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下出水
幸好下面一众大佬都不是没眼色的浑货,人人都装作没看见。
皇帝驾临大理寺,裴矩身为寺卿算半个主人,恭声问道:“不知陛下来此所为何事?臣等未曾迎接,尚祈赎罪。”
裴老头年高德劭,李世民对他也很尊敬,呵呵笑道:“朕也就是逛逛。”他伸手示意裴矩起身,随即虎目一扫众人,道:“正好听闻大理寺有案子要审,堂堂太原王氏家族的二房主母死了,涉案者却是朕刚刚新封的泾阳县男,此事让朕有些好奇……”
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大有深意看了看王氏之人,淡淡道:“恰巧皇后也曾受泾阳县男救命之恩,一直想要见见这个少年奇才,我夫妻俩商量一番,忍不住就来了。哈哈哈,大家不用担心,朕夫妇二人此次乃是微服出宫,不会干扰裴寺卿升堂,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一众大佬面面相觑,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陛下虽然如此说,但是他们可不能这么听,否则可就真成傻子了。
王凌云一脸苦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想要设计陷害一个小小县男,为何竟然弄出如此大反击。
程咬金出现,那是因为其子与韩跃乃是结义兄弟,他来无可厚非。
秦叔宝前来,那是因为外甥女罗静儿跟着韩跃,他来也算说得过去。
至于上官仪,无非是认为韩跃堪可投资,一个老狐狸而已,王凌云也没怎么在乎。
但是王凌云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来了,不但皇帝来了,而且还带着皇后亲临,虽然李世民说是不会干扰审案,但是刚刚那一番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他就是来给韩跃撑场子的。
皇帝带着皇后给一个臣子撑场面,此事当真亘古未闻,那韩跃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让这么多人如此看重?
王凌云轻轻看一眼王圭,发现爷爷也是一脸慎重,祖孙俩都感觉事情已脱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
……
骑虎难下是什么感觉?
难堪!
打脸!
挺着头皮硬撑,众目睽睽下丢人。
这一次大理寺之行他祖孙打得好一幅算盘,本想趁机抖一抖威风,让天下人都看看王氏的实力,哪曾想还没开始施展,先是家中建筑被莫名巨响震塌,引得老百姓议论纷纷。接着又有奇葩族人被打死在大堂上,临死还给家族招来一个飞扬跋扈的恶名。
虽然悠悠众口难堵,但是放在平时也勉强能解决,只需以家族势力恐吓威胁,自然能将所有的不利舆论压下去,但是现在有李世民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纵有千般诡计也施展不出。
这就像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正欲在一群小孩面前秀一秀肌肉,忽然发现来了一个比他们块头更大的家伙,那种装逼不成反被干的感觉是何等的我曹。
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祖孙俩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他们太原王氏虽然是一流世家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是当世第一,因为在上面还压着另外一股强横势力,这股势力就是太原李氏。
当年李渊任太原留守,趁着天下大乱乘势而起,其时李家军在隋末十八路反王之中并非最强大一支,但是李家父子却占据地利人和,一边发展一边征战,先是拿下太原,后又收编瓦岗寨群雄,实力逐步壮大,最终一路横推天下,坐拥了整个江山。
太原李家变成了皇族李家,有大唐江山作为后盾,实力慢慢超越其他门阀,成为当世第一强横势力。
自古皇权与世家相争,李家父子夺了天下之后更是狠狠打压世家,今日皇帝前来,未尝便没有想借此事再行打压的可能。
王凌云心中暗暗焦急,他看了一眼王圭,发现爷爷也是面色忧虑,祖孙俩对视一眼,各自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了注意。
壮士断腕虽痛,但却能保元气不伤,若是等到李世民出手,那可就大事晚矣!
王凌云忽然站出来,他眼睛轻轻一闪,脸上装出一副惭愧模样,自责道:“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晚辈痛心家中长者逝去,我悲伤之下又听闻下人汇报,说老人家是喝了藿香正气水才身故,晚辈一时被亲情之痛蒙昧了心窍,所以才做出状告泾阳县男的蠢事,现在想想实在不该……”
他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恭敬道:“我王氏现在就撤诉,今日之事乃是个误会,凌云受丧亲之痛蒙蔽心窍,虽然做出错事,好在未给泾阳县男造成损失,不过我仍然愿意认打认罚。”
他这一番话句句扣着“丧亲之痛”这个字眼,给人一种此番行事乃是冲动之举,现在发现错误却能用于担当的错觉。
“凌云公子好样的,知错能改,是个爷们!”大堂外有人高声叫好,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生性纯朴,都被王凌云的语言所打动。
王氏家丁趁机在人群中道:“我家公子最是重情,今天确实是因为伤心长辈去世乱了心神,所以才……唉!”
百姓们不断点头,有几个甚至还竖起来大拇指,赞道:“都说凌云公子才华出众,想不到还是个孝顺之人,很好……”
王凌云垂头跪在那里,听着百姓们议论纷纷,嘴角悄然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他这种化被动为主动的手段着实了得,以退为进,悲怜天人,瞬间便将自己的形象重新建立起来,场中一众大佬都是人精,忍不住都在心中叹了一声:“果然好手段!”
李世民目光炯炯,他盯着王凌云足足看了盏茶时光,方才淡淡道:“既然撤诉,那便算了!”语气有些遗憾。
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也感觉不爽。
第66章 言语如刀
王凌云很不甘心,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状,引动长安风云,汇聚无数人目光,结果由于李世民的强势插入,最后演变成了闹剧。
“错失良机!”他心中喟叹一声,目光望向韩跃,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阴狠杀机:“这一次有皇帝帮你,但是我王凌云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有反抗的机会。”
他面色阴沉,目光隐隐闪动,无数个阴谋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古语云:相由心生,又有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如果心中蕴藏阴狠,眼睛里自然而然便会闪烁凶光,虽然王凌云脸上伪装出潇洒出尘的笑意,但是韩跃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内心。
“凌云公子眼泛凶光,似乎很是不爽啊?”韩跃流里流气的呲着牙,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混模样。
他就是要故意气王凌云,很想看看能不能憋到对方暴露本来面目,让大家看看名满天下的凌云公子是个什么货色。
可惜王凌云同样明白韩跃的打算,淡淡一笑,悠然道:“是非因果,不以成败论英雄!泾阳侯已经大占上风,又何必苦苦追着我王氏不放。”
他表面示敌以弱,话中却隐含着机锋,等闲之人若是不知内情,都会被他语言所引动,认为韩跃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他王凌云则是个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
“泾阳侯,这次是我王氏错啦,我现在就向你致歉。”他越发举止潇洒,脸上带着淡雅微笑,宛如飘飘浊世佳公子,悠悠道:“还望泾阳侯大人有大量,不要像那些农户出身的无赖混混,总是抓着人的痛脚不放。”
“哈!好锋利的一张嘴,果然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凌云公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杀人都不用刀子,用的是舌头。可惜的是你找错人了……”韩跃仰天打个哈哈,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你给我记住了,小爷我就是出身农户,我就是混混无良,睚眦必报又何如,谁敢惹我,我就咬谁。”
王凌云同样目光变冷,道:“泾阳侯如此心性凉薄,当真让人喟叹可惜。不懂容忍退让之人很少会有朋友,凌云原本还想与你把酒言欢,却见你言语行径毫无风范,凌云不耻为伍尔。”
“我去你妈的,老子同样不想跟你这种财狼作伴,指不定哪天被吃了骨头都不剩!”韩跃破口就骂,他目光与王凌云相对,直接揭穿打脸。“我说你他妈天天装君子累不累,这样绷着又是想给谁看?是想让陛下夸,还是想让娘娘赞?嘿嘿嘿,在场的可都是大佬,人人目光如炬,谁还看不你是个什么东西……”
“泾阳男口出污秽之言,可不是君子之风啊!”王凌云目光森然,语气渐渐便的阴冷起来。
韩跃哈了一声,忽然指了指自己嘴巴,满脸一副无所谓神情,大咧咧道:“看我口型,滚尼麻逼……”既然话不投机,何必装谦谦君子?死仇已经结下,今后都是有我无他的对头。
他看了一眼王凌云,发现对方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双手已经攥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来啊,暴怒啊,老子就是要这样气你,看你还能隐忍几时!”他心中嘿嘿直乐,正欲再加一把劲,哪知王凌云忽然心中警醒,意识到自己上了韩跃的当,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又摆出优雅微笑。
“恶心!”韩跃翻了翻眼皮,心中却暗道一声可惜,对手既然警醒过来,再用语言挑动可就没用了。
他二人言语争锋,场中一众大佬看的津津有味,多年不见如此精彩的场面了,人人都感觉大开眼界。
李世民高坐堂中一语不发,不知何时又从长孙那里把饼子要过来,一边啃着一边看戏。长孙皇后红着脸捏了他几次后背,眼见丈夫今日摆明是不想拿皇帝的架子,叹息一声只好由他。
“陛下,这泾阳县男好灵巧的机变,那王凌云几次在语言中设置陷阱,都给他用混混口吻化解过去。非但如此甚至还有所反击,把对手气的差点暴怒。”长孙悄悄在李世民耳边低语,她是个聪慧女子,堂下两个青年的言语交锋全都看在眼里,谁胜谁负她心中有数。
李世民轻笑起来,低声道:“王凌云也不错,小小年纪便深懂人心,每一句话里都藏有陷阱,今日若是换个人恐怕就着了他的道。可惜……”李世民说到这里,目光朝着堂下一扫,嘿嘿道:“可惜他偏偏遇到个混混,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无论他语言再怎么机锋百变,泾阳县男都只用一招耍无赖应付,如此反而大收奇效。”
长孙皇后缓缓点头,忽然失笑道:“臣妾原本还怕他吃亏呢,想不到这家伙精明如此,一番言语交锋对手半点便宜也没赚到。我看这又是一个程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