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子容辛苦,存中辛苦······”
苏颂和沈括的脸色都有点党项人的味道了,黝黑,甚至脸颊还带了高原红。这几个月,他们是真的辛苦了。
赵曦也听说过沈括那不算坚定的性格,常被人诟病,然而,具体到这些事务上,赵曦却看到沈括具备了科学家的特质。
有此二人,实乃大宋之幸。
“官家,此行幸亏有存中,存中创了用“飞鸟图”来绘制地图,以代替传统的循路步法制图,此法省去了我等很多辛苦。”
“官家,这次勘查,收获颇大,原本官家所说治河之法,臣原本以为只是征伐西夏的借口,臣确实狭隘了。经过这次勘查,我等亲身经历整个汛期,对黄河水患之因有了妾身体会。”
“正如官家所言,治水患之根本在中上游。黄河自入河东,因河东之地砍伐严重,地表裸露,同时有汾河、陉河等支流汇入,夹大量泥沙狂泻而下,从而在下游形成水患······”
苏颂有些激动,可能是收获,也可能是找到治理水患的方法了,觐见官家,甚至连客套都免了,直接开始讲述这次勘查所得。
而且,在陈述中,似乎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挑着捡着叙述。这样的模式,偏偏是赵曦最喜欢的。
详细的情况自然有奏本,苏颂这般真是他真性情的体现,也是一个痴迷于科学者的真实表现。
“官家,臣孟浪了······”
苏颂也觉得有些不妥了,只是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那份激动。
“子容,朕理解,也懂得!尔等先行休整,奏本留下,养好身体,调整好状态······朝廷需要尔等!”
赵曦也被带进了一种情绪波动的气氛中······
第778章 微服私访(一)
治理黄河,从苏颂等人回朝后,就准备提上议事日程了。
半月的休整,没能让苏颂等人的面色恢复到从前,精神头倒是将养好了。赵曦便召集了内阁议事。
“官家,非老臣等人要推辞。黄河治理,非一时之事务,仅仅是完成前期勘查,不过是整个治理水患的十一。正值朝廷换届前期······”
“老臣以为,朝廷议事,官家应将换届后备选的内阁臣工,一并召集商谈此事······官家,老臣,乃至这届部分内阁,来年致仕的意愿,还望官家恩准。”
“官家,国朝之变,有太多前所未见之事务,臣等年迈,确实深感吃力。朝堂也确实需要年富力强之臣工承担了······”
议事刚开始,苏颂只是简单的做了陈述,富弼就这样说了。
富弼陈述的确实是一个事实,内阁的事务确实相当的繁杂,也确实是出现了诸多前所未见的事务。
富弼、文彦博、张方平、韩绛、陈升之等人都是近八十的人了,几何时赵曦都见到过他们在挑灯之时,仍然于勤政殿伏案劳作。
并不是他们能力差,而是国朝的新事物太多了,让他们有些应接不暇。
稍微年轻些的王安石、司马光、王珪,还有后来入阁的吕公著,也就王安石和吕公著还能做事。
司马光早早就脱离了政务,而王珪治政之能,在现在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曦忽略了,总是忘记他们的年纪······
即便就是赵曦,久处宫内,都能明显感觉到国朝进入了一个快速的、向上的、良性的、变化多端的发展期。
这不仅仅是苏颂、沈括他们勘查回来的奏报造成的印象,而是整个朝堂,整个市井,整个国朝都让他有了这种感觉······这才是中兴的真正表现。
市易寺需要许可的科目越来越多了,虽然不能说是物质大丰富,但产业多样化应初现端倪。原本新品必出工坊城的惯例已经有所变化了,各地州府呈报的审批项目,越来越繁杂了,即便聪慧如吕惠卿,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确实难为这些老臣了。都是贤能,赵曦也不能这样无限的使用下去······
“富相,是朕疏忽了!治理黄河水患,不在一朝一夕,倒是朕着急了。”
“这样吧,子容与存中,继续做前期的工作,需要的人、财、物尽管向朝廷提,满足一切要求,先把架子搭起来。”
“正如富相所说,正值朝廷大换届,今年后半段,非紧急事务,朝廷就不再商议重大事项了。”
或许自己也该捋捋思路了。如今的国朝发展,都有点倒逼朝廷的趋势了。
社会的治理,会随着发展的程度,让治理者分工越来越细······这个道理赵曦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
从每日的奏章内容,赵曦也感觉到内阁大臣被案牍所累的情形。而他自己,需要定夺的事务也越来越多了,很多新生的事务,内阁、太子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确实如富弼所言,国朝或许真该停一停、稳一稳,不再专注于大事,而是应该条理一下、规整一下。
朝堂平静了,最起码在表面上趋于一种平静状态,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赵曦出宫了,轻车从简,就三五个随从。不管是老护卫营还是近卫,都已经是军中大将,做不了他的亲身护卫了,也是赵曦没这个意思,若是漏点口风,近身伺候官家的荣耀绝对是所有武将的荣耀。
赵曦之所以出宫,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大宋,只是奏章上的大宋,想亲身体会一直被臣工标榜日新月异的大宋。
“客官,喝点热饮子?要甜品还是茶品?”
赵曦不是一直在深宫的帝王,可他这样出宫还是在近二十年前,他西征之前有过这种形式的出宫。
即位后,赵曦有出宫的时候,可都是君王仪仗下的出宫。这算是所谓的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吧。
汴梁随处有这样的摊铺,赵曦没有刻意,就这样随意的坐下了。是一个卖饮子的摊铺。
“店家还有茶饮子?”
“客官第一次来汴梁?可叫客官知道,我的小店的茶品可不是老式的煮茶,是道地的炒茶······”
“还是官家第一次南征时改良的饮茶法子,如今在汴梁若不知道泡茶的人不多了。就说茶铺,没几个煮茶的了,都是泡茶。”
“如此茶品,饮之如君子,清淡中带着优雅,可平静心气,洗涤心灵······咳···咳这不是小可的话,这是宜州茶商的说辞。”
茶铺的店主倒是个妙人,话也多,正合赵曦的意图。
“店家,这茶铺多吗?这营生如何?朝廷又如何管理?”
“莫非客官有意做这营生?”
店主还有竞争意识,说话间就警觉上了。
“那倒没有。不瞒店主,某来自江南,要说营生,不是做茶品营生,是炒茶营生。”
“哈···哈···哈······客官一看就不是商贾,或者说没摸着边想做生意。好叫你知道,做炒茶营生,不管是来汴梁,还是在地方,都首先的向市易寺报备。怎么说吧,只要你报备了,市易寺会给你茶营生相关的告知,哪有像你这样莽撞的。”
估计赵曦被店主当做二傻子或者二世祖了,眼里全是鄙夷。
王中正好像不服气,想要发怒。赵曦可没怨人家鄙视自己,市易寺的职能是自己定的,自己居然犯这样的错误,也不怪人家鄙视。
“店家,市易寺是怎样回事?”
“市易寺好啊。就说这茶铺,市易寺按照汴梁的里坊进行了分区,规定间隔多远有一间茶铺。虽然报备审批每年需要五个钱,小可还是乐意的。”
“剩下的就是小可到固定的官营里趸茶了,童叟无欺,还不限量,朝廷只监管过程,收税,不参与买卖,全靠商家随行就市,价格公道。”
“客官不知道吧,这叫规划!主官说的,做什么事都得规划,得有规矩。就是因为这规矩,小可这茶铺,一年盈利得有二三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