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如此光景,她想逃出去很难。何况她并不想擅自逃走,不然节外生枝,可能发生更多的事。
朱高煦竟能干出这种事来,他的胆子比徐妙锦想象得更大!
徐妙锦心道:便是朱高煦乘人之危,在这地窖里欺辱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这地方既隐秘,她的身份被朱高煦攥在手里、又不敢声张……
想到这里,徐妙锦脸上发烫,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滋味……被强行关押在地窖,她十分羞愤;可朱高煦又有他的理由,而且并未轻薄她,想怪却怪罪不起来。
这里每一样东西都准备得如此细致,他恐怕是想象他自己要住,才会如此周全罢……徐妙锦隐隐有种朱高煦和她住在一起的错觉。
……朱高煦走到堆满了酒坛的库房门口,转头又道:“王贵,平素锁上后园门房,不得其他人进来,你就住在这库房旁边。叫你那干儿子曹福送饭,饭菜多盛一些,用碗分一份出来、送去酒窖。”
王贵道:“奴婢遵命。”
朱高煦想了想又道:“你不是在燕王府读过书?稍后去书房搬些书籍过来,告诉曹福你要在这里用心苦读。”
他说罢,又回顾四周,望着郡王府的高墙,惶惶的心里稍微安定了。若是普通人家藏个人,定然容易被查出来;但郡王府高墙竖立,又是权贵之家,现在除了燕王,谁敢查郡王府?
他正提着脑袋为燕王办要紧的大事,燕王也不可能动他的府邸。
朱高煦从怀里掏出一份徐妙锦写的信,交给王贵:“你收拾一番,戴顶大帽,先到池月观去送信。”
王贵接过书信,抱拳道:“奴婢告辞。”
朱高煦在周围巡视了一番,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现在已顾不得更多的事了,得马上准备行程。
他走出后园,锁好门房,然后找到曹福,叫他去传令:找王斌、韦达二人随后到府上议事。朱高煦则忙着换了身衣裳,先到燕王府去一趟,联络宦官郑和。
朱高煦带着数骑,骑马出门,赶到燕王府。他找人寻见了郑和,约定明日出发,然后又去燕王府内宅,与母妃告辞、并想叮嘱她注意保密。
……
正是料峭春寒时候,徐王妃身体不太好,房间仍然放着取暖的泥炉子。世子妃张氏也在这里,正帮着徐王妃缝制一件红色斗篷。
“听说父王和二叔又要去打仗哩。”张氏轻声道,“之前儿媳在内厅门口碰见了父王,父王说要出远门,叫儿媳平时多过来陪陪王妃。”
徐王妃道:“你家里也有事儿忙,不用听他的!王府有那么多奴婢,还有你们小姨娘陪我。”
“对了,今天没见小姨娘哩?”张氏随口问道。
徐王妃道:“两天没见着人了,有个奴婢说她回了池月观,估摸着快回来了。”
“也是,小姨娘是得道真人,修炼起来那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张氏笑道。
就在这时,便有个丫鬟在门口道:“禀王妃娘娘,高阳王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见朱高煦走到门口,他的脚踩到门槛上时,微微弯了一下腰,提防着脑袋撞到门方上面。魁梧的身材把门口一挡,屋子里的光线也暗了几分。
“儿臣拜见母妃……”朱高煦又转头看过来,“大嫂也在啊。”
张氏一脸笑意道:“母妃正为父王缝制斗篷,我过来帮忙。二叔也要赶紧给我娶个弟媳回来呀……母妃,您说是不是?”
徐王妃立刻点头道:“等他随你们父王忙完这一阵,我就帮他安排。”
“母妃,儿臣有点事……”朱高煦沉吟道。
张氏眼珠子一转,马上回过味儿来,很快便放下针线,站了起来,“哎哟,腿都坐酸了,儿媳先出去走走。母妃也要活动一下腿脚,可别坐久了。”
徐王妃点头笑道:“就你想得周到。”
张氏向门口走去,与朱高煦插肩而过。忽然,她闻到了一股非常淡的幽香味儿,转瞬即过。此时张氏已走到了门口,又不好回去仔细闻,只得出门去了。
那幽香味儿虽然淡,但是张氏鼻子很灵,靠近了隐约能闻到……那是她弄到的西域珍奇香料!在北平除了她手里的,还真没有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张氏马上就想到,上次送荷包时,那香料给了徐妙锦几块!
她顿时心里“扑通”一跳,心道:朱高煦和徐妙锦有过身体接触?或是徐妙锦又送了一点香料给朱高煦?
无论哪一种可能,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呐!
张氏初时很震惊,徐妙锦可是母妃认的妹妹,连姓名也赐了。但很快她又觉得不算奇怪……那徐妙锦长得艳冠群芳,这偌大的燕王府,论姿色谁比得上她?朱高煦又是个十多岁的大后生,连媳妇都没娶,他时常往燕王府内宅跑,与徐妙锦见面的机会也多。
俩人若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足以为怪。
张氏非出生在富贵之家,但以前便听说过这种贵胄高门里,龌龊事是最多的。她这么一想,心里几乎是认定高阳王和徐妙锦有啥事了。
不过她又寻思,仅凭那点容易消散的气味,不能就让朱高煦坐实什么;还会使张氏自己遭徐王妃恨,被认为挑拨离间。
所以张氏很快决定,暂时不能轻举妄动,此事还得观后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
第九十六章 姆妈不高兴
南方的春,是大地上的一片嫩绿。野草新生,树梢发出初芽,枝头的花蕾含苞待放。
大院坝村离最近的饶州府余干县,也有数十里之遥。此地水网密集,蜿蜒的河流小溪数也数不清楚。河面上撑着竹竿的独木舟、划着水的乌篷船随处可见,一片片水田里,带着草帽的农人和耕牛已经开始了一年的耕作。
一个鬓发花白蓬乱、皮肤黝黑的妇人背着一大背篼猪草回来了,走过一丛竹林间的小路,一个土坝、几间茅草屋,便是杜家的房子。
小土坝开的门是后门,进去就是灶房。一个小娘赶紧上来给妇人接住背篼。
妇人马上开始唠叨起来,“侬那时还是细嗯子,爹爹要卖你,饿哭了好几场。眼底下侬生得白嫩,在外头过得好,还回来作甚?侬瞧乡下的里宁都过得甚么日子。”
离家太久了,小娘连乡音也听得很吃力。她就是杜千蕊,现在穿着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衣裙,但皮肤又白净细嫩,看起来十分不搭调。就像是长了一副大户小姐的皮囊,却过上了村姑的日子。
杜千蕊听罢,便轻声问道,“我回来,姆妈不高兴哩?”
“饿冇事。”杜母摇头,“只是侬爹爹与弟郎,得了钱,跑县城嗬。眼底下各家在耕田,侬爹爹不回怯家,今年吃甚么?”
杜千蕊听罢,无言以对,只好抢过那一背篼猪草:“我来剁碎。”
她穿回来的衣裳也都被当了,所以只能穿母亲的衣服。虽然拿了财物出来,爹和弟弟很满意她,但母亲不满意……
正如母亲平素唠叨的,爹以前只是跑附近的集镇赌钱、找船娘,晚上还几乎要回家;现在得了钱,已经去县城了,快一个月看不见人影,晚上也不回来。
眼下稻田要翻耕才能种稻子,又要育秧,正是农忙时候,所以母亲急得很。
杜千蕊拿起一把磨得很旧的柴刀,便枕着一块木板,开始剁草料了。她的手指上包着两处布,都是平时干活划伤的。多年不干活,此时已变得笨手笨脚,又很容易受伤。
……几乎所有的首饰、带回来的全部稍微值钱的东西,全给了爹还债。现在杜千蕊只剩一个翠绿的和田玉镯子,藏在内衣里没拿出来;这个镯子真的漂亮,爹拿去又当得很便宜,她实在舍不得。
没钱了,爹或许便会回来种地,母亲也不会怪她了罢?杜千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她惨叫了一声,便见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马上便浸出来,不断往下滴。杜千蕊又痛又伤心,顿时眼泪便哗哗往下掉。
这时母亲闻声跑了过来,跺脚道:“侬甚么也不会干了,饿来。侬出去扫院坝。”
手指被划破流血,在村民眼里根本不叫事!杜千蕊赶紧拿袖子干脆地抹了一把眼泪,一咬牙,把手指拿到嘴里吸|允掉血吐掉。
她便默默地到灶房里,拿起扫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