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贲中郎
“呵呵呵!”董卓未语笑先闻,喜不自禁地抬手示意李儒入座,笑道:“文优,大喜呀!来看看,这是王允刚刚给咱家呈上来的百官联名帛书,请咱家即大位。位及九五!”
李儒闻言神色骤变,疾步走上前去从董卓手里接过帛书,细细观看。
须臾间,李儒越看越诧异,不由得皱起眉头,神情疑惑,沉吟道:“这几日长安城风平浪静,不成想王司徒居然能在不知不觉中联络满朝百官上疏,而且人数这么齐整,满朝公卿无一遗漏。真是怪事。之前我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呢?”
“文优,你嘀咕什么呢?”董卓笑得合不拢嘴,没有听到李儒喃喃自语的话,随口问道。
“呃,微臣恭喜相国。恭贺相国登基帝位。问鼎九五,号令天下!”尽管李儒心中有着诸多疑虑。但他知道董卓早就觊觎帝位很久了。甚至可以说是朝思暮想。所以他这个时候不敢说出心中的疑点,只能趋炎附势地开口附和,大声道贺。
“哈哈哈!”董卓大笑着道:“这里还有一份罪己诏,也是王允刚才送来的。这份诏书一旦布告天下,刘协小儿还想赖在龙椅上不下来,恐怕也由不得他了!”
董卓说出此话时双眸中流露出一抹寒光。看得李儒心中骇然。当初废黜少帝刘辩的时候,他曾向董卓进言暂留刘辩一命,以备后用,不料董卓一意孤行。最终还是暗中处死了刘辩,事后董卓声称不留后患,以免夜长梦多。
刘辩死后诸多非议纷沓而至,使得董卓颇受诟病,背负弑君骂名,被各镇诸侯实为祸乱天下的国贼。刚刚董卓眼底的寒光分明是想故技重施,除掉幼帝刘协,彻底断绝皇室正统血脉。
一念至此,李儒心中骇然,脑海里顿时间乱作一团,思绪纷飞。
“文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此前你不是总劝我早日即大位,改元开国吗,怎么今日这般神不守舍?莫非你不想咱家登基称帝?”董卓大喜之余,终究还是察觉出李儒神色有异,顿时他神色不悦地沉声问道。
“不不不!微臣绝无此意,请相国明察。”李儒闻言顿时浑身一哆嗦,连忙摇头否认,惶恐地恭声说道。
语气稍顿之后,李儒心中仍然隐隐不安,忍不住地躬身说道:“微臣有一事不明,还请相国赐教。”
“哦,你说吧,什么事?”董卓稍感惊诧地应道。
眼见董卓终于不再放声大笑了,李儒恭声说道:“这几天微臣甚是忙碌,三天前相国突然下令让军中即刻返回驻地,微臣担心他们颇有怨言,便给他们调拨粮饷,稳定军心。因此,微臣无暇顾及城中之事。但微臣手下的细作和密探遍布城中的各个角落,此前竟然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更不知道王司徒暗中联络百官之事。微臣掌管细作情报多年,从未出现过纰漏,此番发生此等大事,微臣居然毫无所知。难道相国不觉得蹊跷吗?由此,微臣不得不怀疑王司徒呈上来的联名上疏,很可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直到此时方才拿出来交给相国,表面上邀功献媚,暗地里确是另有所图。”
董卓闻言后,摇头说道:“文优的意思是说此事有诈?这不可能!如果说王允此前对咱家颇有误解,咱家相信。但是,现如今他和咱家都是一家人了,他不可能做出忤逆的事情。他的女儿貂蝉现在已是咱家的爱妾,他怎么会算计咱家呢?”
“啊!!!”李儒失声惊叫,惊诧莫名地急声问道:“相国把貂蝉收做小妾了?难道这几日住在郿邬就是貂蝉相陪?”
董卓被李儒的一声惊叫吓了一跳,随即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没错。貂蝉进宫的当天夜里,咱家就把她接到了郿邬,如今她已是咱家的爱妾,这件事情王允也知道。文优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刘协只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这么早立妃干什么,自然是给咱家享用了。此事咱家虽然事先没跟你说,但你应该早就想到的。”
“这、、、、、、。”李儒顿时无言以对。
因为董卓没有说错,李儒先前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他知道董卓好色成性,经常把宫里的嫔妃接到郿邬去享乐,也知道董卓同意下旨将貂蝉迎进宫里,不单单是为了给幼帝选妃那么简单。但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董卓主动示好和拉拢王允的一种手段,让王允当上皇亲国戚,以示恩宠。此外,貂蝉与吕布早有婚约,而吕布又是董卓的义子;在李儒看来,董卓断然不会昏聩到抢夺义子之妻的地步。因此,他把这件事情想简单了,做梦也没想到董卓居然横刀夺爱,强行霸占了吕布名义上的未婚妻室貂蝉。
一刹那,李儒仅凭直觉便感觉此事非同一般,颇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貂蝉若是当真进宫侍奉小皇帝,那便罢了。吕布纵有百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自古君臣有别,何况这也是光耀王家门楣的事情。但是,现如今貂蝉却被董卓霸占了,这可就大事不妙了!
义父抢了义子的妻室,此举显然有悖纲常,必然遭人非议,背负骂名。何况貂蝉在吕布心目中的份量非比寻常,先前长安城广为流传吕布为了博取貂蝉一笑,而不惜领军与李利麾下的武威军浴血厮杀。为此,吕布左手都残了。由此可见,吕布对貂蝉是何等喜爱,已然达到不惜拼命的地步。
现如今董卓假借天子之名,私底下却霸占了貂蝉,此事必然早就传到了吕布的耳朵里。
木已成舟,该如何是好?
心思急转之中,李儒赫然起身跪拜道:“相国,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国若想成就霸业,还需吕布这等骁勇之将征战沙场,扫平天下。因此,微臣斗胆谏言,请相国将貂蝉赐予吕布,尽释前嫌,以安其心。如此以来,相国登基称帝之后,便可命令吕布领军出关,剿灭关东诸侯。而吕布必然深感相国大恩,势必尽心竭力,以死相报。果真如此,相国内有微臣治理政事,外有吕布征讨四方,何愁大事不成!此乃微臣肺腑之言,请相国三思!”
看着李儒满是赤诚的样子,董卓一脸阴沉之色,眼神中充斥着恼怒之情。但他生生忍住心头的怒火没有立即发泄出来,因为李儒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或者说董卓心里也清楚,自从他霸占貂蝉之后,吕布必然对他离心离德,再也不会像此前那样忠心耿耿了。
有那么一瞬间,董卓脑海里闪现出将貂蝉赐予吕布的念头。然而,一想到美若天仙的貂蝉在吕布胯下呻吟承欢,董卓心如刀绞,满目狰狞,愤怒不已。诚然,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远不及吕布年轻力壮,能够满足貂蝉的**。但恰恰因为如此,他绝不会将貂蝉赐给吕布。貂蝉这个极品尤物就是他董卓独自拥有的,吕布年轻力壮又如何,就是不赐给他!否则,一旦貂蝉跟了吕布,只怕转眼就会将他董卓抛在脑后,甚至都不愿意提起他。
这是董卓绝对不能容忍的,不能,死也不能!
片刻后,董卓恼羞成怒地对李儒斥责道:“文优,貂蝉是人间极品,百年罕见的尤物!你让咱家把她赐给吕布,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把妻妾让给吕布啊?呃、、、、、、”
此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董卓便自觉失言了。因为李儒只有一个妻室,那就是他董卓的三女儿。
“唉,一时气昏了头,居然忘了那是我的女儿!”董卓心中暗暗叹息道。
第256章红颜一笑定江山
看到董卓面有异色,李儒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心中并不在意董卓气急失言。
但是,李儒仍然没有放弃初衷,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相国,万里江山,千秋功业,与一个女子相比,孰轻孰重啊!倘若因为貂蝉而失去吕布的效忠,那就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呀!日后即便相国登上帝位,又有谁能替相国征讨四方,谁又有吕布这般骁勇善战呢?”
董卓闻言不禁露出一丝颇为自得的笑意,说道:“文优言过其实了。咱家纵然没有吕布相助,不是还有贤婿李利?李利麾下骁勇悍将颇多,领兵征战以来,攻无不取战无不胜,远胜吕布多矣!”
“这、、、、、、。”李儒闻听此言,顿时哑口无言。
的确,凉州李利所拥有的实力远胜吕布。单以个人能力而言,李利无论是心胸气度和文治武功,都是当世雄主之资。对,李利是雄主,而不单单是骁勇善战的将领。
这一点,李儒通过最近与李利的接触,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此时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董卓,而这也是他刚才刻意忽略李利的直接原因。
凭心而论,李儒自认与李利相交甚欢,同是李氏后人,如今又是连襟兄弟。与情与理,他都不应该在董卓面前对李利说三道四,更不能告诉董卓,李利胸怀大志,绝非池中之物。这样做,他难脱挑拨之嫌,甚至还会被董卓误以为是嫉贤妒能,肆意诋毁李利这个妹夫。
然而,李儒十几年来将全部心血都寄托在董卓身上,眼见大业可成。他又怎能对董卓有所隐瞒呢。况且,一直以来,董卓待他甚厚,多番栽培,将他视为心腹亲信,还将女儿嫁给他,可谓恩深似海。
反复掂量后,李儒还是决定据实禀报,借此打消董卓倚仗李利的念头。但见他对董卓恭声说道:“既然相国提到李利,那有些藏在微臣心里很久的话就不得不说了。武威李利。虽是相国麾下将领,而今又是相国爱婿,但他和吕布断然不能相提并论。
吕布其人,自恃骁勇,武艺冠绝天下。妄自尊大,傲视群雄;然则。他却是个有勇无谋之人。趋名逐利,却又贪婪无度。这种人勇则勇矣,却不足为惧,也很好管束,只要相国手里有他期盼得到的东西,他就会任凭驱使。
但是。武威李利则不然。李利其人心志坚韧,心机深沉,处事谋而后动,行事不拘一格。胆大心细;说他是雄才伟略,大度雅量,气吞山河,亦不为过。短短一年时间,他就拥兵数万,虎踞凉州,麾下谋士猛将颇多。由此不难看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更非久居人下之辈。相国若是想让他领兵征战,扫平天下自然不是难事,甚至其战绩将远远超过吕布,十载之内便可一统天下。但微臣担心,相国重用李利,最后恐怕会尾大不掉,驱虎不成,反倒是养虎为患,以至最终会被猛虎所伤,悔之莫及。眼下李利虽有精兵强将,但终归偏居一隅,视野偏狭,又有韩遂、马腾等诸侯掣肘,难成大事。但是,一旦李利跳出凉州囚笼,率领大军前来长安,那便是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此以来,长安城究竟谁属,尚未可知啊!
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人心叵测,忠奸难辨。微臣所说的这些只是一己臆测之言,如何抉择,还需相国慎重斟酌。”
李儒这番话说得很透彻,使得董卓撇眉沉思良久,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沉思半晌,董卓审视着李儒,死假亦真地沉声道:“看来文优很看好李利,你们连襟二人一文一武,若是能够效忠于咱家,自是相得益彰,文武合壁,咱家的千秋大业必然可成,君临天下。只可惜咱家能得到你的竭力辅佐,却无法得到李利的忠心投效。他毕竟不是咱家一手扶持起来的,即便是他对咱家忠心耿耿,咱家也未必信得过他。世事难两全,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儒看到董卓沉思这么久却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顿时心中有种明悟。他知道董卓不是没有看出李利志向远大,绝不是屈居人下之人,恰恰相反的是董卓早就对李利有很深的认识,甚至暗自思量过如何拉拢李利。怎奈李利太有主见了,行事滴水不漏,根本不给董卓任何敲打他的机会,从而杜绝了董卓对他先敲打再封赏的恩威手段。如此以来,只要李利不主动反叛,董卓对他就无计可施,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进一步可以依附董卓,退一步可以拥兵自立。
这才是李利最难收服,也是最高明的地方。他做任何事都留有余地,给别人留个台阶可下,也给他自己保留足够的进退空间。然而,一旦他不留余地的时候,那必然是胜券在握,有信心、有实力一举覆灭对手,如此他才会放手一搏,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再加上李利与李傕之间的叔侄关系十分模糊,或者说暧昧,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让人很难看清楚他们之间在玩什么把戏。正是因为有这份不确定性存在,西凉军中上至董卓,下至军中各个将领,对于他们叔侄二人都心存疑虑,不敢与他们为敌,也不会与他们走得太近,若即若离,相安无事。
如此一来,就连董卓也对李傕和李利二人既用又防,始终保留着一份戒备之心。与此同时,即便李家叔侄二人犯了过错,董卓也不能把他们怎样,更不可能处罚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不在意,不问罪。
梳理思路之后,李儒恍然发现自己还是被李利和善谦卑的表象遮住了双眼,远不如董卓对李利的了解透彻。由此他不由想到董卓虽然年纪大了,但心胸气量却愈发深不可测。很多事情,董卓自己并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昏聩无能,而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意纵容。放任自流,颇有无为而治的意思。
莫名地想到这里,李儒满脸惊骇地看着董卓,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董卓心里比谁都清楚局势,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为什么?
顿时间,李儒脸上满是悲愤绝望之情,看着董卓的眼神充斥着疑问和质询之情。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辅佐董卓建立不世功勋,问鼎天下,名留青史。然而。董卓却有一种猛虎迟暮的颓废和不作为,任凭局势分散衰败,只顾着尽情享乐,除此再无其它。
此时此刻,李儒心中除了失望之外。就是绝望。
陡然,只听董卓神色黯淡地幽幽说道:“咱家膝下无子。董家嫡系子弟中也没有可以托付大事之人。如今咱家的四个女儿全都嫁人了,咱家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人这一辈子,短短数十寒暑,想争取的,想得到的。别人想得到却得不到的,咱家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待做完最后一件事,登基称帝。高居九五之尊,至此咱家夙愿得偿,再无所求。吕布桀骜不驯,反复无常,趋名逐利,但他终究是咱家的义子,也算是我董卓唯一的子嗣。咱家能给他的,全都给他;不能给的,他即便是惦记着也没用,除非他敢弑父弑君!貂蝉是咱家的命根子,任何官职和金银咱家都愿意给他,唯独貂蝉不能赐给他。明天咱家就敕封吕布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信他会满意的。”
李儒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了,神情木然地点点头,再无言语。
董卓看着李儒的神情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向后院走去。临近门口时,他突然停下来,扭头对李儒说道:“咱家百年之后,文优可在吕布和李利二人之间择其一人辅佐。不过咱家觉得你应该选择李利,因为他才是成大事之人!”
说完话后,董卓再次迈步走向后院,脚步显得很轻飘,步幅蹒跚,臃肿的身形很突兀地显现出一丝萧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