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看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山谷伏击
“大家戒备。”熊克武的话刚刚出口，三四发迫击炮弹就落在了人群之中。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几个战士当即被炸死，而四散的飞石又打伤了十几个人，场面一片混乱。
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过来，起义军的队伍顿时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而炮声就是信号，两面山崖上随即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喷吐着火舌的枪口在疯狂颤动，一颗颗子弹犹如索命的无常，袭向了在山谷中进退不得的起义军。
“有埋伏。”熊克武和秦载庚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此时才想反击为时已晚。武器精良的联防民兵快速的向弹仓里填着子弹，将一颗颗子弹送入了敌人的身体，这些人平时练习射击的机会很多，枪法都还勉强过得去，加上地理优势对方只能挨打却无法还手。
没有经历过战阵的联防民兵们越打越兴奋，随着初期紧张情绪的消失，他们的射击水准也在逐步提高。而山谷中的起义军却是无处躲藏，一些人企图跳入安宁河中躲避，但他们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侥幸没有被冲走的几个人，也在无所遮蔽的水面上被击毙。
见到河水中无法躲藏，起义军只好向着两侧山崖下躲藏，希望能够避开对方的射击。可是埋伏的民兵在两侧山上都有人，交叉火力之下根本没有多少射击死角可以躲避，这让起义军大受损失，如果不是联防民兵人少，此时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见到难以取胜，熊克武不得不命令撤退，他与秦载庚一起冲在前面，带着残余的起义军向着来路逃去。朱代珍接到的命令是击退起义军而非全歼，因此在熊克武和秦载庚带着上千残兵逃离之后，他并未立刻选择追击，而是带着战士们剿灭了负隅顽抗的残敌，抓获了三百多名俘虏，这些人之中的大多数都是隶属于哥老会的。
朱代珍一面留下两个中队打扫战场，一面带着大部队衔尾追击，逼着熊克武不敢稍作停留，一直退向犍为县城的方向。
熊克武并不知道，在他退出犍为县城向南前进之后的几个小时，吴子玉已经带着三十四协抵达了此地。由于起义军都已经离开，吴子玉没费多少力气就攻克了县城。进城之后吴子玉命令军队秋毫不犯，随后他出榜安民稳定地方，又派出大量侦察兵，查看周围的情况。
熊克武的败兵很快就被侦察兵发现了，那些骑马的侦察兵以最快速度向吴子玉汇报了情况，得到情报之后三十四协第一时间开出县城在郊外展开了队形，同时在犍为县城附近修筑起临时的步兵阵地。
“快撤，快一点，谁也不许掉队。”熊克武挥动着手枪，在队伍之中大声吆喝。后面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了，急得起义军四处乱跑。这些没有经过多少军事训练的起义军根本无法胜任这样的快速行军，如今他们的队形已经散乱不堪，不少人都变成了空着手，有些人甚至连鞋子都跑丢了。
“克武兄这样不行啊，在这么跑下去，大家非散伙不可。”秦载庚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这里面不少都是他的弟兄，损失了殊为可惜。
“那些埋伏我们的人武器精锐，不但有火炮还有机枪，肯定是吴子玉的第三十四协新军。我们这点人要想挡住他们，就必须依托犍为县城，否则我们就是送死。让大家都快一些，县城已经不远了。”熊克武的话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秦载庚知道自己手中的实力，他也知道熊克武所说才是最可行的办法，他只好点点头，一边催着自己的那些手下赶快走，至于临时加入的农民他已经顾不上了。
朱代珍带着大队战士在后面一路尾追，他每走上一段路就要划分出一小队士兵专门负责看押抓起来的俘虏，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已经聚拢了多少俘虏了。从埋伏圈到犍为县城几十里的山路，虽然听起来不算远，但在大山之中，这几十里山路根本不是一天所能够跑完了。
天渐渐黑了，可是起义军却始终不敢停留，熊克武带着人拼命的跑，生怕被抓住。朱代珍知道前面有吴子玉挡着，他自然不会追得那么急。朱代珍手下的战士们很快就停止了追击，在山谷中点起火堆开始进餐休息了。
熊克武跑了一段，发现后面的追兵休息了，他也赶快命令大军原地休息。经过一天的奔跑，起义军已经彻底累垮了，不休息不行啊，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大军携带的粮食本就不多，这一段逃亡路上为了轻身快跑，他们已经将仅剩下的粮食也全都丢弃了，此时人困马乏饿的眼冒金星，却没有吃得东西。
秦载庚摸了摸已经饿扁的肚子，他这才想起来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只顾着逃命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松弛下来，他只觉得腹如鼓响全身酸软。
“去找些吃的。”秦载庚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
“舵把子，这荒山野岭的到哪里去找吃的？”他手下的管事也同样没有粮食。
秦载庚看了看不远处的河流道：“派些人去抓鱼，再派些人在附近搜索一下，如果有村镇就抢些粮食来。”
“不可。”熊克武走过来连忙阻止道：“我们是革命党，是解救百姓的军队，绝对不能像后金军一样四处掠夺。”
“娃溜哈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这些。既然咱们是解救百姓的军队，那些百姓就应该贡献出些粮食来给咱们充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如今如丧家之犬般的秦载庚哪里还顾得这些，只要能搞到吃的，让他当土匪都行。
这些人毕竟都是秦载庚的部下，他们并未听从熊克武的规劝，竟然纠集起一批还有武器在手的人，分成几路出去找吃的了。
沙纳佗寨是凉山深处的一个古老村寨，它依山而建所以只有两面寨墙。猛族人世代在这里居住，靠着开垦山坡地和放养山羊生活，一直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山寨敌袭
时间进入十九世纪下半叶之后，华兰大地开始出现了混乱的局面，各地洋人横行盗匪丛生，凉山地区虽然是洋人势力所无法企及的，但盗匪却一点也不少。
随着盗匪越来越多，凉山的猛族人开始结寨自保，但来去如风的盗匪却让他们苦不堪言，直到最近赵守宏接掌建昌道以后，开始下大力气进行剿匪，这样凉山地区才慢慢安定了下来。经过赵守宏的各种惠民措施拉拢，猛族人对赵守宏好感大生，也开始支持他的各种政策，而在各村建立联防民兵的策略就是他们十分拥护的。
如今凉山地区的民兵训练工作才刚刚开始，武装工作队进驻沙纳佗寨也只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召集起来的五十多名猛族民兵甚至还来不及调拨下发枪支。本来凉山地区已经是比较安定的地方了，但一天前他们开始接到通知，将有一股暴民经过凉山地区，所以这两天寨子的防御被明显加强了。即使到了半夜时分，武装工作队和民兵依然分组在寨墙上巡视，以防止不测。
老陈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兵，今年三十五岁的他在练勇之中也算是大龄了，当初虽然在练勇中只是个士兵，但在预备队员都被充入队伍之后，他就被升为班长了，这次的武装工作队就是由他带领的。武装工作队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班十二个人，但每人都配备了夏口造步枪和手榴弹，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加上五十多个手拿大刀梭镖钢叉的民兵，遭遇敌袭至少能够抵抗一阵子。
接到警报之后，老陈非常重视，他不放心那些新兵站岗，所以直接搬到大门的碉楼上去睡觉，只要夜里醒来就在寨墙上巡查一番。工作队的战士与民兵轮流站岗，平均每一边的寨墙上都部署有四个民兵和两个战士。半夜时分，打了个盹的老陈又披上衣服走出碉楼，大步向着寨墙走去。
走过一个转角，他看到一名民兵和一名战士正趴在一个垛口处，对着外面指指点点。老陈皱了皱眉，他大步走到两人身边道：“在这里瞎嘀咕什么？都给我站岗去。提高警惕，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
“是，队长。我们两个只是发现了一些异常，才凑过来商量的。队长你看，外面那些黑影是不是狼群？”战士指了指寨墙外说道。
老陈被吸引了目光，他举目望去，顿时皱起了眉头。寨墙外的百米远处，不少的黑影在晃动着，他们的行动很有规律，虽然行进速度很慢，但可以看得出来是向村寨而来的。
是狼？老陈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是狼行进不会如此缓慢，而且凉山地区可从未有过这么大的狼群。是敌人？肯定是敌人，只有准备偷袭村寨的敌人，才会如此小心。
“是敌袭。”老陈低声道：“不要打草惊蛇，你们分头行动，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工作队全部上寨墙，民兵分出一半来防守，剩下的一半带着老乡赶快向后山转移。”
听说是敌袭，两名哨兵都是全身一紧，他们立刻按照老陈的命令，分头去集合人了。老陈趴在垛口处，对着外面遥望，继续监视着敌人，此时的他也有些紧张，握着步枪的手甚至在微微出汗。
做了个深呼吸，老陈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只在巴塘县参加过剿灭土司的战斗，他却已经是眼下村寨中最有战斗经验的人了。老陈很清楚，如今他就是村寨的主心骨，如果连他都慌张起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将无法生还。
小心的将怀中四个手榴弹一个个拧开盖子放在顺手的地方，又检查了一遍手中压满子弹的步枪，老陈的心中终于平稳了。武器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只要有武器在手他就有必胜的信心。将枪口慢慢伸出寨墙，瞄准了其中的一个黑影，这个时候决不能让敌人靠的太近。同时老陈心中明白，在大队人马赶来之前，他必须独立坚守此地。
叭呴的一声脆响，正在猫腰前进的一名起义军手一扬就倒在了地上。“妈的，有埋伏，大家一起上啊。打破了寨子抢粮食，抢女人。”一个人外面大声吆喝声，很快同来的两百多人都呼喝起来，他们或是低头猛冲，或是举起手中步枪对着寨墙胡乱射击，战斗顿时打响了。
“一群乌合之众。”老陈啐了口唾沫，再次将枪口伸了出去，枪响人倒。这些被子弹喂出来的练勇老兵，各个都有着不错的枪法，打起那些端枪乱放的固定靶是十拿九稳的。
看看有十几个人快要冲到寨墙下了，老陈抄起一个手榴弹，将拉火环套在食指中，挥手就扔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队形过于密集的七八个敌人应声倒下，将那些冲锋的人都吓了一跳。
“快跑，寨子里有炮。”有人大喊着，许多人慌慌张张的往回跑。
指挥这些人的管事大喊道：“一群胆小鬼，都不许跑，那不是大炮，那是炸弹。”他挥动手中步枪打死了一个逃兵道：“那只是炸弹而已，对方人不多，所有人都给我冲上去。有再逃走的，这家伙就是你们的榜样。”
看看那个被近距离打爆了头的逃兵，起义军众人只好折返回去，继续向寨墙冲锋。
“队长，我们来了。”三四个战士带着十几个民兵冲了过来，寨墙上的火力顿时得到了加强。
“队长，老乡开始撤退了，不过需要一定时间，村长说了，我们至少要顶住半个小时才够。剩下的战士们在附近搜索敌人，如果确定只有这一边被人攻击，他们就会过来的。”一名战士汇报着情况。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次敌人不少，而且还有一些步枪。”老陈对着附近的人说道：“谁也不许后退，我们的背后全是父老乡亲，后退就意味着将他们出卖给敌人。”
“队长你放心，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寨墙上。”几名猛族民兵纷纷表态。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独抗强敌
“很好，当你们胆怯的时候，就想想身后的父老乡亲，他们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老陈一挥手道：“有枪的射击，其他人准备近战。”
老陈一发令，仅有的几支步枪纷纷开始射击，并不密集的枪声在寨墙上炸响，准确的击毙那些正在射击的起义军。借着双方步枪对射的时机，那些手拿刀矛的起义军终于成功接近了寨墙。
沙纳佗寨这样的小地方寨墙都不高，只有三米左右而已，两个人叠罗汉就能轻松爬上来。如今没有云梯的起义军攻打这种小寨子最为合适，接近寨墙以后，他们立刻以叠罗汉的方式往上爬。
一个起义军扒住寨墙奋力往上爬，早已等候多时的民兵战士挥起大刀狠狠剁去。那个起义军士兵本想借助手部的力量将自己撑起来，没想到却被民兵战士一刀齐齐剁去了十个手指，那人惨叫一声掉落墙下。
防守着寨墙的民兵们忘记了恐惧，他们奋勇冲出，与正在爬城的敌人展开搏斗，但有不少人因为探出身子暴露了目标，不幸被对方的步枪击中受伤了。听到枪声，附近搜索的起义军又聚拢过来不少人，他们的人数很快上升到接近七百，而寨墙上的人虽然得到了其他民兵的补充，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搏斗，也损失了十几个人，双方的人数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了。
防守的人过少，那些起义军终于登上了寨墙。见到对方爬了上来，民兵们纷纷冲了出去，而武装工作队的战士也不再射击，他们向着城下扔了两枚手榴弹，以阻隔对方后队支援，然后纷纷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了上去。
寨墙上的白刃战很快展开了，战士们在搏斗之余，时不时就向寨墙下扔两枚手榴弹，以阻止更多的敌人登城，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根本阻止不了，而战士们的手榴弹也快要消耗光了。
登城的敌人越来越多，而工作队的战士和民兵却不断有人倒下，他们的防守形势岌岌可危。
“队长，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撤吧。”一名战士凑近老陈说道。此时双方在寨墙上战事胶着，实在难以分开。
老陈虚晃一枪，用标准的挺刺洞穿了一名起义军的胸膛，随后他半转身对着那名战士道：“让大家都撤退，把伤员全都带上，第一小组跟着我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