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摇摇-欲坠
太子并没有回宫,下午就派了小太监回来,告知太子妃张氏,今晚要参加一个什么诗词聚会。
每年从八月到过年的这几个月,农户不算忙了,又到了虾肥蟹美的时候,各种酸溜溜的聚会就多了许多。
朱高炽就最喜欢这样的聚会,听到一首好诗词,他会觉得比上了一个美女还开心。
朱瞻基就一直不能理解,诗词之道,在唐朝时期就被认为是小道,朱高炽这个太子为什么就一直劝不回头,还这么痴迷。
他今日一直耐着性子,不仅陪着张氏说了好一会儿话,还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给他们讲了自己去北征的“惊险”故事。
虽然里面有些故事编的大人一听就是假的,但是一帮小孩子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
朱高炽卡着宵禁,关闭宫门的时间返回宫中,这个时候,朱瞻基正在跟几个弟弟妹妹讲炮轰瓦剌大军的紧张时刻。
他们纷纷起身跟朱高炽行礼,然后几个小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朱瞻基往下讲。
朱高炽显然对兄友弟恭的这一幕很开心,也不打扰朱瞻基讲故事,并且也一直坐在旁边听着。
等到故事讲完,他还有检查了几个大弟弟的功课,吩咐他们用心学习,才让他们回去。
他能有这样的好心情,显然是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宫中发生的事情。
看朱瞻基依旧没走,他才有些好奇地问道:“基儿今日是有话与为父讲?”
朱瞻基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朱高炽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而张氏也慌的连忙来拉他。“基儿何至于如此?”
听到张氏说话,朱高炽才反应过来,问道:“基儿可是犯错了?”
“孩儿无错也有错,错不在我,却因我而错。”
张氏身娇体弱,哪里拉的动绷紧了身体的朱瞻基,她不忍心说儿子,只是反过身对朱高炽喝道:“还不先让基儿起身好好说话!”
宫中诸位成员的身份高低,很多时候不是因为身份而确定的,更多是因为皇帝的宠爱程度而确定的。
朱高炽虽然身为太子,但是他不得朱棣喜欢,所以他在宫中的地位,不要说跟朱瞻基相比,就是跟张氏比,他也要差一点。
加上他的俸禄不够交际,还要张氏和朱瞻基补贴,钱包不足,他的话语权也就更低了。
他连忙说道:“起身说话吧,你让为父一下子太吃惊了,从你五岁到现在,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向为父认错,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章 父子
文华殿的偏殿里,四周没有一丝声音,气氛仿佛整个凝固了住。所有的太监们都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这也让朱高炽粗重的呼吸声,显得十分刺耳。
刚服了药的朱高炽阴沉着脸,双臂撑在在面前的矮几上,始终低垂着头。
张氏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得到了皇祖父的信赖,让他接管水师,这是一件大好事啊,可是自己的丈夫却如此激动,甚至是愤怒!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来认错,男人的事情,真的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理解的。
不管是张氏的太监,还是朱高炽的太监,以及朱瞻基的太监,一个个都假装自己不存在,屏住呼吸,躲在灯光的阴影中。
只有太医院的张世贤太医感觉最无辜,为什么偏偏是他今天晚上值夜,为什么之前丽妃有恙的时候,他不去给丽妃诊治。
为了一时的偷懒,却把自己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实在不是他想的啊。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贯温和的朱高炽能被气的旧疾复发,这肯定不是一件小事。
而为宫里服务,最怕的就是与各种大事联系起来,每一年,宫里不知道要拉出多少尸骨掩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却偏偏撞上了事儿。
朱瞻基一直面无表情地低垂着眼睑坐在那里,从朱高炽被太医救了过来,能自己喘气了,他就一直那样坐着,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张氏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丈夫,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儿子,担忧不已。
其实朱高炽的内心里,气愤只有三成,更多的却是羞愧。
连自己才十七岁的儿子都亲政了,手握大权,而自己这个太子还只能观政,不要说大事,连一件小事都做不了主。
自己的詹世府一大帮文臣,哪个不是老成谋国的优秀人才,只能在詹世府白白度日。他们无数次督促自己向父皇请权,哪怕不管大事,就是给点能做主的小事也可以啊!
可是父皇呢?哪怕一丁点的权力也不肯漏给他,只要敢跟自己走的近的文臣,无一不被贬谛,流放。
如果不是这样,凭什么汉王敢一直留在京师,不肯就藩呢!
他已经三十七岁了,上面有父皇压着,中间有兄弟顶着,现在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越过了自己,执掌军权了。
这一刻他很想哭,父皇,为何待我如此苛刻啊?
但是,他不能哭,即使不提那些太监,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也不能哭!
他终于开口了。“张太医,孤已好的多了,你且去休息吧!”
张世贤如蒙大赦,立刻躬身说道:“微臣告退……”后退着退出了偏殿,他立即转身,手捂着药箱,一路快步小跑,差点让跟着他的两个小太监都跟不上了。
朱高炽又叹了口气,问道:“何为司令?”
“此乃儿臣建议,有别于水师提督,都督,取意司出有命,令行禁止。”
“司令寓意不错,可曾定级?”
“孩儿身为太孙,此职只是兼任,所以并无定级。”
朱高炽长叹了一声说道:“既然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并且为与五军都督府并立,特赐名海军,岂不是又一个正一品之职……”
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都是官居一品,不过这个职位都属于是显爵清职,除了打仗的时候,都督的手里并无实权。
因为都督的手里没有调兵权,只有领兵权,所以不打仗的时候,一点实权也没有。
而且,这个职位大部分都是一些勋贵兼任,比如朱瞻基的舅舅彭城伯张昶,就是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级别虽然高,但是手里的权力还没有一个五城兵马使,京卫指挥使的权力大,好歹对方的手下还有一些兵。
但是,这个海军既然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又是由朱瞻基担任司令部司令。依方宾那巧言令色的尿性,怎么可能会制约朱瞻基,这个司令,恐怕将会比英国公张辅的权力还要大。
朱瞻基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就是再不甘,也不会因此就恶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自己处境艰难,与儿子的春风得意相比,他这个父亲情何以堪?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点怨念也不能表现出来,如果他敢有怨念,这个太子之位哪怕就是因为儿子的关系能保住,他以后也别想再以太子身份出席任何场合。
在父子亲情这一块,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在乎过啊!
想通了这些环节,他最后还不得不反过来告慰朱瞻基。“你能担此重任,是你皇爷爷对你的期待,你要用心做事。我对军事一无所知,也不能给你太多教导,盼你能多听少言,三思而后行,切莫辜负了你皇爷爷对你的期盼。”
“是,孩儿遵命!”
“回去吧,我也累了。”朱高炽再也撑不下去了,回首对龚庆凡说道:“扶我去书房安歇,今日孤要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