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毕自严进了房间,开始脱朝服,语气平淡道:“国有国法,依法行事即可,没必要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按原定计划走吧。”
郑友元手里捏着重若千钧的信,看着毕自严平淡的表情,心里怎么都不安定。
现在朝野沸沸扬扬,怪事层出不穷,怎么以往劳心劳力的毕阁老,现在反而淡定的做甩手掌柜了?
郑友元再次确定,暗中有一股力量正在不断的针对傅昌宗,照这个架势,似乎非要将傅昌宗扳倒不可!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么大的能力,这么大的胆魄?
郑友元看了眼毕自严的背影,眉头皱了下,没敢多言。
毕自严离开神龙府,转道去浙江,这不止是布木布泰松了口气,整个南直隶也是如此。
毕阁老要强行对神龙府出手,整个南直隶,甚至整个大明都会受到影响,这些是他们万万不想看到的。
一些人更好奇的是,什么事情让之前坚定无比的毕阁老放弃对神龙府动手,无声无息的离开,按计划去神龙府?
布木布泰的小楼内。
苏沫儿表情放松,微笑着道:“小姐,这毕阁老总算是走了,他在一天我们就提心吊胆一日,好算是走了。”
布木布泰也是松了口气,毕自严硬来,她出了进京求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她轻声笑道:“嗯,现在可以通知巩驸马辟谣了。”
苏沫儿应下,接着又蹙眉道:“小姐,你说怪不怪,毕阁老收到宗室状告傅阁老就匆匆南下,这跟我们神龙府没声没关系吧?”
布木布泰喝了口茶,又看了眼在里间午睡的儿子,道:“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准,到肯定与傅阁老有关。我们这边算是躲过一劫,等着吧,京城要热闹了。”
苏沫儿听着俏脸一惊,道:“小姐,现在京中可就只有傅阁老一个人辅臣在,现在群情汹涌的都冲着他,你说,这是不是毕阁老提前策划好的?”
布木布泰想了想,又摇头,蹙眉道:“太过露痕迹了,应当不是毕阁老的手笔。”
苏沫儿看着布木布泰的表情,抿着嘴低声笑道:“小姐,你是担心皇上了吧?”
布木布泰瞥了她一眼,道:“教皇国的使团就要到了,他们会先去崇明的圣明大教堂,你安排一下,不要生出事端来,通知京城,做好准备。”
苏沫儿躬身一笑,道:“是。”
第1249章 首辅代表的人
正如毕自严所言,景正五年开年来的一系列事件的中心从京城到陕西再转到神龙府,最后,又回到了京城。
身在山东深入推动大理寺进入县一级的汪乔年,看着不断飞来的文书,信,奏本,头疼的要扒光头顶的头发。
以往朝廷的争斗,大理寺都是置身事外的,也很难牵扯到他,但这一次,这帮宗室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走起了“法律”路线,一纸告诉,将毕自严告上了京城大理寺。
一面是声势浩大的宗室,一面是当朝阁老,这么大的案子,压都压不住,还非得他这个大理寺卿回去亲审不可。
这不管怎么审,大理寺已经被拖进这个漩涡,想要再脱身就难了!
他身旁的一个随员,看着他这么纠结,建言道:“大人,这个案子拖是拖不了的,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反正当年都是证据确凿,没什么打破绽可循。这些人也不是为翻案,只要给足由头,大理寺就能抽身,将案子推到内阁,到时候转圜的余地就大了。”
“要是你说的这么容易我何苦发愁。”汪乔年叹了口气,不到五十的人,苍老的如同六十一般,叹气道:“这些事情表面是由毕阁老致仕引起的,实则上是多年来‘新政’积累的一个后果,是时候爆发了。”
大明明眼人都知道,大明朝野几乎泾渭分明的分做两派,一派称之为“新政派”,另一个就是“反对派”。
“新政派”在日益壮大,实力越来越强,已然有了压倒性优势。但反对派相当顽固,这些年不断的聚集自然也是相当有力量。
在汪乔年看来,大明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些人,只要这些人贼心不死,大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现在,就是这些人在做手脚,企图“反正”!
汪乔年身边的官员不是傻子,听明白了一些,迟疑着道:“大人,不管如何,还得尽早回京才是,这样还能掌握主动,若是迟迟不归,一切就都任由他人摆布,对我们大理寺很不利啊。”
汪乔年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毕阁老要我们离京,唯独留下傅阁老,现在才明白,他是要我们躲开这些旋涡,保全我们。”
这个官员还是疑惑不解,道:“那皇上八月份说要去避暑,这也是为了躲……”
汪乔年却是摇头,道:“皇上站得高,看得远,又旁观者清,他肯定比毕阁老看的更远。毕阁老是要保全我们,皇上的意图,我猜不透。”
这个官员就更加糊涂了,看着汪乔年道:“那大人,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京城那边肯定闹翻天了,京城里的那些人肯定压不住的。”
汪乔年随手将身前的书信扔到一旁,道:“回信告诉二位寺丞,让他们酌情处理,本官要事脱不了身。”
这个官员一惊,张嘴要说话,汪乔年就摆手道:“去安排一下,本官要去下面十几个县走一下,诉讼是我们大理寺的权职,不能给那些县太爷抢走了。”
这个官员还是有些不情愿,不放心,京城那边肯定压不住,汪乔年这个大理寺卿又做了甩手掌柜,这不是要闹翻天吗!?
但汪乔年态度鲜明,他不敢多言,犹豫着抬了抬手,应声走了出去。
汪乔年坐在安静的房间内,望着春色正浓的窗外,神情有些飘忽。
大明朝局将迎来大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变的不止是朝局,这场大变注定将深刻的改变整个大明。
积累了十年的“新政”,即将迎来突破性的发展,大明,将要蜕变!
但到底会蜕变成什么模样,只怕皇帝心里也没底。
“这也是毕阁老担心的地方之一吧?”
汪乔年低声自语,目光沉凝。
大明迎来的是几千年唯有的大变局,汪乔年能理解毕自严的担忧,再加上乾清宫是一位谁也猜不透,行事无可限制的主,换谁是首辅都不能安心离去吧。
良久,汪乔年摇摇头,自语的道:“也不知道孙传庭怎么想……”
孙传庭是下一任左次辅,统领朝局。现在毕阁老做这么多,换而言之都在给孙传庭添堵,孙传庭会眼睁睁的看着吗?
新老“首辅”的交锋,或许早就开始了。
“大浪淘沙,顺者昌逆者亡,皇上是那大浪,毕阁老怎么就不明白……”
在成都的靖王爷得到消息,站在窗前,神情怅惘。
他与毕自严的关系很冷淡,毕自严想要限制,或者控制督政院,靖王自然不允,两人这种或明或暗的矛盾已经很多年。
但靖王很敬佩这位阁老,这位阁老夹在“新政”派,反对派之间,夹渣在朝臣与皇帝之间,夹渣在士林的口水之间。
大明的高层如果说谁最不容易,不是毁誉参半的皇帝,也不是勤恳如牛的孙承宗,更不是孙传庭等人,而是毕自严!
魏学濂在靖王身后不远,听着他的话,语气颇为轻佻的道:“毕阁老应该是不相信皇上吧,或者是,不相信除他外的所有的,其他人。”
靖王一怔,转头看了他一眼,旋即若有所思的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毕阁老还是有一件事弄错了,错的离谱。”
“什么事情?”魏学濂颇为好奇的问道。
靖王却没有回答,透过窗户看向京城方向。与汪乔年一样,他也看透了毕自严保全的意图,并不打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