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下出水
长孙无忌乃是老狐狸,人家真平王不但是国主身份,而且年龄也比他大了许多,虽然对方语带质问,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恭敬道:“新罗陛下,您要做外公了,天下只有一个泾阳侯,第一个孩子不是汉人妻子所生,却出自你新罗之女,您说这是不是大赚?”
“第一个孩子,那岂不是说?嫡长子……”真平王眼睛一亮,虽然老迈体弱,目光却炯炯有神。
长孙无忌缓缓点头,郑重道:“我国皇后亲下帛书,赐封德善公主为泾阳侯平妻之一,她所生之子自然是嫡出,长子。”
真平王蹭一下从马车上站起来,转头对护卫喝道:“尔等速速回转,快马奔驰回国,命户部立即调拨国库,把那一千万贯送过来。”
说话之间探手入怀,掏出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扔给护卫,接着又道:“再命皇后开启皇家府库,取老山人参一车,貂皮十车,黄金十万两,丝帛二十万卷,所有物资必须十日之内送过来,本王要给外孙一个大大的见面礼。”
好大的手笔,不愧是当皇帝的,哪怕国家再小那也是皇帝,做事雷厉风行,自有一股霸气。
长孙无忌有些眼红,旁边十几个国公也咽了口唾沫。老程啧啧一声,喃喃道:“他奶奶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这老丈人,再看看自家儿子的老丈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我儿子和韩跃还是结义兄弟,相差咋就这么大呢……”
旁边秦琼跳起来就是一脚,喝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不说话没人吧你当哑巴。”
老程呆了一呆,目光瞥见秦琼一脸铁青,旁边长孙无忌却在意味深长发笑,老程脑中灵光一闪,慌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呜呜道:“二哥打的对,俺刚才是在胡说,确实该揍,该揍……啊哈哈哈,咱们还是先把新罗陛下迎进城里再说,天寒地冻可不是待客之道。”
能让大唐第一滚刀肉承认错误,显然某些事情威胁不小。原因无他,乃是因为李世民刚刚给程处默赐婚,指配的赫然是清河公主,这样算下来李世民就是程处默的老丈人。
刚才老程张嘴胡咧咧,说自己儿子的老丈人比不上韩跃老丈人,这话若是被有心人炒作一番,那可就是心怀怨望,不满皇家。
真平王大有深意看了一眼老程,他是新罗皇帝,没心思管大唐的事物。不过这些人既然和女婿在一起,想来应该是一个派属,老人呵呵一笑,淡淡道:“卢国公无须担忧,若是有人拿这句话来谋划你,老夫必然给大唐陛下手书解释。待到汝家公子大婚之日,我新罗也会派出使臣前往道贺。”
爱屋及乌,这是力挺。老程呆了一呆,连忙拱手行礼,一脸郑重道:“国主大仁大义,程知节感激莫名。”
真平王微微一笑,他没有接老程的感谢,反而将目光转向高耸的沈阳城,意味深长道:“马上就要进城了,本王要好好看看这座城,值不值得把我外孙留下来。”
这话大有深意,众位国公都是一怔,李勣试探问道:“新罗陛下,此言何意?”
“本王,一生无子啊……”真平王淡淡出声。
帝皇无子,国中便没有储君,在场的都是大唐国公,不但个个位高权重,而且皆知朝堂之事。
真平王言下之意,分明是想让金铃儿生的孩子回国继承皇位,老程和众人面面相觑,旁边长孙无忌却恼了,大声道:“新罗陛下还请收回念头,泾阳侯之子绝对不能去新罗,我国陛下绝对不会同意。”
“那本王就去找李世民争。”真平王目光一冷,一脸强硬道:“大唐虽然是上国,但也得奉守礼仪之道。本王无有子嗣,我原本以为新罗皇族至我一代便要断绝男根,想不到上天垂怜,这个外孙说什么我也要挣。”
他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大声道:“韩跃只是个侯爷,他的嫡子若是留在大唐,顶天也只能封一个县男,但是到我新罗却不同,我会让外孙成为新罗的皇帝,这事就是闹到李世民那里本王也不怕。他虽然是中原帝王,也没资格管臣子的家事。”
长孙无忌面色古怪,老程等人也面面相觑,李勣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眼见方圆十丈都没有外人,这位大唐军神语带深意道:“新罗陛下,泾阳侯之子身份高贵,恐怕你给的那个皇位,不一定能配得上他……”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真平王微微一怔,目光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不要小看一个皇帝,能登上皇位者大多聪慧过人,总能从一点一滴推测出许多东西。
“就算李世民来了,本王也要争!”过了良久,这位老人脸上再次显出坚定之色,十分的坚定。
第282章 这个孩子,可以姓金
和李世民争孙子,这天底下恐怕还没几个人都胆量敢这么说,然而真平王不但说了,看那架势还想去做。
李勣低叹一声,拱手道:“新罗陛下有此雄心壮志,本国公十分佩服。不过咱们爱莫能助,皇族之事,非是我等臣子可以插手。”
他这话基本上已经泄露了很多讯息,就差告诉对方韩跃是皇家血脉,真平王不是傻子,事实上各国都有暗探在大唐,对于某些朝堂风闻之事皆有掌握。
真平王大有深意看了李勣一眼,淡淡道:“皇族血脉,天然高贵,自汉高祖发下‘非刘不王,天下共击之’的盟约,千年以来你中原换了数茬皇族,而我新罗却一直是金姓当家。单凭这一点,本王就敢去和李世民争一争。”
明人不需要话多,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中原动不动就改朝换代,而我新罗却稳稳当当,为了后代的安危着想,韩跃的后代也该去新罗做皇帝。
不过这事很难成功,李世民同不同意还两说,长孙无忌先就跳出来反对,国舅爷冷着脸道:“新罗陛下,本国公虽然不是皇族,但却是堂堂正正的大唐皇亲国戚,想要泾阳侯的长子改姓,此事想都不要想,便是我朝陛下同意,本国公也会反驳。”
长孙无忌确实有资格反驳。
按照辈分来说,他是韩跃的亲舅舅,那就是韩跃长子的舅老爷,古代人最看重娘家舅父,有时候说话力度比父亲还要强硬。
真平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赵国公此言,本王不敢苟同……”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拱手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本国公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将来新罗陛下争孩子,本国公第一个和你纷争。”
眼看两个人就要顶牛,旁边李勣等人面面相觑,老程碰了一下秦琼,低声道:“二哥,静儿也是平妻,按身份你也是亲戚,这事你得上前劝劝。”
秦琼低叹一声,摇头道:“没法劝,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新罗陛下面带晦气,恐怕他时日无多啊。”
老程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去,他仔细打量半天,果然见得真平王双眉之间有些阴暗。
古代大将都有察言观色之能,这个察言观色不是现代人理解的溜须拍马之意,而是指通过观察别人的脸色气色,进而推算这个人的时运,寿数。
“还真是面带晦气,看着架势似乎活不过一个月啊……”老程喃喃一语,低声道:“新罗没有皇储,如果真平王突然离世,那可有些不妙啊。”
秦琼看他一眼,轻叹道:“所以说老夫没法上前去劝,若我猜的没错,真平王之所以急着来沈阳城,一为思念儿女,二为身后之事,他恐怕是想带着德善公主回国啊。”
“那可咋办?”老程有些犯愁,他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你我都知道韩跃乃是陛下的嫡长子,德善公主身为平妻怀孕,她肚子里可是皇家第三代第一嫡孙。若是真平王带着德善公主回国,那孩子岂不是要在异国他乡出生?”
“生死乃是大事,世人皆须敬畏。真平王时日无多,若他强硬坚持,我估计咱们陛下也会同意他的请求……”
“可是长孙老儿也说了,他会出言反对。”
“他反对没用,金铃儿虽然和韩跃有夫妻之实,但却没有举行大婚,说得难听点这就叫私奔,真平王有资格带闺女回家。”秦琼说起这话就有些恼火,金铃儿没有举行大婚,他外甥女同样没有举行大婚,就那么不清不楚跟了韩跃,错非此事乃是皇后下药,黄脸汉子真要发飙揍韩跃一顿。
老程无语,轻叹一声。
众人各怀心事,伴着真平王的车架渐渐进了城门。
此时韩跃和金铃儿也结束了打闹,正站在城门之内等候大家,真平王忽然喝令马车停下,这位六十多岁的新罗皇帝缓缓走下马车,意味深长道:“老夫多年不曾徒步闲逛了,今日突然来了兴致,女婿可否伴我一游?”
言下之意,竟是要和韩跃单独走走。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出声阻拦道:“新罗陛下一路奔波,满脸风霜烟尘,咱们还是先回住处歇息一番再说。”
“老夫不累,就想走走!”真平王看都不看他,淡淡予以否决,转而继续又问韩跃道:“贤婿,你可愿陪老夫走走?”
自称老夫,称呼韩跃为贤婿,这是放弃皇帝身份单论家事了,长孙无忌很是心急,韩跃却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哈哈笑着答应一声,爽快道:“既然您开口相邀,小子说什么也得陪您走走。”
说话之间轻轻一碰金铃儿,柔声道:“你先回家准备一下,让豆豆等人帮你做饭,咱们中午好好宴请父亲一番。”
“不急,老夫一辈子什么东西没吃过,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吃喝。铃儿也留下,你夫妻两个一起陪我走走……”
使出反常必有妖,韩跃这才感觉有些不对,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李勣等人,发现人人面带古怪之色,尤其长孙无忌那张脸,明明是个白面老生,现在却黑如锅底。
“夫君!”金铃儿轻轻扯了韩跃一下。
“啊哈哈哈,岳父大人有命,小婿怎敢不从,来来来,我搀扶着您行走,咱们好好游逛一番。”
真平王点了点头,他也不推辞韩跃搀扶,翁婿两人缓缓顺着大路前行,小妞儿轻手轻脚跟在后面。
“老夫要跟去看看!”长孙无忌抬脚便要上前,旁边秦琼却伸手将他拉住,劝解道:“给他们留一下空暇吧,此事不能硬来,韩跃的脾气可不太好,千万别惹毛了他。”
“老夫会怕他?”长孙无忌眉头一竖,一脸吹胡子瞪眼,气呼呼道:“按照辈分,他得喊我一声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