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都是人,做不到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战斗他们不怕,可这样的杀戮······真的是折磨。
以前听说过,那些蛮族在相互争斗时,凡是高于车轮的,一律会杀掉。曾何时,他们也曾对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他们所接受的教化,让他们不能接受这样的行为。
然而今天,他们却不得不做同样的事,甚至比蛮族更残酷······他们是不留下一个活物。
“用火药吧。不仅仅是为处置死尸,就是让兄弟们眼不见心不烦,减少一些罪孽也算!”
这时候不需要通知,对于分散在聚集点的军卒,也无法一一通知。可火药的爆炸声就是最好的传讯办法。
战前有约定,一旦有一人使用火药,整个战场有火药爆炸声时,就是使用火药的命令。
“向导们怎么办?”
“能遮掩继续遮掩吧。让军卒将其打晕,最好是能不省人事的那种。”
尽量吧,事情就只能做到这程度了。在兄弟们心里舒服和是否可能暴露身份之间,难以选择,只能是如此姑且了。
向导,这时候还是需要留一段时间,因为这一个聚集点的出现,让他们几个认为,前方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向导的作用还需要继续借用。
当第一声爆炸声响起时,王舜臣、折克行、周侗的三组小队,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战斗他们不怕,可他们现在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屠杀,无差别的屠杀。因为任务,他们现在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没有其他。
这样的行为,跟他们根深蒂固的理念不同,在行动时,同样也是一个自我折磨的过程。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过,进行选择性的刺杀······
都是在酣睡的人,没有丝毫的反抗,即便少些惊醒的,也只会在一瞬间被干掉,没有丝毫的难度。这样很无趣。
关键是,当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量级,甚至是他们不觉得有威胁的活人时,他们一样不能仁慈,一样的让其变成死人。这个过程真的很折磨人。
没一阵,他们已经没有了开始行动时的激情,甚至有些畏惧继续,深怕下一个土坯房里,依然存在让他们不忍下手的存在。
这时候,丢几颗火药弹是最简单的,眼不见心不烦,本质上没改变,但是却可以让自己的心里多的去。
他们三组的分散展开袭杀的,所以在进行中没得商量,只能按既定方式进行。
这时候的这一声火药弹的爆炸声,对他们而言就是救命声······
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只需要合理使用火药弹即可。探路者队伍的军卒们,对于火药弹的了解,比新军军卒熟悉很多,经常性的跟工坊城合作,来评估火药弹的威力······一直以来,苏颂都没有停止过火药弹的改进。
现在的火药弹,苏颂和沈括已经将其分类了,投掷类、床弩发射类、火炮发射类等等。赵曦看过,投掷类的几乎无限接近于后世最早的手榴弹样式了,携带方面容易了不少。
用火药弹无差别的攻击,让军卒心里舒服多了,反正看不见。同样,作为知晓任务内容的军卒,加上对火药弹的熟悉,他们知道该这样合理使用火药弹。
一时间,在这片荒原中,全被隆隆声笼罩了。
这样做最大的弊端,就是造成了从聚集点逃脱着越来越多······王舜臣很怀疑这是外围小队故意的,这样做,外围小队才有动手的机会。
熟睡中惊醒逃命,尽管相当零散,可在百十骑兵的围堵下,即便是逃出了聚集点,一样没有活命的机会,不过是能知道自己怎样死去而已。
本以为会有意外的战斗,在突袭和军备的绝对优势下,以少胜多变的很容易。以二百围歼千数以上,在这里就成了现实。
“通知他们,把所有的屋舍全部炸掉,直接将死尸掩埋。完成后撤退,在集合点汇合!”
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了,也就意味着这次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种建中让传令兵沟通聚集点里面的小队,准备收工了。
第684章
自欺自人,很多时候都是迫于无奈的做法。
同样以眼不见心不烦来麻痹自我的,还有赵曦,以及整个知晓内情的内阁大臣。
当朝廷接到前方高敬亭的奏报时,也就是已经成事实了。都在选择性的回避,不具体谈这事。就是赵曦,也没有翻开皇城司详细战况奏报看。
只需要知道,这一次的偷袭战,五队探路者队伍,伤亡四人,一名军卒在袭杀时,被对方太多的人包围,不得已自己引爆了身上的火药弹,同归于尽。另外三人,都是类似情况,受伤了。
“那地方不适合养伤,哪怕是受很轻的伤,也可能会危及生命。将伤员转运回来,在河湟养伤吧。”
赵曦就说了这一句,没有情绪再继续讨论前方的事情了。内阁大臣也如此。虽然是很漂亮的胜战,所有人的心情却无法好起来。
赵曦是知道,探路者队伍前行的路径上,还会有一个这样的聚集点。而内阁大臣是因为无法确定前面还会有多少。
挺矫情的。搁往年,不管是北辽还是西夏,捉生军和打草谷的骑兵,在国朝边境从来都是惨无人道的。如今,国朝强盛了,却因为做了同样的事愧疚。
心情不愉悦,可国事不能停,就是赵曦也不得不暂时忘记那些心里堵着的情绪,继续与臣工商讨正事。
没办法,在前方探路者队伍的奏报到来没多久,河湟那边也来了奏报。
由于国朝的大军压境,居于青塘的董毡部,请求向国朝内附了!
又是一件不太爽的事。
吐蕃讲究血统,从松赞干布一统吐蕃开始,被吐蕃人认同的便是他的子孙。只要有松赞干布的血统,通常情况下,是会被吐蕃认同的,也有一定的归属感。
而董毡,恰恰算是松赞干布的后裔,也是被青塘周边各部认同的。
在利益的驱使下,青塘周边的部落可以内附,却不能否认自己是吐蕃人,也无法改变心中对董毡是首领的认同。
倘若是董毡强势,与大宋针分相对,然后导致大宋攻伐青塘,最终大宋灭掉董毡,荡平青塘。那些内附的部落未必不乐意见到······终于不用心存愧疚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董毡作为他们的首领,也自愿内附大宋了,这就让他们都处于同样的处境,都是内附大宋者。
这时候,他们会觉得,在内附的吐蕃人中,一样需要有一个领头的······
从国朝的朝廷立场考虑,死掉的董毡比活着的董毡更有利于统治那些内附的部落。
可董毡请求内附,就意味着,在河湟那一片区域,吐蕃人依然有领头人,依然有他们认可的归属点。
然而,国朝却不能不同意董毡的内附。因为,董毡是榜样,具有象征意义。
“董毡不死,河湟难靖!”
韩琦的话也是章惇在奏章里的提法。公文奏章抵达朝廷的同时,王韶、苏辙和章惇各自也对董毡请求内附的事,各自阐述了意见。
王韶针对董毡的生死对河湟的影响,做了详细具体的分析。苏辙建议徐徐推进,以利益和怀柔的手段,逐步分裂吐蕃部落之间的联系,最后达到全面统治的结果。而章惇,直接陈述董毡存在为危害,建议不接受内附或者处死董毡。
“这时候董毡的死,可能导致王韶前期所有的努力白费,很可能造成河湟陷入战争之中。”
王安石这一次也没有激进,表达了温和的处置态度。
“国朝岂能怕战争?”
韩琦已经忘记国朝屡战屡败的曾经了。这时候国朝的战力已经足可以让他有这样的底气。
“对于河湟的绝对统治而言,死掉的董毡确实比活着的董毡有益。可是当下的情况还真不能让董毡死掉,更不能拒绝内附。”
“经营河湟本来就是战略包围西夏的前奏,而如今已经算是到了骑马可待的地步,不能因为董毡的生死影响国朝的战略目标。还是妥善处置为好。”
或许是富弼把官家对内阁大臣后路安排的消息透露出去了,现在的内阁议事很规范,基本上是涉及自己分管政务时,才有发言,其他议事多数参言的欲望不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