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眼见李利神色决然,甄氏只得点头应允。实则她心里却是惊喜莫名,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人,李利果然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因此她对李利愈发爱恋痴迷。
正如李利所言,其实甄氏很清楚以甄家现有的亿万家财做筹码,自然能得到相应的名分,但她宁愿不要这种虚名,退而求其次,选择担任内府管家。这样既能长期跟在李利身边,又能做些事情,彰显自身价值。不至于人老珠黄之后受人排挤,甚至被李利冷落抛弃。
这就是甄家财团的主事人甄氏,一个美貌又聪明的女人,考虑问题从来不计较一时得失,而是着眼将来。务实不务虚,任何时候她对自己都有非常清醒的认识,知道如何抉择才符合自身利益。
南苑正堂。
张蔼即甄氏跟在李利身后,缓缓步入堂中,迎面看到正堂中央悬挂着两百年前光武帝刘秀赐予甄太保甄邯的御赐匾额。
“晚辈李利(女儿)拜见甄老(父亲)!
匾额下方,白发苍苍的甄袆靠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闻声后,他慢慢睁开眼睛,抬手示意李利和甄氏免礼落座。
待婢女奉上香茗后,甄袆满脸慈祥地看看甄氏,既而将目光转向李利。不急不缓说道:“听说前天文昌身中十余箭,伤势严重。危在旦夕。今日看来。吉人自有天相,绝非宵小之徒所能及,虚惊一场而已。不过,这也说明我甄家培养多年的护院死士,安享太平久矣,疏于战事。还需磨练一番方可堪用。今后这些人就交给贤侄了,可用便用之,不可用则将其遣散,权当小女陪嫁扈从。一切均由文昌做主。”
李利神态谦和地微微颔首,没有出言拒绝甄袆老翁的好意,和声笑道:“甄老美意,晚辈愧受了,大恩不言谢,我日后一定善待令爱,请甄老放心。”
甄袆轻轻点头,说道:“文昌年少英雄,手握雄兵,牧守一方,这些老朽都有耳闻。时下诸侯纷争,天下不宁,文昌代天巡守,任重道远,往后还需宽仁施政,善待百姓,切不可杀戮过甚,以免有违天和。”
“前辈言之有理,文昌自当谨记在心,时时自省。”李利起身躬身一礼,恭声道。
眼见李利如此谦逊有礼,甄袆自嘲地微笑道:“或许是老朽年纪大了,余日无多,常思人性本善,与世无争。方才所言,文昌姑且听之,却不可太过仁慈,处处宽容忍让。乱世争雄,杀戮在所难免,一味仁慈退让终究难成大事,甚至反受其累。故而,对于无辜百姓理应仁慈宽宥,对待乱臣贼子和蓄意挑唆事端的枭雄,则无须忍让,反而应当施以雷霆手段,除恶务尽,不可心存妇人之仁,以免后患无穷。”
看着慈眉善目的甄袆居然能说出如此杀伐果断的话,李利惊诧之余,不由心生感叹:“甄袆不愧是执掌甄家财团数十寒暑的主事人,而今虽是年逾古稀,行将就木,却依旧见识不凡,将天下局势看得透彻。当真是:人老智不衰,眼花心里明!”
思绪之中,李利恭声应道:“前辈所言极是,文昌受教了。”
话音稍顿之后,李利道出此行真意:“半个时辰前,晚辈方知甄老下令举族迁往长安,并在一个月前便开始转移家产。甄老如此信任晚辈,竟以一千一百多口族人的性命相托,文昌深为感激之余,又倍感责任重大,不知如何才能报答您老的偌大恩情。还请甄老明示。”
“文昌既然问起,老朽便直言相告。”甄袆老人似乎早就料到李利离开甄府之前肯定会来见他,也必定有此一问。因此,当李利主动询问时,他没有敷衍客套,坦言道:“老朽之所以决定支持文昌,举族搬至西凉境内,原因有三。
其一,甄氏命苦。她十五岁嫁入我甄家,不满十八岁时,犬子因病早逝,此后一直守寡独居,以一介女流之身担负起整个家族的兴衰命运。这些年来,为了经营家族产业,她不辞劳苦走南闯北,四处奔波,以致甄家商铺三年内盈利超出以往三成,将甄家商铺遍布天下。可谓劳苦功高,经商才能之高,远超我甄家历代家主。
一个月前,甄氏向老朽百般推崇文昌,言谈举止间流露出对你的爱慕之意。当时我很震惊,怅然若失,生怕就此失去她这个好儿媳妇,好女儿。但是,当我回过头来细想,便释怀了。作为公公,我可以阻止儿媳改嫁,但甄氏为犬子守孝三年之后,按照旧制,就可以改嫁。而作为父亲,如果不希望女儿过得幸福,便不是一个好父亲,枉为人父。所以,于情于理,我都不能阻止甄氏改嫁,反而应该支持她争取幸福生活。
其二,我甄家始兴于王莽乱政之时,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传承。早在五年前董卓率军进入洛阳时,我便将董卓看做第二个王莽,认为汉室江山危矣,天下将再次陷入动荡混乱之中。不承想,董卓性情暴虐,杀戮太甚,胆大妄为,远不及王莽手段高明,非但没有篡位成功,反而招致天怒人怨,激起各镇诸侯联盟讨伐。故而,董卓其人不如王莽狡诈,但祸乱朝政的本事却在王莽之上,致使大汉天下群雄并起,诸侯割据,将整个大汉王朝搅得支离破碎,彻底动摇了汉室根基,再无中兴之望。
有鉴于此,我甄家要想继续延续下去,香火永续,就必须慎重选择一位诸侯依附,以免整个家族毁于诸侯乱战之中。起初我看好冀州袁绍,因为甄家和汝阳袁家乃世家故交,支持袁绍是顺理成章之事。但袁绍占据冀州已有三年之久,家世渊源,钱粮充足,占据着天下各州之中人口最多、最富庶的州郡,拥兵二十余万,却没有多大作为,反倒不如幽州公孙瓒帐下兵马强悍。当真是徒有其名,却无其实,不足以成大事。”
说到这里,甄袆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显然对袁绍的无能甚为惋惜。
稍稍平复心神之后,他继续说道:“此外,袁绍膝下三子,我都认识,也有所了解,之前比较看好他的次子袁熙,认为此子颇有贤名,将来应该可以成事。没想到,袁熙和其父袁绍不愧是父子,同样是生的相貌堂堂,却是徒有虚名,实为不学无术的纨绔,见之让人心寒。正因如此,我对甄家将来何去何从始终拿不定主意,恰在此时,甄氏极力推崇文昌,并邀请你前来甄府做客。由此,我才能近距离观察文昌,并且越看越喜欢。
其三,也是最终促使我真正下定决心举族依附于你的关键之处。这就是,文昌你年轻有为,战绩卓著,施政有方,拥有雍州、凉州和司隶三州之地,实力强大,位居天下诸侯之首。而你麾下西凉大军,历来是大汉最骁勇善战的军队,拥兵四十万,同样高居诸侯之首。此外,汉室虽危,却天子犹在,而你恰恰掌控着天子和长安朝堂,占据绝对优势地位,随时可以代天巡牧,征讨四方。
正是基于这三个原因,而甄氏又钟情于你,于是一切自然水到渠成。甄家选择依附你,全力支持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除此再无第二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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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马鞭飞扬伤不起
时至正午,甄府前院。
西侧一间放置杂物的房间里,此时传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木炭燃烧声响,其间还夹杂着说话声和马鞭甩动时的清脆响声。
房内,只见李玄、郭嘉、桓飞、许褚、段煨和陈到等人悉数到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而桓飞、许褚等一众武将更是满脸怒气冲天,不时破口大骂。
在李利卧床养伤的两天里,李玄、郭嘉等两路游历人马先后返回甄府。当他们得知主公李利身受重伤的消息,顿时惊骇莫名,当即跑到李利病榻前探视,直到确认李利身体无碍,他们才松了口气。
然而,对于李利此次意外受伤,李玄、桓飞等人深感自责,一想到李利身中十余箭,他们便不寒而栗,后怕不已。义愤难平之余,下令射杀李利的罪魁祸首袁熙和逢纪二人,无疑是他们最好的泄愤目标。
怎奈甄氏早已命人死死看住关押袁熙和逢纪的杂物室,不许任何人进入,以致李玄、桓飞等人大感无奈,只能生闷气,却不敢砸门硬闯。毕竟他们现在是甄家的“女婿”,虽未成婚,但亲事已经定下,只待今年秋天便可完婚。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天一行人准备离开甄府之际,甄氏却突然改口了,不再“袒护”袁熙和逢纪二人,明确表示将袁、逢二人交由他们处置。
如此一来,在杂物室已经关押两天两夜的袁熙和逢纪,终于迎来了灾难性的时刻,是生是死就在李玄、郭嘉等人的一念之间,至于如何死法则是掌握在桓飞、许褚和陈到等武将手里。
“咻!”随着陈到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鞭发出一声尖锐呼啸声。既而精准地抽在五花大绑的袁熙身上。
“啊”这一声惨叫十分高亢凄厉,音量极大,回声悠长,绝对是袁熙超水平发挥。否则,单凭他细皮嫩肉的白净模样,正常情况下,他肯定发不出如此高音量的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啪、啪、啪!”
“啊啊!”
不管袁熙如何惨叫,陈到都不会心慈手软,手中马鞭横空飞舞犹如挥动长枪一般,一鞭紧跟着一鞭。悉数落在袁熙身上。每一鞭下去,瞬间就会一条长长的血印,打得袁熙身上的上等绸缎生生崩裂开缝,鲜血横流。几十下之后,锦袍彻底沦为布条碎絮。而袁熙则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叫得喉咙都哑了。变为一声声沙哑的哀嚎。
袁熙此前穿着精铁战甲,被甄府死士生擒关押之后,甄家对他也还算不错,卸去铠甲,还给他换上一身布料上乘,做工细致的崭新锦袍。此外。他和逢纪二人虽是身陷囹圄,沦为阶下之囚,但一日三餐却是有酒有肉,礼遇有加。
但是。在此之前,袁熙和逢纪二人却对甄家前倨后恭的做法毫不领情,心中隐隐感到甄家众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随之他们俩有恃无恐,一次次对家丁变着花样提要求,卧榻、锦被、水果、糕点等物事一应俱全,甚至他们还变本加厉地要求甄府侍女侍寝。于是他们成功激怒了甄府前院管家,当即管家命人把杂物室里的一应器具全部拿走,连一根稻草也没留下,还将他们二人五花大绑起来。
结果,昨天夜里,袁熙和逢纪二人一夜没合眼,冻得直哆嗦,只能蜷缩在墙角上,用力摩擦墙壁取暖。然而,让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昨夜挨饿受冻仅仅是灾难降临的前兆,今天这一顿皮鞭和不远处烧得火红的烙铁才是“主菜”。至于主菜过后,又是什么待遇,袁熙实在不敢去想,或许下一刻他就会被砍掉脑袋。
“将军、将军,求求你别再打我家二公子了!再打下去,他就要被将军活活打死了!”眼见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二公子袁熙便被抽了一百多下马鞭,痛得袁熙死去活来,喉咙都嘶哑了;逢纪实在看不下去,备受煎熬,终于开口替袁熙求情。
“呦呵!你还挺忠心,居然还敢给你家公子求情,看来你是皮痒痒了,欠抽啊!”不等挥鞭如雨的陈到答话,站在一旁的何曼当即满脸狞笑地走到逢纪身前,话音未落之际,便甩手一鞭抽向逢纪。
“啊!”逢纪吃痛之下的这声惨叫,比袁熙有过之而无不及,声音之尖锐,叫声之惨烈,尤胜袁熙三分。
“啪啪啪啊!”
何曼抡起马鞭之后,抽打速度比陈到还快,力量极大,一鞭下去,便在逢纪身上凿开一道半寸深、尺余长的血槽。而逢纪身上的锦袍当即开裂,鲜血飞溅,其间还夹杂着一些碎末血肉,足见何曼挥鞭抽打的力量何其之大。
突遭毒打的逢纪,乍一开口惨叫就再也没有合嘴,赫然是个男高音,气息悠长。他一嗓子吼出来,便是经久不息,震得屋内众人耳膜嗡嗡作响,纷纷惊诧地看向逢纪,不敢相信他这个文弱书生竟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足以和战鼓相媲美。
“啪、啪、啪!”这是陈到鞭抽袁熙时发出的声响。
“嘭!”这则是何曼大力抽打逢纪时,马鞭劈开皮肉的声音。
单比力量,身量长达九尺五寸的何曼,武艺虽不如陈到,但力量却在陈到之上,否则桓飞也不会收他做徒弟。因此,他大力抽出一马鞭的威力,绝对不比斜刺一剑的伤口小,不仅如此,这一鞭下去还会伤及脏腑,给人留下不轻的内伤。
可怜逢纪一介书生,体格单薄,骨瘦嶙峋,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论及身体素质,他远不如袁熙“身强体健”。毕竟袁熙经常跟随袁绍出征,虽然武艺稀松,却能身披重甲,刀枪剑戟都能耍弄两下。而逢纪则不然,他是纯粹的文士,自幼体弱多病,投效袁绍以后,从未穿过战甲,更没有亲临战场的经历,一直是坐而论道,给袁绍出谋划策。
因此,以逢纪这等孱弱的身体焉能扛得住何曼这等猛汉的抽打。仅仅挨了三十多下,他便脑袋一歪,两眼紧闭,嘴唇煞白,直接痛得昏死过去了。
就在逢纪昏厥之际,已经足足挨了一百多鞭的袁熙也随之停止哀嚎,面无血色地蜷缩在墙角上,彻底痛得昏死过去,任由马鞭抽在身上,却毫无反应。
“住手!”眼见逢纪生生被何曼鞭抽的昏厥在地,袁熙也生死不明,曾经和逢纪同僚一场的郭嘉终于从桓飞身后走出来,挺身挡在陈到和何曼二人面前,大声喝止道。
看到郭嘉出面阻止,陈到和何曼二人当即停下手上动作,扭头疑惑地看着他。很显然,他们二人想知道郭嘉为什么现身阻拦,并且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李玄都没有开口说话,郭嘉却横加阻拦,谁不知道他之前是袁绍帐下宾客。所以,他现在必须做出解释,否则便是他顾念旧主恩情,试图纵敌徇私。
看到陈到和何曼直盯盯地看着自己,而李玄和桓飞等人也将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郭嘉顿感压力。他知道自己初入西凉军,尚未争取众人的信任和认可,现在必须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自己以后很难在西凉军中立足。这一刻,郭嘉多么希望主公李利也在这里,因为李利很信任他,绝对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二位将军暂且住手,再打下去,此二人就要被活活打死了!”首先开口安抚陈到和何曼之后,郭嘉继续说道:“刚才甄夫人让我等接手袁熙和逢纪,可以随意处置此二人,但主公却没有下令准许我们处死他们二人。换言之,我们今天一个上午都没有见到主公,不知道主公之意到底如何,是否同意我们处决袁熙和逢纪。所以,我认为没有接到主公命令之前,我们不能轻易让他们死去;若是主公对他们二人还有其它用途,那我们岂不是坏了主公大事。”
语气稍顿之中,看到众人神色稍缓,郭嘉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此外,袁熙毕竟是冀州袁绍的儿子,而我军眼下还没有正式和袁绍交战,因此双方目前不宜交恶,以免将来没有缓和的余地。何况此二人才能如何,我们也都略知一二,现在杀了他们也只是图一时痛快,对主公和我等并无实际益处。反之,即使留他们一命又能如何,难道他们将来会成为我等的绊脚石,还是有能力打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