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x程志
关键是段偃师曾是李渊的书法书佐,拥有直达御前的奏请之权。唐朝拥有十道三百六十州(武德年间没有固定,这个数字贞观十四年的)可是拥有直奏之权的刺史不足十分之一。然而陈应硬是没理这岔,该立威还是立威。结果是人家屁事没有。
别看陆德操的官职比段志感大,可是他还真没有段志感的后台硬。段志感不仅有一个正四品刺史的老子,关键是段偃师的门路非常广,无论是左仆射裴寂,还是右仆射刘文静,多少都有几分情谊。
他陆德操本身就是一个看管仓库的小官,根本没有什么应变之能。被陆德操问得不耐烦了,就摆摆手道:“正法?怎么正法?把咱们都正法了,他陈应小儿一个人上战场?”
录事参军纪同也和陆德操一样,都是属于没有后台根基的小官,不过纪同却是一脸古波不惊,仿佛如老僧入定。看着段伦不理睬自己,陆德操不由得压低声音道:“老纪,你看!”
纪同语重心长的道:“陆司马啊,要记住,法不责众!”
“啊!”陆德操瞬间恍然大悟。
法不责众,这是封建时代一种特有的现象。现在除了左副率高允权之外,整个右卫率的属官和佐官都在这里,点卯不到按律当斩,可是陈应却不能把整个右卫率府全部杀光,最后除了他陈应灰头土脸之外,于事无补。
记室参军杜善果额头出汗细细的汗珠,要说后台杜善果也有,他是京兆杜氏出身,虽然只是偏支子弟,却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杜氏撑腰。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陈应,他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成车成车拉进长安城的首级。
杜善果仿佛像下了极大的决心,正准备朝着帐外走去。
“杜参军,稍安勿躁,就是再给陈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就地正法——难不成他会血洗右卫率?”段伦压着嗓子耐心的安慰心思惶恐的杜善果,眉头微蹙,说道,“你若是不信,就等着看,看看陈应敢不敢斩我的首级?”
“段驸马你为何如此肯定?”右副率何月京眯眼看着段伦,不阴不阳的说道:“你是当朝驸马,背后有金枝玉叶护着,不对,还有太子殿下呢,这个点卯不到,这个罪名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这个责任段驸马能不能担得起,我不知道,我可担不起。你们要胡闹,那好,尽管闹好了,我何某人就不螳臂当车了,我现在去应卯,将来要打要杀,听你所便……”
说着何月京理不理段伦,掀起门帘,朝着校场走去。
何月京不傻,得罪段伦固然前程堪忧,可是得罪陈应,他马上就会有性命之忧。别说不清楚,何月京却清楚,陈应要杀人,绝对不会顾忌。
可是就在何月京走后,陆德操也起身朝着段伦拱拱手,转身离去。
看着连续离开的何月京、陆德操,右卫率中军亲卫团校尉卫靖北也转身离开……
尽管雪花落在脸上,透着刺骨的凉意,可是陈应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如今灵州军情如火,可是他们倒好,只因为自己是庶族出身,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门阀背景,就是因为一个过硬的老子,他们居然罔顾国法,与自己坚决对决。
“怎么办?真把他们全部杀了?”
陈应不禁嘀咕起来,法不责众这是官场大忌,就算是皇帝遇到百官抵制的时候,也只能选择退让,更何况是自己?
难道真要向段伦低头?
就在第三通鼓响起的时候,东宫右卫率的左副率高允权第一个抵达校场,接着就是右副率何月京、司马陆德操,直到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陈应不可能将右卫率所有属官全部以点卯不至的罪名全部杀掉,但是杀掉几个为首闹事的人应该不算大事。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越来越响,校场上的应卯的右卫率属官越来越多,等到三通鼓敲完,出乎陈应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右卫率诸属官故意让他难堪,会一个人不至。然而,当三通聚将鼓尚未敲完,右卫率属官将佐共三百余人全部抵达校场,就连驸马都尉、右卫率长史段伦也没有迟到。
陈应望着段伦眉眼间闪光的精芒,猜测到让自己难堪的主意,估计就是出自这位驸马之手。不过,在陈应看来,段伦此举,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段伦眯起眼睛望着陈应,看着陈应那张近乎完美的俊脸,他忍不住想上去给他一拳头。这个想法段伦只是想想而已,让他出手,他绝对不敢,陈应非常狠,一旦动手,吃亏的绝对是他。
陈应面沉如水,让别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就在这时,太子李建成大步而来,陈应便沉声吩咐左右,“准备为誓师祭旗”
第一百章夺军(上)
“呜呜……”悲壮而浑厚的牛角点号响起,右卫率士兵拉着祭旗的牲畜到战旗前,李建成手起剑落,完成祭旗仪式。
李建成将关防印信和鱼符交给陈应。然后语重心长的道:“此行艰难,以保全为要,毙敌尚在其次……”
陈应听懂了李建成的意思,支援灵州,只是为了应对最糟糕的状况。能不打则不打,因为这个新生的大唐,实在没有实力跟突厥对抗。
“末将会见机行事,不会让太子殿下蒙羞!”陈应郑重的道。
李建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陈应道:“你去灵州,将这封信交给灵州长史杨则,杨则为弘农杨氏之后,与本宫有旧谊,杨则会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给你多加扶持!他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也要尽力帮助他!”
“这是自然!”
李建成拍拍陈应的肩膀道:“一切好自为之,本宫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陈应返回校场,下令开拔。羽绒被服之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借李建成之刀除掉苏护的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这让陈应很是遗憾。
不过此事倒没有出乎陈应的预料,苏护之妻窦氏,怎么着也跟李渊挂着亲戚,对于这种小小不然的事情,李渊肯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建成请出李纲,弹劾各大门阀垄断羽绒谋利,朝廷里的清流闻风而动,一日之间,弹劾奏折多达上百。关陇贵族和山东贵族集团迫于舆论压力,向李渊作出让步。
每一家拿出垄断的羽绒,或是数百数十,总之,最终交出了莫约七千斤羽绒。这七千斤羽绒对于右卫率府而已,无疑是杯水车薪。陈应也贡献了陈府先前收购的羽绒,总算勉强做出了一千套羽绒睡袋。
不过,李建成还是在职权许可之内,给了陈应极大的便利。李建成调给五千六百张羊皮,平均每可士兵至少可以获得一张羊皮,虽然一张羊皮不足以抵挡如此严寒,尽管仍有大部分缺口,不过这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居庙堂则忧其君,陈应也理解李建成。李建成虽然是太子,不过所有的事情却也不尽率性而为。李建成还让陈应携带了上万斤药材,当然以外敷居多。
陈应以右卫率亲卫团作为部队先导,开出城外。从西华门出,当先导部队走到西三十里铺时,翊二府才堪堪出长安城。这次支援灵州,陈应所携带的物资非常多,林林总总居然不下上千辆大车运输。
长安周围官道上的积雪早已被京兆府差遣民夫清扫一空,至少京西五十里范围内,雪爬犁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也幸亏陈应做了两手准备,所有的雪地之舟都是装上轮子可以当作马车,有积雪的地方就可以拆下车轮,成为雪爬犁。这次陈应支援灵州,战兵是四府十六团,不过随军民夫则多达五千余人,有五十多名里正率领。
这些民夫的成份非常复杂,有种田的农民,也有铺子里的学徒,也有作坊里的雇工也有周围的猎户。不过拥有各自的里正率领,倒少了陈应不少事。
大军长安后一路向西,行至盩厔县时,队伍队形已经散乱,清点一下人员,居然超过三分之一的将士没有跟上来。众将士叫苦连天,唯一保持成建制齐装满员的只有陈应的老部队勋二府表现得可圈可点。
陈应并没有命令部队进驻城内,盩厔县是一个下县。不足千户人口,城不过八百余步,如果让全军将士进驻城内,那可真是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越盩厔县十六里的沙梁子,是一处避风的凹谷。陈应命令部队在此扎营。天气寒冷就有天气寒冷的好处,扎营的时候,根本不用打桩,将砍下来的木桩放在地上,一锅热水浇下去,一刻钟后,冻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部队从申时四刻开始扎营,直到酉时三刻,掉队的士兵仍旧没有全部赶上来。陈应将四辆打造好的中军指挥爬犁组装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指挥车。在指挥车上升起火盆,车内温暖如春。
等右卫率府中军诸参军、左右副率以及四个折冲都尉、八个果毅副尉抵达后,陈应单手按在刀柄上,眼神锐利的盯着众人。
陈应脸色阴沉如水,在场的众人感觉一阵发虚。实在不怪陈应恼火,事实上勋一府、翊一府和翊二府的表现非常差劲,甚至连民夫都不如。民夫被他们各自的里长用鞭子督促着,反而按时抵达营地。
“对于尔等之前如何,本将军不想追究!然而尔等的表现,实在让本将军失望”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厉声喝道:“四个折冲府十六团,不足五千士兵,八十里路,居然跑丢上千人……”
众将领大气都不敢喘,如果没有勋二府作为比较,他们也好推脱,毕竟理由很多,像什么天气寒冷,道路不畅啊,可是勋二府是他们的同时出发,走一样的路,却比任何一个府来得都要早。
关键的是,勋二府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
“录事参军事何在”
纪同躬身而出,抱拳道:“下官在!”
“诸府、诸团失期该当何罪,不用本将军交待你吧?”
录事参军,虽然名为参军,事实上他的职责可不是参议军务,也不是像参谋长一样,为主将的辅佐型官员,而是像御史一样,拥有举弹善恶的职责。纪同就等于是右卫率府的监军。
一听这话,勋一府、翊一府、翊二府的将领都大惊失色,若是像这种事事记录弹劾,他们恐怕都会被弹劾成筛子。
高允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这个时候,求情恐怕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