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偏偏这一切都掌握在外臣的手里,他分毫不知内情,只怕还是想上次一样,大部分都入了这帮大臣自己的口袋了。
朱由校越想越气,却依旧强忍着道:“先生,那你告诉朕,还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填补缺口?”
叶向高默默盘算了一下,道:“皇上,若想维持现有局面,每年至少还需五百万两。”
朱由校脸色沉了下来,道:“也就是说,还是要加税?”
朱由校的话音落下,叶向高却不说话了,自万历三大征之后,百姓的税赋是一天比一天重,但收缴上来的税银却越来越少,本身百姓就活在水火之中,要是再加税,恐怕全国各地的民变又要此起彼伏,难以控制了。
叶向高沉默良久,抬手道:“皇上,臣以为,除了开源还可以节流,像江南织造,各地矿山这样,都可以裁撤,将剩下的银两转于大用之处。”
“大用之处?”朱由校脸色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心里大恨。
这帮大臣整天逼着他这样那样,可到头来大明可有一点好事情?如今这帮人不但打他内帑的注意,连为皇家服务的江南织造,为皇室供银的矿也要强行裁撤,是不是过一阵子,就要他这个皇帝变卖家当以供国库了?
忽然间,门外一个小太监转过身,进来向朱由校禀报道:“启禀皇上,魏太监求见。”
朱由校此刻心里满是怒火,闻言一挥手道:“让他进来!”
叶向高站在那,眉头皱了下,肥胖苍老的脸上没有变化,一副老好人模样。心里却大是厌恶,之前他便是因为魏忠贤才三番两次的要辞官。
“皇上,奴婢前来请罪。”
魏忠贤一进来,手里举着折子,噗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惧怕与委屈。
朱由校脸色不愉,看了眼一个近侍。
那小太监连忙将折子拿过来,递给朱由校。
朱由校接过来,一看是给事中陈良训的折子就一阵头疼,这些人的折子从来就没有好事。
翻开一看,他的神色陡然阴沉无比,折子猛的甩给叶向高,怒声道:“首辅,这是你举荐的人,你看看他写的都是什么!”
叶向高心里惊了下,脸色不动的拿起来翻看,看到“权阉祸国,国运将终”这句话,目色也微动,却还是躬身对着朱由校道:“回皇上,陈大人言辞恳切,句中要害,不知皇上为何生气?”
啪!
朱由校猛的拍着御桌,怒吼道:“你是首辅,你不明白朕在怒什么吗?一个太监就能祸国,朕是那无道昏君吗?朕是那只听小人之言的阿斗吗?他不就是一个内侍吗?到底他有多大的能耐?国运将终,国运将终,那要你们这帮大臣有什么用?”
叶向高忍受着朱由校的怒火,始终不卑不亢,毫无惧色,等朱由校说完了,才慢慢的道:“皇上,良训忠正秉直,性情直言不讳,若有不当之言,那也是为朝廷谏言,检君上过失,还请皇上切勿生气,因言废忌,阻塞言路。”
朱由校听的双眼大睁,胸口好似要气炸一般,瞪着叶向高:“这是忠直之言吗?这是为国谏言吗?分明是妖言惑众,裹挟朕意!哪里还有一点臣子本分,君子之仪!”
叶向高知道朱由校是真的恼怒了,沉默一阵,道:“皇上,良训乃老臣所举荐,据臣所知,他乃是公正无畏之人,若有过失,那也是老臣的责任,还望皇上宽宥。”
“你……”
朱由校听着首辅这就揽责任了,心里大恨,牙齿咬的咯咯响,脸上铁青一片,胸口剧烈起伏的在御桌里面走来走去。
魏忠贤跪在地上,表情没有波动,眼神里却闪烁激动之色。
朱由校气无所出,心脏都要炸出来,恨了一会儿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叶向高道:“陈良训出言不逊,辱没君上,罚俸半年,闭门静思己过!”
叶向高心里一松,总算是保下来了,便躬身道:“谢皇上宽宥,老臣告退。”
叶向高一出去,朱由校一脚踹向了御桌,旋即痛叫一声,却还是不甘心,一把将御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推倒在地。
折子,木匠恭敬,碎木屑洒落一地。
他坐在龙椅上,怒声不止的对着一帮近侍:“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真的首辅,这就是朕的左膀右臂,除了给朕为难,他还能干什么!”
第130章 鸿胪
御书房里除了朱由校,就是一干内侍,外加一个魏忠贤。
魏忠贤跪地不出声,其他近侍也都噤若寒蝉,纷纷紧缩着脖子,恨不得都是透明人。
过了半晌,魏忠贤觉得朱由校差不多缓过劲来,才抬起头,安慰般的道:“皇上,今后奴婢会将这些折子截留,不让您生气。税监奴婢也会派专人审核,每年起码为您增加五十万内帑。”
朱由校倚靠着龙椅,看着魏忠贤,神色没有好看多少,冷哼一声道:“等你说到做到了再来见朕!”
魏忠贤心里大喜,这就等于有了圣旨了,脸上却诚惶诚恐的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朱由校却还是恼怒无比,一挥手道:“出去!”
魏忠贤连忙又跪了下道:“奴婢告退。”说着,起身退了出去。
魏忠贤一走,朱由校就眉头一皱,将一只腿抬到龙椅上,冲着近侍道:“快宣太医,朕的腿又疼了!”
“是皇上。”一个近侍急匆匆的跑出了御书房,直奔太医院。
朱由校将裤子卷起来,包裹着伤口的白布已然黑红交替,渗透了出来。
他眉头紧皱,脸庞不时抽搐一下。
没有多久,太医就来到了,小心翼翼的给朱由校清理了伤口,换了新的纱布,这才道:“皇上,臣已经为您清理了伤口,毒素也清理了大半,只要皇上今后小心一些,年底之前,应该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朱由校轻轻点头,脑子里还是之前叶向高顶撞的话,胸口如压了大石,隐隐作痛。包好了便起身,面无表情的道:“摆驾咸安宫。”
近侍们立即就知道了皇帝要做什么,连忙去安排。
朱栩一回宫,御书房这么精彩的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按理说他应该对这一幕感到很有趣,实际上他却是无奈的摇头。大明晚期的朝堂就是这么奇怪,朝臣们以顶撞皇帝为荣,这样不但不会有事,反而会成为升官的有力阶梯。
因此,廷杖要么是打死打残,不然多半都会名利双收。
饭桌上,朱栩与姚清清对坐,身后站着曹化淳,朱栩听完他的话,一边夹菜一边道:“对了,皇兄到底是什么病,探出来了吗?”
曹化淳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太医院那边守口如瓶,不过一个配药的学徒无意中说过,皇上好像是中了蛇毒。”
“蛇毒?”朱栩诧异了一下,旋即便放了心。既然没有第一时间致命,宫里也没有太大动静,显然不是致命的。
姚清清坐在朱栩对面,欲言又止。
朱栩装作没有看到,吃的欢实。
九月底的天气还是很燥热的,朱栩吃完,便转身进了书房。这里有冰块,可以凉快一些,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翻书一边若有所思。
陈良训这次上书,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在魏忠贤与叶向高面前成功的激怒了朱由校。按照这帮言官的脾气,此事不但不会打住,只怕是在酝酿着更猛烈的进攻。
朱栩想着,忍不住嘴角翘起,怪笑的低声自语道:“魏忠贤啊魏忠贤,你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开挂般的将东林党杀个落花流水……”
姚清清收拾好碗筷,悄悄走进朱栩书房,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扭捏”的看着朱栩。
朱栩手指沾了沾嘴唇,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静静的翻书。
姚清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来,轻声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