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793章

作者:西风紧

几个人一起拜道“末将等得令!”

黄中的脸上露出一些失落的神情,倒也没甚么不满。毕竟李彬是靖难武将,地位高得多,以李彬为帅、让人心服口服。

张辅猜测,黄中的失落、估计是觉得进京献俘可以把李彬一起带走,如此一来安南都督府武将的地位,便是黄中最高了。

不过张辅心中有数。这个黄中是张辅的旧部,虽然很听张辅的话,可是能耐确实有限;而且黄中比较容易冲动,几次被袭扰之后,便想大肆屠戮安南人以泄|愤,不符合如今朝廷的方略。所以张辅不会让他在安南国掌权,省得增添烦恼。

黄中在安南国很久了,确实没多少建树。起初太宗皇帝把他从广西调来、护送陈天平,事情就办砸了,黄中遭受伏击差点全军覆没。要不是张辅为他求情、从诏狱里捞出来将功补过,黄中早就被斩了。张辅也没看错,黄中为了活命,在后来攻打重兵防守的多邦城时、非常卖命;那次也几乎是黄中唯一拿得出手的军功了。

张辅沉默了一阵,便叮嘱李彬道“除了官军五卫控制的地区,将士们不要擅自去安南国别处,也不要过于干涉安南王室、地方官员的事务。有关安南国的军政诸事,都听陈太后的意思,若有不满之处,则上书朝廷言明情状,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与安南人冲突。”

李彬道“末将谨遵大帅训话。”

黄中问道“大帅走谅山卫、广西布政使司回国么?”

张辅点了点头“走陆路。”

不久之前,他带兵坐了一趟海船去演州,亲自感受到海上的情状,确实不太安稳。当时遇到了一场不大的暴风雨,那船简直像被抛起来了似的、随时都会散架。海路的安危,往往很靠运气,除非是乘坐大宝船。张辅还是觉得,能走陆路最好不坐船。

黄中问道“大帅何时启程?”

张辅道“五日之内。”

黄中道“末将等设宴,为大帅饯行。”

张辅却摆手道“算了。”

黄中十分不舍地说道“大帅还会回安南吗?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张辅顿时感觉到了一些伤怀,离别似乎总是这样。他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本帅要听从朝廷安排。不过你们若能好生驻守安南,过些时候,本帅可以请奏圣上,把你们调回国内。”

他说罢,便走出了衙署,抬头观望着自己数次征伐的土地,回头道“临行之时,宴席不用了,找来乐工奏一曲裴侍郎的《万里金陵》吧。”

李彬等人的目光里顿时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大家都郑重地默默点头。

一阵海风吹进了卫城,让人感受一阵凉意。刹那之间,张辅想起了汉朝的一首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七章 人各有志

到了腊月,大明京师的气温很低了,与安南那边的气候截然不同。

第一场雪忽然降临,不过下得很小。点点白色的雪花在小风中飘荡,雪花落到砖地上,很快化了。宫中的地面上很潮|湿,仿佛下过一场小雨似的。

曾经朱高煦在北平待过很长时间,相比北平的冬天,京师的湿冷还是要温和一些。这个季节要是在北平,稍微穿薄了、人在外面根本熬不住。而在京师,屋子里外似乎也差不多,如果不烧炭取暖的话。

宦官宫女掀开柔仪殿的门,待朱高煦走进去,她们便随即关上了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奴家这就去升火。”

朱高煦闻声看去,便看到了连氏,她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惊喜,动作也很轻快。朱高煦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好一阵子没到柔仪殿这边来了,因为东暖阁的空间稍小,更容易取暖。

她刚说完,似乎意识到了太监王贵等人的诧异,她的脸色顿时有点难堪。确实生火取暖这些小事,根本不用对皇帝说的。

朱高煦见状,向她投去了善意的微笑,若无其事地点头道:“把炭火烧起来,最近两日的天气真的挺冷。”

连氏的脸颊有点红,看了他一眼,便埋头去忙活。

朱高煦的团龙服外面、披着一件羊羔毛皮大衣,他也不脱下来,径直到那张大桌案后面坐下。

王贵上前躬身道:“禀皇爷,宁远侯(何福)有三个成年儿子,何魁一、何魁四、何魁六。何魁一已经娶妻成家,娶的是徐章的次女……”

朱高煦听到这里,顿时觉得、何福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

徐章是靖难武将,当初何福娶了徐章的寡居姐姐,很多人都觉得何福这个建文朝旧将,不过是想通过联姻自保;朱高煦也是这么认为,否则以何福的地位、根本不必要明媒正娶一个寡妇。

然而徐章时运不济,他的长女做了赵王妃之后、却被休了,这件事是经过父皇母后同意了的。至此徐章就被冷落了。估摸着当时朱棣也心里有数、此事有点对不起徐章,猜测徐章有怨气,却反而疏远了徐章。

徐章家已经日渐落魄,何福仍继续与徐家联姻。看来何福也不是个太势利的人,据说他和续弦夫人的感情很好。

王贵接着说道:“次子何魁四、好似并非正经之人,奴婢打听到了他的一些事。说何魁四常在京师街巷游逛作乐,喜爱弹唱。有一次何魁四带着个奴婢,竟乔装成落魄小子、在酒肆内卖唱,得了许多赏钱。宁远侯知道之后,责怪他丢人现眼,便是一顿好打。”

朱高煦听罢也笑了,随口道:“幸好不是在洪武年间。”

王贵道:“可不是哩?”

太祖皇帝是最厌恶勋贵、武将的子弟弹唱的,认为是不务正业,一旦太祖知道,最轻得砍手指。不过太祖驾崩之后,那些严苛重典已经没人用了,朱高煦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严惩臣子。

在朱高煦看来,勋贵武将家出现不务正业的子弟、实属正常,根本不可能管得住。而且每个人爱好不同,也没甚么罪,只要想办法不让这些人掌兵权就是了。

朱高煦忽然问道:“何魁四卖唱得了钱,钱拿来干甚么了?”

这个问题的角度有点刁钻,王贵怔了怔,忙道:“好像是给了别的卖唱乞丐。”

朱高煦顿时笑了一下。

王贵道:“好在何魁六,倒比较像宁远侯,勤于练武、喜爱兵书。不过何魁六上头还有个未成家的二哥,按理应该等何魁四先成亲才对。”

朱高煦道:“不必管那么多规矩。你把这两兄弟的事,都给宝庆公主说说。回头朕寻个机会,把何福和他的儿子们领来,再让宝庆公主亲眼看看,听她的意思。如果都没看上,让她别急,朕再给她物色好的。”

王贵拜道:“奴婢遵旨。”他接着便叩首告退了。

这时连氏将泡好的热茶端上来,轻轻放在了桌案上,偷偷看了朱高煦几眼。

朱高煦先前与王贵说话时,也感觉到做着琐事的连氏、时不时在瞧自己。不过这宫殿里只有他一个男子,又是最让人关注的皇帝,连氏一直留意他,似乎也是正常现象。

朱高煦忽然也转过头看她,连氏似乎吓了一跳,急忙把目光回避了。

“你有甚么事想对朕说?”朱高煦好言问道。

连氏只得定住神,轻声道:“圣上对谁都那么好吗?”

朱高煦摇头不语,心说掌权的人还能这样?不过我确实不是条疯狗。

连氏沉默片刻,说道:“圣上对宝庆公主很好。”

朱高煦一面翻开桌案上的奏章,一面说道:“宝庆公主是我的小姑姑,可年纪比我还小很多。她还是孩儿的时候,皇祖便驾崩了,是我父皇母后、将她亲手养大得。所以感情上、她就像我妹妹一样,如今父皇母后都不在了,我当然要为她的婚事作主,让她有个满意的归宿。”

他接着转头看着连氏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谁知道宝庆公主喜欢怎样的人?”

连氏屈膝道:“圣上所言极是……奴家来磨墨。”

大殿里安静下来,小雪无声地在外面下着,只有从砚台里发出的“沙沙沙”细腻的声音。

朱高煦提起笔,在墨汁朱红的那只砚台里、蘸了一下,开始在奏章上写批复文字。他从余光里瞧见,连氏磨墨的时候、眼睛是看着他的侧脸的,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过来一会儿,磨墨的声音不见了。连氏甚至轻轻靠近,朝朱高煦面前的奏章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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