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长安城南门大开,十余万西凉军快速出城,直奔二十里外的南郊旷野而去。
与之对应,郿邬东门敞开,数万郿邬屯兵列阵出城,随即与城外的十万大军会合,同样朝着南郊开进。
时间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流淌,光阴在刀枪剑戟中飞逝。
晨曦破晓,天边露白,紧接着万道霞光划破长空,旭日东升。
长安南郊,这里原是一大片土地肥沃的耕地。养育着关中数万百姓。
但是,自从董卓迁都长安之后,西凉兵横行无忌,肆意抢杀暴掠,致使这一带的百姓纷纷抛家舍业,弃良田而赴山野,藉此躲避兵祸。一年多时间,原本大好的良田变成荒野,数十个村落就此人去屋空,房屋破败。荒草茂盛,高达过丈,将残垣断壁遮挡在荒草丛中,数十里无人烟。
本来这里的村落都有各自的名称,但现在满目疮痍。荒草成堆,一个“南郊”就是这片偌大平原的名称。
由此可见。西凉军勇则勇矣。却也罪孽深重。
不过这一切随着董卓身死,西凉兵的暴行立即受到遏制,整个西凉军的面貌也在无形中蜕变。只是这种转变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铿锵有力的霸主颁布诏令,既而以实际行动让百姓们重新返回故地,一切从头再来。
而今。这片荒野上的两军对峙,就是一个改天换日的契机,更是决定西凉未来数十年的兴衰更迭。
荒野无名,曰“南郊”。但驻足荒野的数十万大军却有名字。
荒野北面,十七万西凉军严阵以待,不动如山,呈现出诡异的寂静。密密麻麻的战骑,黯淡无光的战甲,迎风激荡的战旗,寒光湛湛的刀枪矛戟,侧对着初升的骄阳,散发出令人惊悚的镶着金色光芒的森森杀气。
时隔不到两年,久经沙场的西凉军,雄风犹在,战意盎然,依然锐不可当。
荒野南面,十四万武威军排成左、中、右三块方阵,整戈待旦。十余万将士,身不摇,腿不颤,马不嘶鸣,巍然如松,稳若磐石。
左翼,四万步军列队而立,横向成行,纵向成林,士气饱满,战意鼎盛。战阵最前方,左翼主将张辽、副将胡轸以及其他十余位将领,神情肃然,眼神中透着屡屡如同实质的杀气,目光冷冷地远望着五百步外的西凉大军。
中军,李利身着金黄色战甲,头戴虎纹银盔,腰系蟒纹蛮狮带,脚踏覆履祥云靴,胯下披甲金猊兽王坐骑,手握狻猊金背大刀。他剑眉横起,虎目深邃,英俊的面庞冷峻如冰,勒马驻足阵前,身姿挺拔,不怒而威。
右翼,四万步卒军阵严整,兵戈凛凛,长枪湛湛。樊勇驻马阵前,身后十余名战将勒马而立,五千巨盾兵持盾列阵,纹丝不动,军威如狱。
与武威军三块方阵不同的是,西凉军的战阵却是雁形阵,或者说是箭矢阵。十余万大军以五万虎贲营战骑为箭头,十一万步军组成庞大的雁群,摆成一个箭头锋利、箭簇向两翼展开的箭矢阵。
阵前,李傕驻足最前方,随后是郭汜、段煨、张济、樊稠等主要将领,其后是李蒙、王方、郭猛、张绣等二十余位强力战将。将领之后便是五万虎贲营战骑。但见这些战骑皆是膀大腰圆的力大之人,胯下坐骑也十分优良,全是体长八尺、背高六尺以上的上等西凉战马,其中不乏来自西域的高头大马和千里良驹。
勒马阵前,李傕已经凝视武威军的军阵很久了。
对于李利所学的兵法军阵,李傕可谓是知之甚详。因为李利学到的排兵布阵之法,全是他亲自教导,很多复杂的阵型还是通过龙骧营演练才教会的。
然而,眼下武威军摆下的方阵,李傕却是从未见过。某一刹那,他还以为这是李利临时凑成的阵型,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军阵。
但是,当李傕仔细观看武威军阵型之后,再结合李利率领武威军至今尚无一败的骄人战绩,他知道眼前的方块阵型决计不会那么简单,看似简单之极,实际却蕴含着无数变化,威力不容小觑。
只是李傕很诧异。因为李利是他亲手带大的,他对李利的心性和脾气了如指掌。叔侄二人仅仅是分开一年时间而已,但李利却迅速成长为手握数万雄兵的武威军主帅,如今更是手拥十五万大军,与他李傕正面对峙,两军交锋。
这还是他所熟悉的侄儿李利吗?
第290章一战赌江山
“大哥,文昌麾下的武威军气势不凡哪!”
正当李傕看着对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武威军之际,郭汜陡然低声惊叹道。
李傕闻言眉头微动,双眸冷漠地望着武威军阵前近百名威武不凡的将领和那战意隆隆的金戈铁马,头也不回地沉吟一声:“嗯,他确实有些能耐,一年多时间而已,拥兵十五万,战将上百员。他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都敢和我对阵厮杀了!”
郭汜闻言不禁嘴角抽搐两下,颇感无奈地摇摇头。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武威军的实力超出西凉军半筹。因为李利麾下的武威军除了眼前十五万大军之外,凉州武威四郡还有数万兵马,实力惊人。而且,李利原本有机会占据长安,掌控小皇帝和太后,已然胜券在握,占据着绝对优势。
倘若此番带领西凉军进攻长安之人不是李傕,换做其他人领兵来攻的话,毫无疑问,李利麾下的武威军已经占据长安,手握天下权柄了。而今两军决战的局面就不可能出现,武威军或许早已分兵蚕食西凉各部兵马,既而一统西凉。
但是,正是由于西凉军大半兵马掌握在李傕手里,而他又和李利是亲叔侄,才使得长安局势相持不下,最终演变为两军决战。
郭汜作为李傕的结义兄弟,他既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整个事情经过和两军的间隙摩擦,他看得一清二楚。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兵戎相见的地步,他心中既感无奈,又颇为惋惜,还有几分欣慰。他对大哥叔侄二人兵戎相见感到惋惜,却又对李利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和心胸颇为欣赏。武威军抢先一步劫走天子和太后。并占据大半个长安,最后李利还能顾及叔侄之情让出长安,主动退让,足见其心胸气度。最重要的是李利能够正面打败吕布,迫使吕布认输求饶,对此,郭汜作为李利的长辈倍感荣焉。
细说起来,郭汜同样是看着李利长大成人的,视之如同子侄。
对于眼前李傕和李利叔侄俩究竟谁最终掌控西凉大军和天下大权,从情感和自身利益考虑。郭汜自然希望李傕能够掌权。因为他是李傕的副将,掌握着数万西凉军,是目前西凉将领中仅次于李傕的第二大势力。如果李傕掌权,他郭汜自然是水涨船高,拜将封侯自是不在话下。甚至还有可能位及三公,光宗耀祖。蒙妻荫子。
但是。从理智和长远考虑,郭汜更希望李利能够执掌西凉军和天下大权,因为李利的心胸气度和为人秉性远比李傕要好。这绝不是违心之选,而是郭汜的真实想法。
郭汜和李傕是结义兄弟,一直共同领兵,同荣辱、共命运。南征北战十余年了。他对李傕的秉性和处事风格了解颇深。李傕心机深沉,善变多疑,统兵征战颇有兵略,但他经常猜忌别人。时刻提防着麾下将领,这其中就包括郭汜在内。对此,郭汜早先并未察觉,但时间长了,他便感觉到李傕对自己的提防。如今李傕还只是个领兵将军,倘若他执掌天下大权,猜忌之心岂不是更加厉害。有鉴于此,郭汜不得不时刻小心谨慎,暗地里也提防着李傕。
因此,如果让郭汜在李傕和李利二人之间理智选择主帅,他肯定会选择李利,而不是李傕。因为李利重承诺,守信义,奖罚分明,治军严谨,能让徐荣、胡轸、杨定和董越等人信服,足见其心胸气量宽宏大度。
最重要的是,据说董卓曾经嘱咐过李儒,当他百年之后,西凉军会交给李利。虽然此事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不足为信,但李儒确实是投到李利麾下。
由此可见,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毫无根据,而是确有其事。
就在郭汜思绪纷乱之时,对面武威军阵前突然奔出一道金黄色身影,眨眼间奔至两军阵前。
待此人勒马驻足后,一众西凉将领赫然看到,跃马出阵之人正是武威军主帅李利。
“扬威将军何在,请出阵答话!”勒马阵前的李利,神情冷峻,虎目微眯,朗声叫阵道。
战场无父子。尽管李利素来对李傕恭敬有加,但此时两军对垒,叔侄亲情只能搁置一旁,否则便会影响大军士气,动摇军心。
“哼!”乍见李利在阵前喊话,李傕满脸铁青地冷哼一声,眼神中掠过一丝恼怒之色。
郭汜策马靠近李傕,低声道:“大哥不必动怒,自古战场无父子,文昌此言亦在情理之中。何况有些事情必须在两军阵前说清楚,让两军数十万将士都知道,否则这一场大战就白打了。”
李傕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轻提缰绳策马奔至阵前,与李利相距五十步,勒马而立。
迎面而立的李傕和李利叔侄二人,在阵前凝视着对方,缄默不语。
“侄儿见过叔父。”片刻后,李利低声说道。
李傕微微颔首,沉声道:“事已至此,此战宜早不宜迟,必须尽快见分晓。你我叔侄二人皆是两军统帅,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只能兵戎相见了。”
“叔父所言甚是,侄儿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侄儿身系十余万将士的前途命运,纵然不愿与叔父战场相见,却也不得不战。此战过后,恐怕这片荒野就将变成血海,尸横遍野!”李利神情肃然地轻声叹道。
李傕闻言双眼微闭,沉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皆如是。欲成大事,流血杀戮在所难免,大丈夫切莫瞻前顾后,心存妇人之仁!”
“侄儿受教了,多谢叔父指点。”李利目光深邃地看着李傕,恭声说道。
李傕随即沉吟道:“闲言少叙,大战在即,有些事必须在两军将士面前说清楚!”
李利闻言颔首一揖,朗声道:“末将见过将军!”
“哼!”李傕颇为恼怒地冷哼一声,怒声喝斥道:“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吗?如今翅膀硬了,敢在我面前舞刀弄枪,你胆子不小啊!”
李利神色平静地说道:“将军养育之恩,末将时刻铭记于心。错开今日,将军但有所命,我自当竭尽所能无不应从。如今我身负十余万将士的身家性命,断然不敢以一己之私,置众将士性命于不顾。忠孝难两全,我李文昌今日有负叔父养育之恩,日后自当加倍补偿,以赎其罪!”
李傕闻言冷厉地看着李利,厉声道:“口说无凭,你既已应战,可还记得战书所言?”
“一字一句记忆犹新!”李利扬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