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细数之下,中军帅帐内之人分别是:袁绍、曹操、袁熙、许攸、郭图和毛玠,其实就是袁绍和曹操帐下的心腹谋士。
尽管曹操的实力大不如前,说是日薄西山亦不为过;但现在盟军处境堪忧,在各镇诸侯当中袁绍能够信任的诸侯寥寥,关键时刻他还是愿意与曹操一起商议大事。这或许是昔日的兄弟情谊发挥了作用。亦或是袁绍认为曹操目前处境困顿,除了依靠他袁绍之外别无选择,故而他还是比较信任曹操的。
“明日孙策率部前往河东换回刘备所部五万兵马。希望刘备到来之后能够对我等有所帮助,重振士气,扭转眼下全军萎靡不振的局面。”
宽大威武的帅位上,袁绍的脸色略显憔悴。说话声音很低。有些提不起精神,显得很是疲劳。
帅帐议事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深夜,下午是诸侯齐聚一堂商议休战期间的大营防御事宜,晚上则是密议眼前战局,所有议事都是袁绍主持的。如此密集的议事让袁绍费尽脑汁,现在议事接近尾声,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靠在帅位上闭目养神。
“禀父帅。儿臣觉得派遣孙策率部前往河东郡似有不妥。”这是今天袁熙参与议事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而且乍一开口便是否定袁绍已经正式下令的决策。
“嗯?”袁绍闻声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虽然没变,但看向袁熙的眼神却是十分不善,隐隐透着责备之意。
“显奕呀,既然你觉得为父的命令欠妥,为何下午诸侯议事时不说,却在此时提起?”
眼见袁绍神色不悦,袁熙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许攸,待看到许攸笃定的眼神后心中稍安。
随即他恭声道:“父亲息怒。下午议事时并非孩儿不想说,而是担心孙策将军误解,不便当众提出来。可此时只有我等在此,自然不必忌讳,故而孩儿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哦?”袁绍闻言稍感诧异,眼神随之变得温和很多,但说话语气却一点没变,依旧十分低沉,语气不善。
“说说你的想法吧,若是所言在理便罢,若是信口开河,为父决不轻饶!”
看到父亲色厉内茬的神色,袁熙顿时松一口气,心中大定。作为儿子,他对父亲平时的神情变化和说话语气十分了解,知道父亲之所以语气不善,并不是针对他,而是故意做给曹操看的,因为孙策率部前往河东驻守的建议正是曹操举荐的,并且极力促成此事。
稍稍整理思绪后,袁熙朗声道:“东垣城一战,孙策被马超重创之后一直卧榻养伤,眼下他伤势已经恢复大半,父亲让他退守河东守护粮道,确实有些未尽其才。再有半个月就是开春,届时冰雪消融,我盟军将与西凉军展开决战;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孙策是沙场悍将,武艺高强,理应留在前线冲锋陷阵。况且,西凉军骁勇善战,李贼麾下将领更是战将如云,孙策留在大营的作用远胜于留在后方。故而,孩儿认为孙策还是应该留在大营前线为佳,至于守卫后方粮道的任务可以交给蒋奇,让他戴罪立功,兵马直接从我冀州军调派即可。此乃孩儿愚见,如何决断,还请父亲定夺。”
袁绍闻言后双眸微眯,不置可否,但他看向袁熙的眼神愈发温和,隐隐流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显奕所言,孟德意下如何?”袁绍语气平和地轻声问道。
曹操神色自若地坦然一笑,赞赏地冲着袁熙轻轻点头,微笑道:“显奕见识不凡,本初兄后继有人,令曹某羡慕啊!确如显奕所言,孙伯符勇猛过人,在我盟军之中武艺之高强仅次于吕布,绝对是阵前厮杀的不二人选。如此悍勇的将领留在河东郡保护粮道实在有些可惜,大材小用。埋没了他一身武艺。单凭此一节,显奕所言丝毫不差,句句在理。认为下午的军令欠妥亦在情理之中。然而”
话锋陡转之际,曹操语气一顿,微笑着示意袁熙不必激动、稍安勿躁,既而继续说道:“然则,孙策前往河东郡可不单单是为了保护粮道安全,还肩负着其它使命。而这,恰恰是重中之重。决计不容疏忽,不得出现丝毫纰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此之前。我等不用担心粮道安全,那是因为后方有刘备和张飞领兵驻守;刘备本身就是个武艺高强之人,而其弟张飞更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勇不可挡。这并非曹某故意吹嘘刘备、张飞兄弟二人。而是昔日陈留会盟时。我等都曾亲眼见过刘备三兄弟的勇武。现如今,娄底原大营需要刘备领兵前来助阵,藉此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可他们离开后河东郡便再无大将驻守,万一曹某先前所言之事不幸言中,河东郡堪忧,直接威胁到整个盟军的安危。
有鉴于此,曹某才向本初兄举荐孙策率部驻守河东。并扣留他帐下半数兵马,借此钳制孙策不敢有异心。与此同时。如果河东郡果真遭到偷袭,凭借河东数万守军和孙策的勇武,足可确保我军后方安全无虞,敌军必然难以踏入河东郡半步。
此外,军令如山,朝令夕改甚为不妥,于战不利,必须慎之又慎,以免动摇军心。曹某言尽于此,是否改变初衷全由本初兄定夺。”
不得不说,曹操这番说辞确实是面面俱到,无懈可击。虽然临末了,他口口声声说一切全凭袁绍做主,但实际上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一句“朝令夕改、于战不利”就彻底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果然,待曹操说完话后,袁绍微微颔首道:“孟德所言极是,军令已下,岂容更改!”
语气稍顿,袁绍眼神犀利地看着袁熙,责备道:“显奕呀,你终究还是太年轻,考虑事情太过狭隘,只顾眼前不顾大局。此次念你年幼稚嫩,为父便不处罚你了,往后还需向你曹叔多多请教,切不可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你可记住了?”
“孩儿知错了,随后一定多多听从叔父教诲!”袁熙满脸涨红地恭声应道,还向曹操躬身一揖,礼数十分周全。
“贤侄不必多礼。显奕聪明过人,颇有见地,实属难得。”曹操笑眯眯地扶起袁熙,笑声宽慰道。
随即他对袁绍说道:“其实显奕刚才所言不无道理,派遣蒋奇率领一万兵马与孙策同往河东郡完全可行。毕竟河东郡兵马战力不强,待刘备所部五万大军离开之后,兵力就有些不足;而孙策所部原有三万兵马,如今截留一半留在大营,如果再有蒋奇率领一万兵马从旁协助,如此河东郡定然万无一失。不知本初兄意下如何?”
“蒋奇么?”再次听到蒋奇这个名字,袁绍不由想起三日前的飞云渡粮草大营失火之事,余怒未消地怒声说道:“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在不堪大用!”
“本初兄息怒。”曹操面带笑意地劝说道:“飞云渡失火却是事发突然,蒋奇将军能在混乱之中保全我军六成以上的粮草辎重,实属不易。由此足见其人并非一无是处,只是经验还有些欠缺,稍稍磨练一番,亦不失为一员良将。如今飞云渡大营已由淳于琼将军接管,蒋奇还是戴罪之身,与其让他留在大营中无所事事,不如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本初兄啊,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尚且屡屡受挫,遑论蒋奇这等年轻将领呢?”
“也罢,就依孟德所言吧。”袁绍若有所思地颔首道。
“多谢父亲开恩,孩儿立即前去传令。”袁熙大喜过望地恭声领命。
“嗯,去吧,叮嘱你表兄蒋奇,让他吸取教训,若有再犯,决不轻饶。尔等也去歇息吧,我与孟德单独叙话。”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袁绍起身都在堂下与曹操并排落座。
待众人离开后,袁绍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轻笑道:“傍晚辛评兄弟二人传回密信,那厮终于松口了,年后二月二他将起兵攻打李贼。呵呵呵!”
“哦?这可是意外之喜呀!”曹操闻言微怔,随即想起袁绍话中所指之人,当即哈哈大笑道:“三天前李贼派人纵火焚烧我盟军粮草大营,想给我们来个釜底抽薪,致使我盟军十分被动,处境堪忧。如今我们反过手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还给他一个釜底抽薪,让他腹背受敌。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说完话后,曹操和袁绍对视一眼,开怀大笑:“哈哈哈”
大笑之余,曹操微微起身拿起一坛美酒,给袁绍斟满一盏后,低头再给自己斟上一盏,随即二人举杯对饮。然而,袁绍丝毫没有留意到曹操仰头遮面饮酒之时眼底闪过一丝诡笑,似乎早就知道辛评、辛毗兄弟前去充当说客,必定马到功成,而这件事情对他十分有利,已然被他所用,或许这件事情本来就在他的谋划之内。
第708章夤夜暗流(下)
第708章夤夜暗流(下)
寒风执着冷酷,卷走多少欢喜忧愁。
星辰不解愁苦,闪烁眨眼卖弄风情。
弯月不通世故,照亮鬼祟夜行人。
“哒哒哒!”
星月凌空,函谷关幽寂恬静。
四匹快马突兀地从南面山林中蹿出,踏上官道后疾驰飞奔,直奔城门而来。
随即,数百支流矢将突如其来的四匹快马射住,却并未将他们当场射杀,急速坠落的箭矢把四人四骑包裹在中间,围成一个箭矢扎成的栅栏,迫使这四个不速之客下马受缚。
一刻钟后,四人被守军绑缚的结结实实带进关内,经过层层禀报后,被押解着向大将军行辕走去。
中军帅帐,李利睡眼惺忪地披着锦袍缓缓走到上阶落座,抬眼便看到贾诩、郭嘉、波才、滕羽和高顺五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摆手示意贾诩等人不必拘礼后,李利端起一杯亲兵刚刚煮好的热茶,边喝边说道:“程昱此行拜关必有所图,只是这三更半夜前来却是扰人清梦,行迹太过鬼祟,着实令人不喜。”
“主公一语道破玄机。”贾诩面带笑意地应声点头,笑道:“眼下两军胶着相持、暂时休战,看似平静无事,实则疑云涌动,诸多手段都在酝酿之中。最近,诸侯们和他们的心腹谋士活动频繁,每天出入盟军辕门的快马哨骑数以百计。计谋迭出,只待两军决战之日便会逐一显现出来。此次程昱深夜拜关,想必也是如此。”
语气稍顿后。贾诩话锋陡转:“不过程昱竟然星夜前来求见主公,倒是有些出乎微臣的预料之外。在此之前,我和奉孝早已预料到盟军诸侯之中必定有人暗中与我等结盟,而最有可能与我西凉军达成共识的诸侯便是黑山军首领张燕。毕竟黑山军与我西凉军素无瓜葛,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彼此间也不曾结怨,一直相安无事。若说我军能够暗中拉拢的盟军诸侯。恐怕只有这个张燕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张燕迟迟没有主动与我等接洽。反倒是与我军势不两立的曹操率先派遣心腹谋士程昱深夜前来求见主公。事出反常,不得不防啊!”
李利神情微变,眼角闪过一丝寒光,冷笑道:“是啊。曹操与我西凉军结怨极深。可谓是生死大敌,彼此势不两立。半年前,夏侯惇和夏侯渊兄弟相继死在我手里,两月前飞云渡一役,曹洪、曹昂、曹安民、曹休、曹真和于禁等人悉数被我军生擒,而曹操亲率的六万大军也近乎全军覆没。可以说,兖州曹操帐下的大半族人和将领以及一半兵马,先后都毁在我西凉军的兵锋之下。双方之间仇深似海。都欲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矛盾之剧烈、仇恨之深。完全无法调和,惟有一方彻底灭亡,方能了解这段恩怨。
如今倒好,曹操竟然主动遣使前来与我等商谈,摆明着想与我等暗中结盟。且不说曹操此举究竟有何图谋,单凭这份胸襟气量就足以令我等刮目相看,决计不可轻视啊!”
“主公英明。”李利话音方落,郭嘉接声道:“曹操与主公仇怨极深,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若说曹操真心与我等结盟,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只怕连三岁孩童都不相信。然而,恰恰是谁都不会想到也不相信曹操会与我们结盟,微臣反倒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对我军以及年后决战极为有利。”
郭嘉说出这番话时,神情极为笃定,似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显得信心十足,以至于眉宇间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李利闻言后剑眉微动,双眸微眯,轻轻放下茶盅,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帅案,沉思不语。
这时波才忽然开口说道:“军师认为曹操此番遣使前来与我等密议能有几分诚意?
须知曹操现在处境困顿,接连损兵折将之后已经是危如累卵,灭亡在即。半年前他丢失了兖州根基,虽然仍有十几万兵马,却没有落脚之地,惶惶如丧家之犬。会盟之后,他拥兵八万,原本在盟军之中的地位仅次于袁绍,可是飞云渡一役后他虽然侥幸逃脱,却实力骤降,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现如今,我军与盟军鏖战数月之后已然占据绝对优势,只待立春后便可全军出击与盟军决战,一举扫平盟军。
此等局势之下,曹操有何资格与我等结盟?凭他手中两万人马在我西凉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覆手可灭,如此我等为何还要与他结盟呢?”
郭嘉闻言轻笑,不急不躁说道:“波才将军所言句句在理,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单以曹操现有的实力确实是不配与我西凉军结盟,而我盟也不屑于有他这等实力羸弱的盟友。事实上,休说他如今只有两万人马,就算他拥兵二十万,我等也不必与他暗中结盟,更不用对他假以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