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从贾诩的话中不难推断出俊朗男子的身份,毕竟世间能被他称之为“主公”者有且仅有一人,这便是西凉之主李利李文昌。
早在一个月前。汉中之战便已结束。战后,李利在汉中盘桓半月,随即率领金猊卫、朔风营和无双铁骑三支兵马返回长安。与此同时。收编汉中降兵,筛选甄别后,重新整编为五万郡府兵,由镇西将军郭汜执掌。进驻阳平关。受汉中太守法正一体节制。
这就意味着汉中战事虽已结束,但西征大军却依旧保留下来,对益州形成强大威慑。一旦战机出现,驻扎在阳平关的郭汜所部、武都郡的杨昂所部以及汉中郡内的两万郡府兵,随时都能开赴葭萌关前线,与黄忠帐下秦弓营会合,兵力仍有十万之众,足可挥军攻打益州。
正因如此。益州刘璋征调大军进驻蜀道关隘,重兵防守。时刻提防着西凉军,片刻不得安宁。
至此,益州与中原各州郡的陆上通道被全线封锁,商旅断绝,益州唯一对外通商的口岸则在巴郡,经水路前往荆州,转道中原。不过,仍有不少商队经羌人部落进入益州,而这些羌人部落大多以依附西凉治下,部落兵马全由平西将军滕羽掌控,只有靠近高原西部的部落尚未归附,仍在负隅顽抗。鉴于目前形势,李利暂时没有大举出兵收复青藏高原之意,仍旧采取逐步蚕食的策略,稳扎稳打、步步紧逼,逐步压缩羌人部落和小月氏部落的游牧空间。待时机成熟,李利腾出手来,便将出兵收复高原,挥军挺进西域。
汉中战事结束后,西凉军全军休整,秋冬两季都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事。回到长安的李利,处理完挤压的军政事务后,便带上家眷一路东巡,五日前到达函谷关。昨天夜里,李利带领三百名亲卫队轻骑快马赶到荥阳大营,前脚刚进辕门,后脚便遇上五百多名“响马”带着大量金银细软进入大营。
今日清晨,李利一行五百余骑从大营出发,在斥候的引领下登上这道山梁,近距离察看天子和百官的东归进程。
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破落道观的情形,李利扭头看向身旁的许褚,语气平和的问道:“昨夜战况如何,有没有伤及无辜?”
“无辜?”许褚闻声脖子一缩,眼神飘忽,不敢正视李利的眼睛,不知如何作答。随即他微微扭头看向贾诩,眼神中充满求助之意,显然是希望贾诩出面圆场,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向李利交待。
昨夜,许褚亲自带着五百名亲兵假扮响马洗劫天子和百官们,原本打算只劫财不杀人。却不料三百多名天子卫队不愿舍弃战马和包裹,继而奋起反抗,于是一场厮杀便在所难免。直到战后许褚才知道,原来这些甲士还真把他们当成了盗贼流寇,乌合之众,因此才会奋勇搏杀。只可惜,这些天子卫队遇到硬茬,片刻间便被许褚的亲兵队打得稀里哗啦,仓皇逃命。
一场屠杀式的战斗过后,许褚等人当场斩杀一百余人,截获了所有的战马、箱子和包裹,还生擒了一百多名官员和女眷,一共擒杀了将近三百人,满载而归。不成想,回营时正好与李利一行人不期而遇,是以许褚一个晚上都躲着不敢前去面见主公李利,可现在李利再次提起此事,却是躲不过去了。
看到许褚满脸涨红、眼神飘忽闪躲,急切地向贾诩求助,可贾诩却佯装没看见,根本没有开口说项的意思。李利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朗声道:“堂堂青龙营主将统领,本将军麾下的五虎将之一,居然冒充响马劫掠流民,肆意杀戮。仲康,你说我该如何处罚你呢?三百条人命啊,而且都是饥不果腹之人,你怎么连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如何下得了手呢?”
许褚闻声色变,急忙申辩道:“主公,末将冤枉啊!哪有三百条人命,那些老头和女眷都还活得好好的,末将没有杀他们!”
李利神情一变,板着脸说道:“没有么,你还想狡辩?”
“没有,真没有。”许褚连连摇头、矢口否认,不假思索道:“文和军师早有嘱咐,不得伤及那些老头和女人,所以末将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违抗军令啊!”
李利沉声道:“不杀他们,你将一百多名老头和年轻女子抓进军营作甚,难道将他们接到军营颐养天年不成?
“这”许褚闻声错愕,神情茫然,不知李利此话究竟何意,莫不是让我将那些官员秘密处决么?
看到许褚脸上的茫然之色,李利注视着他,沉声道:“即便这样,你们抓那么多年轻女子又有何居心?据实道来,否则严惩不贷!”
眼见主公李利神情严肃,目光犀利,隐隐显露出一抹浓烈的杀机,许褚心有所悟,会意地轻轻点头,恭声道:“末将不敢隐瞒,那些年轻女子军营本来打算当做舞伎之用。若主公另有安排,末将听候吩咐。”
李利微微颔首,对贾诩说道:“这些人必须妥善处置,文和之意如何?”
贾诩闻声后,思索片刻,恭声道:“那些年轻女子大多是妾室或流民之女,如何处置都无关紧要。至于那些年近半百之人么,都是死在响马劫匪手上,死后厚葬便是,略尽人事即可。”
“嗯,文和所言甚是。”李利轻轻点头,转而对许褚道:“军师之言你都听到了,随后将此事处理妥当,不留遗患。至于那些女子,舞伎就不必了,青龙营中不乏屡立战功的将领,赏给他们做妻妾吧。但这些女子的身世一定要调查清楚,身世不明者可做舞伎,事后不留隐患。此后尔等谨记,不得肆意劫掳女眷,不得扰民,违令者杀无赦!”
“诺,末将领命!”许褚欣然应道。
李利轻轻颔首,沉吟道:“此地距离洛阳已经不远了,但我军秋冬两季没有战事,全军休整操练。目标已经确定,便不易更改。对此,文和可有良策?”
贾诩微微一笑,伸手指向洛阳方向,笑道:“此事易耳。据微臣所知,就在东边这片山林中,至少盘踞着十几股流寇,他们多则两三百人,少则五六十人,以打家劫舍为生。随后,微臣便让斥候将消息逐一透漏给他们,连环阻击,想必这两百里路程将不逊于丛林之险,举步维艰,而且凶险程度比之丛林更甚。如此一来,四个月乃至半年之内,他们都无法抵达洛阳,待来年春暖花开时,他们或可东归洛阳。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嗯,就这么办吧。”李利微微颔首,思索着说道:“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除董侯和那人之外,余下众人生死不论。事已至此,我等不可心存恻隐之心,必须杀伐果断,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我等处境堪忧。”
贾诩神情微变,肃然道:“主公是说长安已有乱象,有人得知天子和百官们逃离后蠢蠢欲动么?”
李利颔首道:“百足大虫死而不僵。天子和百官虽然对我们已无用处,但他们在长安的影响力还远远没有完全消退殆尽,人心浮动在所难免。不过,这都是些细枝末节的琐事,无关大局,几只蚂蚱偶尔蹦跶一下而已,掀不起大浪,翻掌可定。随后,董侯势必颁布勤王诏令,届时文和还须多多留意,今年年底方可将消息透漏出去,最好是由远及近散播开来,如此我等便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以免节外生枝。”
贾诩欣然点头:“诺,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请主公放心。”
“?”
第892章少天子,挥斥方遒
夕阳隐没,瑟瑟秋风清冷袭人。
“咕咕咕!”
咕噜噜的饥肠辘辘之声此起彼伏,将一个个酣睡中人硬生生叫起来。
这一刻,前胸贴后背的肠鸣音成为主旋律,饥饿战胜了身体的疲劳。
西北风呼啸肆虐,阵阵难以抵挡的寒意笼罩着众人,使得他们从饥饿中醒来后便蜷缩着身体,躲在残破的矮墙下抵御寒风,搓手呵气取暖。
然而,他们的目光却空前一致地看向坐在道观石阶上的董承,但他们并不知道,董承已在石阶上坐了大半天,仿佛圆寂了一般,身形一动不动,怔怔失神地望着远方。
远方有什么?还是山,连绵起伏的巍峨群山,入眼金黄的莽莽丛林。
“嗵嗵”的脚步声传进董承耳朵里,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却已知来人是谁。
“董侯醒了,不妨坐下看看风景,这里视野开阔,景色迷人。微臣、、、呃,在下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风景了。”
董侯刘协闻言后,眉头紧蹙,脸色甚为不悦,扭头看一眼身后数百双充满期冀的眼睛,他尽量压制心头怒火,轻声道:“众卿、、、哦不,大家都在看着你,等候进食呢!”
“嗯。”董承轻轻点头,扭头对院中众人说道:“马肉就在将士们的包袱里,大家拿出来分食吧,不必再留了。不得生火,只能凑合填饱肚子。否则追杀我等的西凉骑兵看到浓烟就会赶过来,到时候我等谁也逃不掉!”
眼见众人纷纷起身解开包袱,将几天前煮熟的马肉分而食之。董侯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坐在董承身边。
“董承,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看风景,这分明是托词,朕、、、我不信。直说吧,你究竟在看什么?”
“董侯睿智,一语中的。在下确实无心看风景。而是在看炊烟。”
“炊烟?看炊烟作甚?哦,我明白了。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人家,或是村落。这样我们就有食物和御寒的衣物了!”
“董侯聪明过人,确是如此。不过,董侯只说对了一半,炊烟升起的地方自然有人家、有村落。可这并不代表我等就有食物和衣服。”
“这是为何?在我大汉疆土之上。朕、、、我想要什么没有,难道这些刁民胆敢拒不缴纳粮食和衣物么?”
董承闻言后,神情错愕,直翻白眼,哭笑不得地微微摇头,侧身看一眼满脸愤慨的刘协,低声道:“我等一直都在大汉疆土之上,为何还要逃亡?董侯英姿勃发。聪明睿智,将来必定能够重整朝纲。中兴汉室,但眼下却不能忘了我等身在何处,又是何等处境?
想必董侯也看到了,我等出宫时携带的金银细软和珍奇异玩全部被马贼劫走,还有三百余人被马贼掳走或袭杀。随行卫队死伤惨重,而今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且一个个骨瘦如柴,兵器残破,又无战甲,再不复先前之勇。
现如今,我等只剩下随身包袱中的碎银和首饰,余下再无可用之钱财。是以,往后我等还得紧衣缩食才行,否则这点盘缠根本支撑不到洛阳,以致真正沦为沿途乞讨的流民。与此同时,沿途村落若是不能买到食物和衣服,我等也不能用强;不然的话,这些村民说不定就会去告官,亦或是与我等械斗。董侯应该知道,司隶与西凉交界,这里民风剽悍,绝非软弱可欺之人;一旦把他们逼急了,我等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说到这里,董承郑重其事地对刘协说道:“只要我等没有到达洛阳,董侯便不能泄露身份,否则我等未必有命活着回到东都。此外,沿途之上盗贼流寇众多,我等切记不可张扬,只能继续佯作流民,如此才能掩人耳目,不致于被西凉细作和盗贼们盯上。”
“好吧,一切都依董卿所言。”神色颇为不耐地敷衍一声,刘协起身走进院子,径直走向“寝宫”。
扭头看着刘协意兴阑珊的背影,董承神色黯淡,眼神颇为忧虑,低声自语道:“陛下终究太过年少,处世不深,动辄豪言壮语、意气风发,殊不知此乃轻挑稚嫩的表现,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太简单了。离开西凉又能如何,天下诸侯虽多,却忠奸难辨,野心勃勃者比比皆是。中兴汉室哎,谈何容易,任重而道远哪!”
小分割线
道观正房后面的“寝宫”里,刘协一脸厌恶地啃着又冷又硬的马腿肉,干嚼半响,既而艰难地咽下去,噎得他直翻白眼,喉咙里干痒难耐,不由得干呕几声。
虽然马肉也是肉,但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干涩、粗糙、膻味极重,令人闻之作呕,难以下咽。何况,刘协手里的马肉还是不加任何佐料,几天前就煮熟了,放在汗味浓厚的包袱里好多天,已经微微发霉。这种马肉的味道如何,可想而知。以至于,刘协看见马肉便欲作呕,奈何腹中饥饿难耐,不得不吃,否则饿肚子的滋味更难受。
“陛下慢点吃,喝口水吧。”皇后伏寿递上一碗清水,一边用丝巾拭去刘协嘴角的碎末,一边柔声说道。
伏寿和董贵人食量小,细嚼慢咽地吃几口也就不饿了。可刘协不一样,他食量颇大,尽管马肉腥糙干硬,难以下咽,可他还是捂着鼻子硬生生将一块巴掌大的马肉啃食干净。
“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一碗清水,刘协痛苦的神色稍稍好转,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噎死朕了!这、、、膳食实在太过粗糙,若非逼不得已,朕再也不想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