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此时在志摩郡元寇防垒附近的日军兵力、早已严阵以待。而博多港地区,数以万计的援军正在陆续抵达战地。
日军援军主要有两路,主力已经进入了筑前国。
北路统帅是室町殿的管领、斯波义重,他主要统帅本州岛、关东镰仓公方的联军。南路统帅是另一个管领细川满元,他麾下除了难波京(大阪)地区的本部,还有四国岛、九州探题地区的联军。
筑前国粕屋郡北边的山路上,大量的人马陆续通过了一道牌坊似的的鸟居,起伏的路上烟雾弥漫,人群如龙。
戴着如牛头一样头盔的武士、尖顶竹帽的足轻,各自聚集在五颜六色的旗帜前后行军。军旗猎猎之中,长矛如同掉光了叶子的密集树林。
大内盛见率领一队骑兵,迎接到了山脚下。过了一会儿,大军中一小队骑马的人、拍马迎面过来了。
来人正是三十余岁的管领斯波义重。此人的伯父斯波义将非常厉害,谋略武力都很老练、但是已经去世了;现在这个斯波氏新家督,大内盛见了解不深。
斯波义重的身边,还有一个熟人,乃是山名时熙。
大内盛见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山名氏与室町殿的管领们可谓旧怨难解。当年山名氏坐拥十一国、势力强为“六分之一殿”,和大内氏的强大势力不相上下。就是因为室町殿的挑拨阴|谋、以及平叛,让山名氏现在只剩三国领地,比大内氏还弱了。
大内盛见没吭声,见斯波义重等近前了,他便鞠躬行礼。
一个侍从跪伏在旁边,斯波义重踩着那人的背,下了马。接着斯波义重和山名氏都向大内盛见鞠躬还礼。
斯波义重似乎看出了大内盛见的惊讶,便道:“明寇入侵,我们必须一心抗敌。”
大内盛见对室町殿也是有怨气的,他们和山名氏等有力守护一样,都曾遭受过极大的打|压和削弱。但是因为大内氏地盘现在面临了灭顶之灾,上次大内盛见上洛、见过将军足利义持之后,便已经放下了怨愤。
听到斯波义重的言辞,大内盛见顿时感到振奋,正色道:“对河山的深情、家国的守护之责,让我们尽弃前嫌。”
斯波义重听罢,立刻郑重地向大内盛见鞠躬。大内盛见急忙也跟着弯腰。斯波义重的目光炯炯,向西南边扬了一下头:“去粕屋郡大营。”
数人重新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前行。
大军行至粕屋郡的平坦地区,人口渐渐多了。沿路遇到了一些庶民,那些庶民都跪伏在路边,人们的目光里怀揣着畏惧与警觉,毕竟武士真不是好惹的。
不等安营扎寨,大内盛见在路上就急迫地、向斯波义重叙述了一些最近两天的军情。大致是明寇已经抵达了怡土郡海岸。怡土郡位于志摩郡南。
“我已派出信使,下令志摩郡的守军向南撤退。”大内盛见道。
斯波义重道:“南面多山、东面海岸已被明寇占领,志摩军便不能参加大战了?”
大内盛见解释道:“明寇在东南面的怡土郡登岸,志摩守军不撤不行,否则会被围困在那里成为孤军,率先被围攻覆灭。
何况在钵伏山南麓,有一条山谷,他们可以走那条路回到粕屋郡;但若留在钵伏山南麓,则可负责防守明寇走小路东进。”
斯波义重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言。
大内盛见又道:“细川将军抵达博多,或在两三日之后。我还有一些部署,现在先行禀报斯波管领;待细川将军到了,再谈一遍。
我得知明寇在怡土郡登陆,便已派出重兵,前往钵伏山东北、下山门等地布防,构筑防垒工事。
如此一来,有志摩郡守军扼守住钵伏山南麓的狭窄山谷。我大军则可从钵伏山北、至海岸山地之间,以工事防守,占据地利。
但同时我军应日夜监视明国船队、是否越过熊古岛以东。一旦明寇从海路重新登陆,绕行至粕屋郡沿海、威胁我大军腹背;我军应立刻东撤,向太宰府行军,并依靠太宰府碍口的地形重新构筑防线。”
斯波义重冷冷道:“你的策略太过颓废了,一心想着靠山挨打,只能算一家之言。”
大内盛见劝说道:“我军兵力虽是明寇的三四倍,但在开阔地决战仍无胜算,管领定要慎重。”
斯波义重道:“夜战反击如何?”
大内盛见道:“明寇人马甚众,我军即便偷袭成功,也不能伤其筋骨,反而容易因小失大、在全局上失控。我建议,等细川管领到了,再行决定。”
斯波义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大内盛见又道:“夜袭或可用于水上。下关海峡以东的海路沿岸,我军应将船只分别藏匿于河口等处,装满火油柴禾,随时准备袭击明寇东进的水师战船。”
斯波义重想了想道:“明寇已在博多湾登陆,他们去下关东面作甚?”
大内盛见道:“断我军水上粮道。”
斯波义重皱眉沉思,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便轻轻点头。
大内盛见又道:“此役若在开阔地合战,我军毫无胜算。若在钵伏山、太宰府等地借势固守,最终打的便是粮草。现在博多湾聚集了数万大军,筑前国、丰前国等地的粮食定不能久持。”
他稍作停顿,立刻加重口气再说了一遍:“军粮事关存亡。”
第八百零八章 生死由命
一道道海浪、前赴后继地冲上沙滩,洗刷着沙子上的碎石、破碎鱼骨以及贝壳。这里属于博多港的西部,海边水浅,附近没有像样的码头,其实并不是理想的登岸地点。
然而此时海面上,已经漂满一望无际的舰队,许多沙船也冲上了海滩、搁浅在滩地上。明军陆师官兵,仍在不断先后上岸。海岸上一片繁忙,各种辎重、物品四处都是,构筑军营沟墙工事的地方也是尘土弥漫。
大将平安上岸后,感觉有点头晕,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正瞧着手里的一副地图。
“你说这图会不会画错?”平安头也不抬地问道。
旁边的兵部侍郎裴友贞听罢,谨慎地说道:“大致是差不多的,应该错得不会太远。”
平安点了点头,继续琢磨着图面,还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
就在这时,主将盛庸、右副将军柳升也过来了。旁边还有个不太熟悉的武将说着话,指着工地上的场面。
一行人渐行渐近,盛庸的声音道:“立刻派出斥候,打探四面的军情地形。”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今日天气很好,空气清明。北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其它方向也是地势平坦;远远的地平线上,才隐隐能看到朦胧的山影。
但从战场的角度看,对于刚抵达不久的明军、这片土地依旧仿若笼罩着迷雾;毕竟中军了解军情,不能只靠眼睛观望近处。
平安随口便接过了话头,问道:“你们认为,打探军情最直接的法子是啥?”
盛庸置若罔闻,根本不搭平安的闲话。
柳升便道:“敢情不是派斥候游骑、散出去搜寻?”
平安摇头道:“最利索的法子,是抓俘虏。”
柳升愣了一下,笑道:“能抓到俘虏,倒也算是好办法。”
平安道:“我现在就去抓个千儿八百人来。”
周围的人大多一脸诧异,又见平安轻松随意的表情、或许有人会觉得他在开玩笑。裴友贞终于试探地问道:“下官瞧见附近有村落,平将军的意思是抓村民么?”
“哈哈……”平安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指着裴友贞道,“我看走眼了,没想到裴侍郎的脑子如此灵活。”
裴友贞苦着脸道:“平将军不会是当真的罢?”
平安道:“我是说,平素瞧你挺木讷的,可没想到、你还能把笑话说得如此滑稽,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