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由此不难看出,孙策是个极有威严的诸侯,在江东军中威信极高,一言九鼎,杀伐果断。以至于,他帐下的一干将领对他极其敬畏,他说的话没有人敢于反驳;即便是他说错了。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辩解或提出异议。这是上位者所具有的无上威严,一言既出。不论对错,都是不容置疑的金科玉律。
“主公息怒。”正当周泰和蒋钦二人快要挺不住的时候,张纮闪身出列,恭声道:“此番攻打山寨失利并非两位将军之过,他们已经倾尽全力了。主公刚刚也看见了,山上的袁军防守十分严密,又占据着极其险要的地利优势,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是以攻击强横而凌厉,迫使我军将士根本无法靠近营寨。
此外,两位将军所部将士伤亡颇重,仅是西边营帐里的伤残将士便有一千多人,余下近两千兵士悉数战死。眼下周泰、蒋钦所部将士已然折损过半,确实已无力再战,是以两位将军虽无功劳,却也有苦劳,忠心可嘉。故而,在下恳请主公对他二人免于处罚,让其戴罪立功,继续在军前效力。”这是实实在在的替周泰和蒋钦二人说情。
张纮素来处世圆融,很会做人,是以在江东军中口碑甚佳,颇受爱戴。不仅他是这样,孙策还有一人同样很会做人,甚至比张纮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是被孙策任命为江东长史的张昭张子布,此番并未随军出征,而是留守江东。时下,张昭掌管江东文武诸事,实为孙策最为倚重的臂膀;其人贤达睿智,处世之老练,在江东群臣中无出其右者。
眼见张纮出面求情,孙策怒气不减的冷哼一声,遂将冷厉的目光从周泰和蒋钦二人身上挪开。随即他右手按着佩剑踱步到营帐门口,皱着眉头,冷冷地仰望着山顶上的营寨,沉声道:“子纲可有良策攻陷敌营,生擒袁术?”
张纮闻言后神色坦然,显然他刚才出面替周泰二人说情时就已经料到孙策会问计于他,若是没有对策,他断然不敢贸然站出来做好人。
“主公勿忧,在下确有下情禀报。”恭声答话之际,张纮轻步走到孙策身边,接声说道:“当下我等攻不上去,袁军也不敢下山,双方对峙相持,战况胶着。然而,经过二十多天的剧烈厮杀,我军固然损失很大,可是山上的袁军难道就没有伤亡吗?只怕未必。或许袁军的伤亡确实没有我军惨重,但我军伤亡近三千人,袁军至少付出千余人的伤亡代价。果真如此的话,袁术逃亡上山时满打满算不过是三千余残兵败将,那么他现在还有多少兵马呢?”
说到这里,张纮语气一顿,抬手指向地势颇高的山顶营寨,高深莫测地道:“主公且看,眼前这座山寨置于山顶之上,地势极高,其东面和南面均是悬崖峭壁,鸟兽绝迹;北面是茂密的丛林,不利于大队人马上山,而西面便是我军大营所在。如此一来,只要我军将西面和北面出口牢牢围困,再分兵驻守各处溪流,彻底阻断山上的水源。眼前这座山寨必然不攻自破,少则五日、多则十天,便可生擒袁术!”好一番故弄玄虚之后,张纮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谋,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断其水源,困死袁术。
文人就是这样,原本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偏要说一堆大道理,直到最后才说出重点。尤其是声名在外的名士,说话之前总要作一番铺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高深学识和聪明才智;若是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说出来,反而显得他很浅薄,很难引起别人的重视,也显得他无关紧要似的。
听着张纮的话,孙策起初很不耐烦,若不是多少顾及一些张纮的颜面,差点忍不住厉声呵斥。然而当张纮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孙策神情一震,双眸骤然放光,稍作思量后微微颔首,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他的笑容很冷,眸子中迸发出凌厉的寒光,全身充满杀气,仰望着山上的营寨咋咋冷笑。
可是冷笑之余,孙策再度皱起眉头,双眼微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沉,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忧虑。
“断其水源确实不失为破敌良策,然则子纲可曾想过,五天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孙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张纮神色顿变,原本陪着孙策一起笑的笑脸陡然一暗,笑声戛然而止。这一刻,张纮深感意外,无言以对,或者说他还没有琢磨出孙策的心意,是以不敢轻易开口。
看到张纮有些慌乱的神色,孙策不禁皱皱眉头,顾自说道:“子纲应该很清楚,目前我军的处境不容乐观。眼下庐江郡大半城池虽然都在我等手里,可是李利大军至今仍未离开寿春,其先锋兵马就在我军身后。一旦李利决定对我军动手,两日之内,西凉铁骑就会出现在我等面前。届时我等如何应对?”
话音稍顿,孙策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烈,忧心忡忡地道:“以我军目前的实力,若是正面与西凉铁骑交锋,毫无胜算。而这还是比较体面的说法,说得直白些,那就是我江东军根本不是西凉铁骑的对手,一旦开战,必败无疑!
而我等唯一可以依仗的是便是江东水师,可是此刻我等却在江北,无险可依,水师根本派不上用场。是以断其水源之策虽然可取,却不适合我军眼下所面临的形势。”
说罢话后,孙策不等张纮答话便转身走到大帐中央,厉声下令道:“吕岱听令,领兵三千前往北面丛林,封锁溪流,阻断敌军水源,而后率军上山,步步紧逼。不得有误!”
“诺,末将领命!”吕岱应声离去。
“太史慈、凌统、周泰、蒋钦、潘璋、陈武听令,尔等各领一千兵马,昼夜不停,轮番攻打敌营,不得有误!”
“诺!”太史慈等人齐声应道,而后转身离开大帐。
随着诸将领命而去,孙策此番带来的八千步骑和周泰、蒋钦二人所部两千兵马,悉数被派出去了,而留在孙策身边的只有一千轻骑。
“报嘭!”
众将离开大帐不到半个时辰,便见一名哨骑惊慌失措的冲进营帐,与披上战甲正欲出营的孙策撞个满怀。
“放肆!”哨骑被孙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而被帐下兵士冲撞的孙策则是恼羞成怒,厉声呵斥之余随手拔出佩剑,便要斩杀哨骑。
“主公饶命!西凉、、、西凉军来了!”眼见孙策拔剑挥来,哨骑急忙哭声求饶,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咻!”锋刃破空声在哨骑耳边嗡嗡作响,剑背上的寒芒刮得他脸颊生疼,可是他心里却有种劫后余生的莫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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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下马威
“西凉军?”
本想将眼前这名敢于冲撞自己的哨骑一剑斩杀,可是听到“西凉军来了”这几字眼的一刹那,孙策骤然收手。
随即他急声追问道:“西凉军来了,现在何处?李利是不是也来了?”
哨骑不敢迟疑,急声禀报道:“禀主公,距离大营五里之外出现大队西凉骑兵,沿途斥候已被西凉军射杀。他们打着‘大将军李’的旗号,至于是不是大将军亲自率军前来,便不得而知。”生死关头,哨骑只得据实禀报,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番不动脑子的实话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五里之外、不得而知?西凉军马上便到大营了,尔等才来禀报!当真是岂有此理,吾要尔等又有何用?”惊恐交加的孙策,喃喃自语,越说越气,既而手臂一挥,悬在哨骑耳边的长剑瞬间落下,旋即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听到大帐里有动静,正在后帐中整理竹简的张纮疾步跑出来,却见孙策手里拿着“嘀嗒”滴血的佩剑,而剑下便是一具无头尸体,门槛下竟然还一颗睁着眼睛的头颅。
“啊,主公这是为何动怒啊?”惊诧莫名的张纮,本来想问孙策为何斩杀兵士,但是话到嘴边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张纮的声音让沉浸在恐慌中的孙策顿时清醒过来,随即他将浸血的佩剑在面前的无头尸身上面蹭两下,拭去剑身上的血渍。而后收剑入鞘,挥手示意帐外亲兵将哨骑的尸首抬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缓缓转身回到帅位坐下,孙策轻声叹息一声。并摆手示意张纮落座。
张纮闻声会意,扭头看了看大帐门口正在拭擦血迹的亲兵,轻声道:“主公是说西凉军来了?这不太可能吧?据属下所知,主公在大营之外安插了近千名斥候,从大营一直二十里外都在我军斥候的视线当中。此番西凉军突然到来,为何我军斥候没有事先禀报?”尽管他心里知道孙策所言应该不会有错,可是他却仍然心存怀疑。不相信西凉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大营。
孙策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抬手指着门口地板上的血渍,怒气未消的道:“那些斥候都被西凉军射杀了。几乎无一幸免,可是他却活着回来了。所以我杀了他。”
“呃,主公的意思是说,这名哨骑是西凉军有意放回来报信的?”张纮惊讶道。
孙策冷冷一笑。沉吟道:“难道不是吗?近千名斥候都死了。唯独他一人逃了回来。凭什么,他有何过人之处?”
话音未落,孙策伸手指着营帐外面,面色阴沉的道:“听听,这隆隆的马蹄声便是西凉铁骑围困大营的声音。天下各路兵马之中只有西凉铁骑才有这么大动静,其他诸侯帐下焉有如此众多的骑兵?”
其实不用孙策提醒,张纮就已经听到帐外的巨大声响。那轰隆隆的声响宛如奔雷一样,以至于张纮都已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地板正在晃动。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顿时,张纮有感而发的叹息道:“此前。并州、幽州、鲜卑和乌桓等主要产马地,原本是诸侯们获得战马的源头。可是现如今,北方所有盛产战马的州郡全都掌握在李利手里。再加上,西域商道也被李利牢牢掌控在手里,以至于只有西凉军才有最优良的西域战马。这样以来,各路诸侯即便想组建骑兵,纵使不惜重金,也很难买到优良战马。
正因为如此,方今天下,李利一家独大,拥有天下最精锐的铁骑。据说,截至目前为止,李利麾下的骑兵已有二十万之众,这还不算投效在他麾下的蛮夷战骑,若是把这些骑兵也算在内,只怕有三十万之多。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数字,天下诸侯谁能与之匹敌啊!”虽然张纮这番话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落在孙策耳朵里颇为刺耳,但张纮说的都是事实。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便不中听,却也无法抹杀它的真实性。
眼见孙策沉默不语,张纮恭声问道:“此次率军前来的西凉将领是何人?不会是李利亲临吧?”
孙策闻言眼皮跳动几下,喉咙有些干痒,不由得咧咧嘴,咽口唾沫清清嗓子,微微颔首道:“据哨骑所说,此刻围困大营的西凉军正是打着李利的旗号,想来应该是李利亲率大军前来。”其实孙策知道张纮话里有话,并不是单纯地向他求证是不是李利来了,张纮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如何抉择,肯不肯放弃袁术手中的传国玉玺。
事实上,当孙策得知西凉军如此迅速地赶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传国玉玺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用再惦记了,彻底绝缘了。尽管他很不甘心,还想争取一下,甚至不惜与西凉军一战。可是等他冷静下来之后,便不再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摒弃了这个念头。
倘若袁术此刻落在他孙策手里,那么他还可以拼一下,或许还有机会带着传国玉玺杀出重围,返回江东。可惜的是袁术此时还在山上,还在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根本没有放弃抵抗的迹象。
最让孙策忿忿不平的是,由于他手中兵马有限,既要提防李利大军从身后偷袭,又要分兵驻守庐江各县,还要派兵攻打潜山营寨,以至于他将袁术困在潜山二十多天,却愣是没有攻克山寨,生擒袁术。
现在倒好,李利来了,带着西凉大军来了,就没有他孙策什么事了。
如果仅限于此,孙策还不至于惊慌失措,更不会惶恐不安。此刻他真正担心的是,李利此次率军前来只怕不单单是为了传国玉玺,也许趁机除掉他孙策和驻扎在庐江境内的江东军才是李利此行的真正目的。
为此,孙策忧心如焚,绞尽脑汁的思考对策,却始终理不出头绪,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是以他不等张纮把话挑明,便摆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李利莫要欺人太甚,否则孙某宁可死战到底,也绝不委曲求全!”说完话后,孙策拂袖而去,径直走进后帐内室。
“委曲求全么?”目送孙策的背影消失在后帐门口,张纮轻轻摇头,喃喃自语道:“如能全身而退,委曲求全又有何不可?岂不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主公虽是文韬武略,却终究年轻气盛,殊不知刚则易折,刚柔并济方能成事啊!”虽说是自言自语,但声量不小,因为张纮知道孙策听力过人,即使相隔二十余步,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江东大营,辕门外。
伴随“嘎吱”一声巨响,紧闭的辕门缓缓打开。随即,身着银色战甲的孙策带着张纮和十余名亲兵走出辕门,步行百步,来到勒马驻足的骅骝马面前,“孙策拜见盟主,恭请盟主入营!”
马背上的李利见状,眉开眼笑地道:“前些日子,伯符不告而别,让我甚是想念呐。这不,今日李某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请伯符多多体谅啊!”李利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客套,却也仅限于嘴上客气,实际上他坐在马背上纹丝不动,没有半点下马步行入营的意思。
“之前是孙某失礼在先,还请盟主雅量宽宥。”说话间,看到李利端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自己,孙策的眉头不由跳动几下,嘴角微微抽搐,遂低头抬手邀请李利率军入营。
这时,张纮注意到李利的脸上明显有几分不悦,顿时他疾步上前,笑呵呵地提着缰绳,牵马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