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也就是在这一刻,章惇就需要交出兵权了,整个南征军将有枢密院会同兵部接管,分别予以安置。
而章惇,这一次所谓主帅,是需要入太庙,斋戒三日后告祖先以宣告功绩的。
章惇先是与太子共乘太子的銮驾,在到了御街后,则是由太子牵引,章惇骑马,夸街而行······
上一次章惇是跟在各路大军的主帅身后的,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这一次自己却成了唯一的主帅,整个汴梁看热闹的子民,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总是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章惇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早年大宋没有这样的胜利,还是说这样的大礼是因为灭国之战才有的。章惇也知道,在前朝,将士凯旋就是如此隆重,可在国朝,文武的差别,不曾记载着如此声势的凯旋仪式。
官家即位,改变国朝文武的差异,提升武将地位的做法,是从方方面面的。就这样的迎接仪式,让人所感受到的,章惇敢相信,此事若是随机的问些路人,军伍或将是他们优先的选择。
章惇不是迂腐的文臣,相反,他对官家所说的王道基于霸道的说法深以为然,也是一直奉行的。也就对官家这些有意无意的做法认可了,也就自然的享受这种真正的众星捧月的礼节了。
于是,时不时的,每过一段,章惇都高喊着敬礼,率领众将领,以军礼致意整个汴梁。
他真不是有意,或者说是此情此景让他自然而然的反应。
这一次,是代表着新生将帅,也同样表现出了与往日凯旋不同的做法······即便是平灭西夏时,由于主帅都还是老帅,也没有这种与汴梁百姓互动的情形。
互动,是最能带动人情绪的,更何况还是这般隆重的夸街仪式。南征军把整个汴梁整沸腾了······
眼看就要到宫门了,也远离了汴梁热情的百姓,喧嚣远远的抛开身后,终于安静了。
“章帅,他······他可还好?”
太子等了一路了,从共乘时,他就准备着问话,似乎是照顾章惇的情绪,忍了,谁知道一直让他忍到宫门前。
本以为问这些话的机会,会是夸街时,谁知道熬到现在。
“呃······殿下,算上临时招募的,应该有五千之众,熟知我朝的练兵之法,章惇以为,固守郎颂、高邦之地应该无碍。”
“即便是功亏一篑,安南也不敢肆意妄为······他们不确定朝廷的意图。”
其实就是一瞬间,章惇就决定实话实说了。
太子问的是:他可还好,就说明,太子对于南征军在安南的做法是清楚的;其次,官家之所以让太子出面郊迎,其实是存在让太子在自己这里得到一些消息的意思。
再说了,章惇与太子交好,也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隐瞒。
至于将来好不好,在于朝廷,而不是那五千的乌合之众。
第776章 章惇奏对
章惇被官家召见,已经是所谓的凯旋归来后的第五天了。
这不是说官家有多忙,以至于连功臣都顾不得接见,也不是官家对章惇有什么意见,而是整个告祖先的流程需要完成。
“子厚,烦扰了吧?有些程序是必须有的,朝廷需要这种仪式,仪式感也是朝政的一部分,况且这样的仪式是有利于一些朝政推行的······”
官家的直接,章惇是熟悉的,就跟在讲武堂闲聊时一样。
早先都也探讨过这些繁文缛节的事,大家也好像对此有了一致的认识,也正是官家这种说法。这就是礼,必要存在的礼。
“子厚,此次南征,你很不错······”
多么隆重的仪式,都没有这句话让章惇踏实。就章惇而言,此次南征有很多事都是有些先斩后奏了,甚至有僭越的嫌疑。
有了官家的这一句话,章惇算是彻底放心了。
“臣有些放任了,还望官家责罚······”
“不,你做的真的很好,不管朝臣有何种议论,对于朕来说,没有比你的做法更合适的。”
赵曦对于自己亲近,或者特别看重的人,奏对的形式很随意的,甚至跟平等聊天都差不多。
“说说吧,什么感觉?”
官家的这问话,跟太子的问话类似,只不过问的侧重点不同。
“恕臣直言······”
“无妨,就当是朕与你在讲武堂闲聊吧。”
“官家,最终会谈结束时,二皇子让臣带话,说:孤都明白,孤不会令人失望······”
说完这句,章惇就等着。对于是不是官家的谋局,章惇一直疑惑,种建中说半天他也是没钻出来。这时候,能有这样的机会,章惇又怎样会放过。
他知道,官家那几乎达到极度的自信,不会回避这个问题。
“子厚,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想法?”
赵曦看了看章惇······这是个率真的人,倒也真敢问。
“官家,也不是,最后二皇子有句话,让臣有了些想法。二皇子说:市易或许是个好办法······因此,臣才以为,官家早有谋划,将工坊城淘汰的一代、二代火器出售,装备那边的实力,采取逐步蚕食的方法,最终完成如马援一般在安南立铜柱,完善荆州象郡无缺······”
章惇的大胆是出了名的,有些忌讳和礼教,章惇的个性里,似乎跟这个时代都有些脱节,严重程度连赵曦都比不上。也是,一个跟自家族叔小妾勾搭,出身又被人唾弃,不服礼教也是理解的。
“朕并无此意。这么说吧,纵观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多数是自北向南的。不管是周武灭商,还是秦皇一统,以及后来的魏晋、五胡乱华,一直到前隋大唐,都是自北向南的。”
“所以,朕从来不觉得南边会对国朝有多大威胁,反倒是北边。北辽腐朽,而再往北的那些蛮族,由于生存条件艰苦,也造就了他们的特性······不畏艰难。”
“朕之所以在发生这般事件后,仍然留他一命,其实是出于他既然自命不凡,就给他一个闯荡的机会,也是为我大宋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测。”
赵曦这样说,可对于章惇所说的那些,倒也有了些兴趣。不过,这事需要留在后面······能不能立足才有资格获得支持。
“官家此言,是彝叔所揣度的······”
“你们相互说这些?”
“也不是,种彝叔大局观甚好,有些事臣多于他商量。彝叔是见臣纠结,便如此分析了。”
“尔等以为,他能否成事?”
“官家,恕臣直言。臣以为,就凭现在的实力,恐难以扩张。臣没有纠结那人头是否是段廉义本人的。是臣以为,从善阐城逃出时,段廉义应该席卷了大理王室的珍藏,那将是在安南境内立足的基本。”
“况且,随行的军将,也多是大理王室近卫。臣当时一直考虑这是官家谋划,所以担心硬致死段廉义不利于立足······”
整个过程,章惇相信官家很清楚。在查验功劳时,不管是太子还是内阁、兵部、枢密院,都忽略了段廉义人头这事。
让官家猜忌,不如如实禀报。章惇了解官家是怎样的人。
“无所谓,段家人也就是个段家人了,是出家还是逃亡,对国朝而言没有区别。目前郑介夫与敬亭在大理还算控制的住。死不是唯一的办法。”
“况且,在此事上,皇后和太子也都宽容,并没有要求怎样做,甚至到处说情,让朕放手…~恐怕太子也问你了吧?”
赵曦见章惇要解释,便摆了摆手说:“你们忠于朕,是因为朕值得你们付出忠诚,但朕不至于细微到你们无所不言的地步。”
“你跟太子,那是你们交往的情义,跟忠于朕不冲突,没必要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