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笙
毕自严做了这么多年“首辅”,自然是有一番威仪,端坐,面色阴沉,双眼愤怒,威严中还有一丝霸气。
好一阵子,毕自严放下奏本,抬头看着三人,淡淡道:“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方孔炤道:“我大明官吏的风气败坏已经非一日两日,只是,近来爆发的事情,着实令人震惊与恼怒。”
冯江峰眼神闪烁着厉色光芒,道:“下官看来,就是杀的少了!皇上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心怀仁慈,杀的不够!古来圣君明皇,哪有不杀人的!大人,下官建议,请刑狱司铺开调查,但凡还有类似,一律下狱问罪,大开诛连,下官就不信,这股邪风还就刹不住!”
毕自严皱眉的看了他一眼,乾清宫之所以杀的少,那是因为他们内阁想方设法阻止的,这冯江峰是妥妥的打他脸!
冯江峰倒是没有察觉到毕自严的神色,转向方孔炤道:“大人,咱们南直隶也当用重典,天下邪风,南直隶最浓,不杀些人,他们就不知道他们错在哪里!”
方孔炤跟着皱眉,他们是南直隶的官员,哪里有这么当着朝廷阁老面这么埋汰的。
再说了,都已经禁止科举、入仕,还想怎样,将读书人杀光吗!?
毕自严知晓冯江峰的秉行,向来凌厉,果断,无从指责什么,没有多言,看向许杰,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许杰沉吟一声,道:“大人,此事想必白谷阁老已有想法,不知是何主意?”
毕自严顿了下,道:“皇家政院那边一直有几个培训班,但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真正发挥作用,孙白谷建议,轮流调各级官员进京,分别给他们上课,考试,如果不合格,立即免职。不合格……包括纲纪遵守,风评,政绩,告诉,劣迹等等,条目相当苛刻……”
方孔炤立即会意,孙传庭这是想要编织一章细细密密的大网,对大明天下官员进行一次删选,好的留下,坏的就送进大牢。
这是要清洗天下官吏,肃清官场不正之风!
方孔炤心思飞快,想了片刻就道:“臣赞同,此举能将事态控制在小范围,不会出大乱子。”
冯江峰剑眉微动,道:“下官没有异议,不过建议从最底层开始,那些末吏小官比那些贪污索贿的大官更为可恨,必须尽早除去!”
许杰相当了解毕自严,看着他凝而不散的眉头,疑惑道:“大人,莫非此中还有什么难处?”
毕自严看了许杰,又瞥了眼方孔炤,冯江峰,没有在这个话题多言,淡淡道:“本官不日就离开南直隶,其他的事情,你们要收尾好,不要再出乱子,不要认为皇上,朝廷会心慈手软,也告诉那些还想上蹿下跳的人,朝廷纲纪不容挑战,否则雷霆必降!”
方孔炤三人一听,神色立变,连忙起身道:“下官遵命。”
毕自严漠然的“嗯”了声,没看着他们离去。
他有些话,没有与方孔炤,许杰,冯江峰三人点明。当今皇帝登基以来,科举名存实亡,新入仕的官吏,大部分出自皇家政院,这批生员,最早的一批入仕已经六年,足以担任知县,甚至知府一级,若是这场“清风”计划展开,填补这些空白的,势必就会是这些生员。
皇家政院的生员,与现在大明官场的官吏完全不同,学的东西,做事习惯,方法,甚至对大明的看法,完全是乾清宫的课纲决定的,要是这批人进入地方或者朝廷,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在毕自严准备离开南直隶,转向浙江的时候,孙承宗已经出现在江西。
他手里的几乎是与毕自严一模一样的奏本,身前站着已经改名的李定国,吴襄,祖大寿等人。
孙承宗近来越发显得苍老,毕竟七十多的人,两鬓白发苍苍,脸上瘦削,不怒自威。
他放下奏本,看着眼前几人,道:“你们都看过了?”
李定国,吴襄,祖大寿三人都点头,但有些不解。他们是武将,现在文武分治,文官闹了大笑话,跟他们说这些是做什么?
孙承宗目光炯炯的看着三人,道:“这件事虽然是文官做的,但你们能告诉我,我们军队就没有这种人吗?整日无所事事,只想着溜须拍马,这篇奏本写的是花团锦簇,文采斐然,皇上压在乾清宫近一旬,你们猜猜,皇上在想什么?”
李定国还比较年轻,入军伍不久,但吴襄,祖大寿是辽东大族出身,七八年前那些事情不算太远。现在的大明军队是在那时的基础上建立的,大部分军官还都是读书人,要说没有,估计没人会信。
孙承宗神色平静,淡淡道:“这次‘军改’完成后,军队也要来一次‘清风’,官场要纯洁,军队更要干净!你们心里都要数,总兵一级一定要洁身自好,军法不容踏错分毫!若是你们行差踏错,休怪本官无情!”
孙承宗的话杀气腾腾,李定国,吴襄,祖大寿三人神情一凛,道:“下官不敢!”
这几人孙承宗一直盯着,还没有发现什么劣迹,算是比较放心。
地方上现在是轰轰烈烈,“新政”,“军改”借着一系列的事件的东风,得以迅速推进,各项政策,禁令,也在普及,贯彻,前所未有的强力,果决。
尤其是内阁的辅臣,六部尚书侍郎等齐齐出京,这也算是大明未有之举,足见朝野的重视!
第1086章 忙里偷乐
进入九月,这一年的夏天,前所未有的酷热。
太阳似乎永远都在头顶,炙烤着大明每一处角落,地面仿佛能燃烧起来,即便是晚上也没有半点凉快,闷热如被蒸煮。
东暖阁算是在乾清宫的深处,即便如此,没有冰块,还是热的浑身冒汗,让人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神思不属。
朱栩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奏本。这是顺天巡抚陈奇瑜上奏,言称今年天气酷热,京城已经出现了数次火灾,烧毁民宅十几间,甚至还热死了不少人,燥热难耐!
小永宁站在他身旁,小脸苦兮兮的,瞟着朱栩的奏本,半点精神都没有。
在他们不远处的软塌上,小淑娴,慈烨,慈煊,慈熠四个小家伙,嬉嬉闹闹,对这一切好似无所觉。
淑娴,慈烨快一岁,已经能颤巍巍的走路,慈煊,慈熠也能爬了,四个小家伙各有玩具,挤在一起,不知冷热,嬉闹不休。
慈烨是个闷性子,不怎么说话,坐在那,手里是一个插图画,一直没声没动。
倒是小淑娴,说话已经有些流畅,不时冒出一些词汇来,在软塌上也是跑来跑去,抱着各种玩具,乐此不疲的玩耍。
慈煊坐在她对面,愣愣的看着,似乎想参与又不敢动,有些萌。
慈熠就是看着,眨着眼睛,偶尔呜哇一句,似乎在说什么,倒是颇为精神。
淑娴俨然是大姐头,霸占了绝大部分玩具,还不是欺负一下两个弟弟,小脸笑出花来,一直在咯咯笑,总是那么开心。
在软塌四周,还有两个宫女,小心的看护着。
朱栩不时会抬头看一眼,有这四个小家伙在,再热的天气也有那么一点舒坦。
他将陈奇瑜的奏本放到一边,顺手拿起的,就是傅昌宗的奏本。
傅昌宗的奏本,言称陕川之地今年温度奇高,大部分河流都干涸了,今年的税粮肯定会锐减,还不知道会多出多少灾民来,一片忧心忡忡。
朱栩轻轻摇头,这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拿起下一本。
这是工部以及防汛司的奏本,言称今年雨水比去年还多,来势凶猛,快急大,黄河,长江等都有决堤危险,并且一时间难以做出应对,雨势太大,各地都是汪洋一片,人船难渡。
小冰河的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旱涝并行,大旱连天,没有一滴雨,旱情持续时间久,等熬过了旱情,暴雨连绵,来的又急又猛,河水暴涨,无法排出,滚滚江水,似能冲垮一切堤坝!
朱栩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下了。
这些都不是人力所及,他能提前都做的都做了,就看老天是否还能有点同情心。
旱灾还不算可怕,要是决堤,足以淹没方圆百里,甚至是数百里,范围大,涉及人口多,那样的损失,三五年都恢复不过来,更别说这还只是刚开始,日后还会循环往复多年……
小永宁看着朱栩凝重的神色,大眼睛一转,凑近低声道:“皇叔,要不明天咱们出去玩吧,散散心,整天闷在这里,你会生病的,我听说城南那边出现一种非常好的丝绸,母后可喜欢了……”
“去,给他们四个擦擦汗,不要用冷水,用温的。”朱栩淡淡道。
小永宁顿时瘪嘴,她这几天都在乾清宫“服役”,干的都是平时宫女的事情。她是公主,哪里干过这些,前面还有李香君悄悄帮忙,自从李香君被赶走,她就快累死了。
她很清楚,她要是不好好做,后面的惩罚会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