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朱高煦告诉她,黎利等人都是骗她的,安南豪强们是为了自己的好处、与其他人关系不大。然而眼前这些汉人,明明对大明朝的强盛十分得意,连个阉人说起来、声音也挺大的。
她回头又想起了朱高煦的另一番话,安南国若与西边那些部落相比,确实又要好很多。以前的陈朝,甚至黎利叛军,在接待那些“蛮夷”时,也多少有点鄙视别人。
陈仙真回到了给她安排的一处瓦房门口,只见太监曹福正在门口徘徊。曹福转头看见陈仙真,马上就说道“咱家听说陈娘子去河边了,正想去寻你哩。”
“曹公公里面请。”陈仙真道。
曹福抱着一只木盒子,跟着陈仙真走进堂屋,不待客气,曹福就径直坐到了条凳上,把手里的盒子小心放在方桌上面。
陈仙真瞧了一眼那盒子,问道“曹公公亲自前来,有甚么事罢?”
曹福马上打开木盒,说道“这是皇爷亲自赏赐你的礼物,恭喜陈娘子。”
陈仙真忍不住伸手去拿。
曹福却道“哎,还不快谢恩?”
朱高煦并不在这里。陈仙真听罢不想与曹福争执,只好屈膝执礼道“妾身谢陛下恩赏。”
她这才从里面拿出一只用绸缎包好的包袱、以及一顶帽子,拉开红绳后,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衣裳。
曹福在旁边说道“皇爷亲自画的图、御笔描写,着中都的织造院制作衣裙,专门给陈娘子做的。皇爷还取了一个名字,叫‘奥黛’,便是‘袄’的意思。皇爷说,陈娘子喜欢的话就收下,不喜欢也没关系。”
陈仙真听到这里,惊讶地看着曹福,脱口道“真的?”
曹福瞪眼道“借咱家一百个胆子,咱家也不敢矫诏呀!”
陈仙真心头顿时五味杂陈,手臂上的力气好像也不太使得上来了。她以前以为、朱高煦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有时又猜测朱高煦会恼羞成怒,因为她老是不顺着朱高煦的意思……忽然朱高煦竟大费精神,专门为她做了一身衣裳,这让陈仙真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心中动容,又无法立刻放下长时间的怨气,所以感觉很不利索,就像鼻子不适、却半天没法打出喷嚏一般。
稍稍沉住气之后,陈仙真又觉得有种被宠溺纵容的感受。毕竟他是天下无数邦国中、最强盛辽阔的大明朝皇帝,并没有因她的不敬言行、甚至意图不轨的往事而报|复降罪,反而投以好意。陈仙真顿时觉得脸颊有点发热。
总之此事让她很是意外。
她的指尖轻轻摸着手里的衣裳,料子又软又细腻,抚摸着非常舒服,素白的颜色,衣边上有浅黄色的刺绣。针脚又细又整齐,做得非常精致。帽子在安南国民间也有差不多的样式,尖顶大檐,便于遮阳,不过眼前这帽子是用纱丝做的。
陈仙真道“陛下对漂亮女人都这样?”
曹福摇头道“瞧你说的,皇爷哪忙得过来?京师多少女子,哭着喊着想得到皇爷的青睐,光是皇宫里就有几千人,这还是皇爷裁撤一半之后的人数。”
他说罢,有点着急地站了起来“陈娘子自个试试,咱家还有事儿,皇爷快用晚膳了。”
陈仙真送曹福到门口,这才返身回来,继续欣赏那别致的衣裳。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陈仙真便收拾好了,径直去附近的中军院子。锦衣卫询问之后,进去通报,然后才放她入内。
陈仙真到了里面的屋子里,便见朱高煦与四个女人坐在一起,正在吃饭。那四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有两个穿着男人的袍服。
朱高煦拿着筷子,抬头看着陈仙真、愣了一下,马上问道“陈娘子吃饭了吗?”
“回陛下,妾身吃过早饭了。”陈仙真上前屈膝行礼,“陛下赏赐,妾身前来谢恩。”
朱高煦打量着陈仙真,说道“这种样式,果然适合你的身段。”
陈仙真也这么认为,她昨晚就试过。比起朱高煦身边的美人们,陈仙真的个子矮了不少,这身衣和裳一体的长裙,让她的身姿看起来更修长婀娜、玲珑有致。穿这样的服饰、比起寻常汉服打扮要诱人,不过裙子里面还有长裤,细看之下一点也不露,又带着襦裙一样的矜持纯洁。反正陈仙真觉得,比起真腊占城那些将肌肤暴|露很多的衣裳、要好看不少。
不过朱高煦身边的美人们,似乎眼神都不太友善。她们的表情温和平静,但陈仙真感觉得出来,她们不太喜欢自己。
朱高煦也没有多言,故作平淡地说道“大队要出发了,陈娘子回去准备一下,有甚么事叫曹福替你安排。”
陈仙真作了个万福,依言谢恩告退。
第九百二十三章 不着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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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股人马一路北上,走到一处河流交汇处,便离开了涡河沿岸、循着一条运河行军。运河最近刚疏通过,岸边堆放着一些新土和淤泥,岸边的树苗也是新种的。
朱高煦骑马离开了大队,姚姬沐蓁等皇妃、也换上了束身衣裙,与他一道跑马游逛。周围没有城池,马队路过几座村庄,沿着土路重新向河岸方向而去。
此地已属于河南布政使司的地盘,地形十分平坦。不过周围的植被很丰富,小树林、庄稼地以及田垄阻挡,人们的视线并不开阔。土地上有收割完的麦桩,还有一片片泛黄的稻田。
正是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人们到了运河岸边的大路上,便见几艘官船过来了。运河并不宽,很快船上的将士看清了朱高煦的袍服,许多人都站到船舷边,向岸边呼喊,“万岁”之声此起彼伏。没一会儿船上还奏起了军乐,官兵排列在船上执军礼。
朱高煦也勒住了坐骑,面对着官船抱拳。将士们便举起火铳和樱枪,在水面上欢呼起来,运河上一片喧嚣。
待官船渐行渐远,喊声仍未停息。朱高煦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姚姬,见她一脸惬意,心情很好的模样。姚姬收回眺望的目光,说道“圣上深得军心民心。”
朱高煦道“朕不过是尽力做了一些该做的事。”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骑马继续沿着河边慢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腾起一片黄尘。
没一会儿,那骑马的人追上了马队,后面的骑兵似乎没有阻拦他。朱高煦回头观望,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原来是左守御使侯海。
“吁!”朱高煦吆喝着坐下的棕马,抬起手让马队渐渐停了下来。
侯海上前,翻身下马,拿出一份拆了的信封,作揖道“臣拜见圣上。守御司北署的官员在北平得到了一些消息,这回臣得尽快禀奏圣上了。”
他的话中提到“这回”,大概是暗指上次疏忽、耽误了事的意思。
朱高煦坐在马背上,俯身接过东西。
里面有一份公文,出自驻北平的官员郭昂之手,还有一份宦官黄俨的书信。这黄俨是个罪人,牵连到代王谋逆案、可谓是大罪,逃到鞑靼人那边几年了。有点奇怪的是,黄俨究竟甚么罪至今没有人定案;朱高煦猜测可能事情牵涉到赵王,有司衙门不好办,罪犯没抓到、也没人催促,事情就拖延下来了。
黄俨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大部分内容是自辩和喊冤,言辞几近哀求,朱高煦没多少兴趣。翻了两遍,朱高煦总算在里面找到了有用的段落。
据黄俨称,他得到了可靠消息,来源于科尔沁部的权贵。鞑靼的知院阿鲁台,正有意联络蒙古国的大臣们,想扶持科尔沁部首领为全蒙古大汗,这个首领的名字叫孛儿只斤·阿岱。
朱高煦一看姓氏,就知道科尔沁部首领是成吉思汗的后人。
“朕知道
了。”朱高煦大致看完,回应道。他把郭昂给北署的公文、还给了侯海,却将黄俨的信揣进了自己的袖袋。
侯海作揖鞠躬,当然没敢要回那封信。
朱高煦等一行人骑马,继续在河边游逛,尽兴后才调头回去,找护卫军大队。
一路上,他心头已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按照大伙儿之前的猜测,阿鲁台之所以主动称臣受封,还托人接应哈密卫的鞑靼残部,乃因鞑靼残部中有重要的人物、极可能是本雅里失汗的儿子。现在阿鲁台却想扶|植科尔沁人,那么他极力营救那股残部、岂不是白费了?
又或者,此前朱高煦与一帮大明朝的人精的推论、完全错了?
太阳西垂之时,大军各营扎营。中军行辕依旧是征用的一个村庄,但护卫军超过一万人,村子是容纳不了的,大多军队便在附近选营地搭帐篷。
朱高煦叫人去请随行的重要文武,到他住的院子里来一起吃晚饭。其中有侯海、高贤宁,以及勋贵邱福、韦达、王斌等人。吩咐好之后,朱高煦又特意叫曹福,把驸马何魁四也一并请到。
大伙儿得到消息陆续就来了。这民宅院子里,自然没有像宝座一样的地方,于是文武官员行完大礼,朱高煦便叫他们在一张方桌周围入座。侍卫们拿了一些点心干果,摆了几壶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