸下来,我不死也残,一个小小名额算什么。”

老李头一把站起来,道:“儿子,问你娘拿十两银子,老王头,走,我今天请你吃好的,别废话,走!”

年轻人“哎”的一声,飞快跑向里屋。

朝廷需要孩子们入学,父母们想要孩子们入学,看似一拍即合,偏偏两头难,成了如今的怪状。

老王头嘴里“你啊,这样生分了,拿我当外人”,脸上一脸得意,冒着寒风出了门。

在他们刚出门,就看到一群人拿着铁锹,扫帚急匆匆的向长安街跑去。

老王头一怔,拉住一个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跑什么啊?”

被抓住的那个人本来很急,但看到是老王头,压了压急促的气息,道:“工部那边招人进行官道清雪,一天三两银子,你快拿东西走吧,晚了就被别人抢了。”

老王头猛的转头,道:“老李头,以后再吃吧,走,拿东西,咱们也去。”

一天三两银子,这是白给啊!

老李头喘着粗气,对他儿子道:“走,拿东西,叫上你娘,你媳妇,孙子也叫上!”

老王头怔了怔,道:“都说你老李头老实,就属你最奸猾了!”

没多久,两家八九口,跟随人流,浩浩荡荡的向着工部冲去。

在另一边,毕府。

孙传庭坐毕自严的床头,看着脸色枯槁,双眼暗淡,一副行将就木模样的毕自严,道:“大人,安心养病,一切有我。”

若是往常,毕自严听到这句话多半会生气。

这会儿他有气无力,看着孙传庭,眼神里都是殷切的希望,语气缓慢地说道:“我对朝局,对大明的想法,与皇上,与你,是不同的。我认为治大国如烹小鲜,尤其是这个时候,一定要慢,慢才能稳。皇上……看事准,出手快,往往别人没反应他事情已经做完了,后果就是留下一个大的烂摊子,需要有人善后,收拾。我们为臣子的,要为上分忧……我知道你有想法,想做事,但我一直压着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孙传庭在内阁多年,自然很想做些事情,但都被毕自严给压了下来。

孙传庭心里有些悲伤,这位老大人怕是不行了,两人这次谈话,或许就是诀别。

他没有往常的强硬,平静的道:“大人是怕我破坏朝局的稳定。”

毕自严微微摇头,喘息着道:“你是皇上选定的接替我的人,这是多年以前就众所周知的。我压着你,是怕你出事。你年轻,锋芒太盛会害了你。这些年,我纵观朝局,能接替我的,也唯有你。你有能力,有魄力,最重要的是,你能稳住朝局,也懂得如何顾全大局。皇上……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将来的大明走向何方,还会发生什么,我通通预料不到,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你会护住大明的根基,确保社稷安稳,天下承平,百姓免于祸乱……”

孙传庭看着毕自严的神色,心里五味杂陈,对于这位老大人,他心里是相当复杂。既不满的因循守旧,没有锐气,又敬佩他的胸襟气度,为人处世。

毕自严或许是累了,缓缓闭上眼睛,道:“如果我等不到皇上回京,代我转告,臣与皇上的约定作废,望皇上保重。”

孙传庭不知道毕自严与朱栩约定了什么,看着毕自严疲惫的神色,站起来,抬起手,道:“下官告退。”

这一次,毕自严没有回他。

孙传庭又看了毕自严一眼,转身离去。

毕自严的长子,三十九岁的毕永晟送孙传庭离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了,从司礼监,内阁,六部,到下面有头有脸的头头脑脑,基本上来了。

都带着见最后一眼的表情,心情沉重的离开。

孙传庭上了马车,马车在雪地里缓缓驶向皇宫。

马车前,孙传庭的管家,转过头,语气激动的道:“老爷,我听说,毕阁老的封爵诏书已经拟好了,不日就会降下,哎,首辅封爵,也是我大明第一遭了,老爷,将来您是不是也得得一个?”

马车内的孙传庭双眉一挑,犹如利剑,语气忽然冷淡三分,道:“这种话,以后不得说,管好府内,谁敢胡言乱语,一律严惩!”

第1306章 对孙传庭不太好的说法

京城上下,不知道是因为毕自严病倒,还是这个冬天寒流来的太快,寒冷照大地,京城内外都是一片安静,还隐约有着一股悲伤。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病了好些天,本以为半只教踏入棺材的毕自严,居然缓了过来,虽然依旧卧床不起,但已经没有大碍。

刘时敏带着人,以颇为盛大的阵势,来到闭府,宣读册封毕自严为新承伯的圣旨。

毕府上下都是振奋无比,有了这道旨意,就等于有了保命符,代表着皇帝的保护意志,只要一天皇帝意志不变,毕府就一天不会倒!

刘时敏搀扶起毕自严,笑着道:“毕阁老,不,新承伯,恭喜了。”

毕自严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这道圣旨,脸上带着笑容,心里是一种大石落地的轻松感。

这道旨意下来,就表示着,他需要离开内阁了,即便他大好,也不能回去。

他从这一刻起,已经致仕,彻底的脱离政务,“新政”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谓的无事一身轻,毕自严大概体会到了。

“刘公公请。”毕自严摆手,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轻松笑容。

刘时敏抱着拂尘,看着毕自严,神色不动,道:“大人,真的能放得下?”

“首辅”之位啊,谁能说放下就放下?天底下最大的毒药,大概就是权力了。

毕自严也不管是刘时敏问的还是背后的朱栩,语气轻松自然,道:“放下放不下不都得放下?”

刘时敏打量着毕自严,好一会儿微笑道:“那我就祝新承伯有一个安稳的晚年,告辞。”

毕自严抬手,道:“我送公公。”

两人走了几步,刘时敏停住脚步,低声道:“大人,这些话是我私人说的,不管是为了自身还是‘新政’,亦或者其他什么,日后,慎言。”

作为前任“首辅”,尤其是毕自严,若是在一些关键时刻说话,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

毕自严会意,道:“公公放心,分寸我懂得。”

刘时敏直起身,道:“伯爷留步,告辞。”

毕自严送了几步,看着刘时敏的背影,心里突然无尽的感慨,空虚,又无奈。

心情复杂,无可言述。

毕自严的儿子走过来,不等他说话,毕自严道:“即刻起,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是。”

毕府几个门同时关闭,在寒风凛冽的这个冬天,显得很寻常,又很不寻常。

孙传庭冒着雪,出了宫门,转道向东,来到了皇家钱庄。

这个地方很特殊,重兵看守,一般人根本进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