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596章

作者:西风紧

齐尚书是朝廷忠臣,咱们的弟兄们也没怎么盯着,不过是例行公事,瞅瞅齐尚书去了哪。不过圣上曾提及齐尚书与隆平侯的恩怨,臣便忽然想起来:那破旧客栈、会不会就是当年齐尚书遇到相好的地方?”

“有可能!”朱高煦点头道,“你刚才不是说,客栈在贡院那个方向么?”

张盛小声问道:“末将是否再加派人手、瞧着齐尚书在做甚么事?”

“不必了。”朱高煦立刻摆手道,“就是个私人恩怨而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算了,这事儿先等一阵子,看看再说。三法司查案有板有眼,能拖延好一阵子了;张信的事,倒不用急。”

张盛拜道:“是!臣谢恩,告退。”

锦衣卫指挥使离开东暖阁,王贵送出。

不过王贵刚出门、似乎在外面又叫了别的宦官送行,他很快返身回来。王贵走到御案前,小心问道:“皇爷明鉴,那陈科官是被齐尚书利用了么?”

朱高煦道:“我只说有那种可能。究竟是不是,等三天就知道了。齐泰若是真干了那个事,他应该会觐见告诉我。”

王贵应了一声“是”,但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不信。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又道:“我真想知道内情的话,当面问他就是了。如今做了君臣,不过这点事没甚么不能说开的。”

王贵忙拜道:“皇爷英明!”

但朱高煦此时已经不想知道内情了,或许他只需要知道、齐泰怨恨张信就行了。

他在椅子上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寻思这种事让他有点烦闷。不过朝中武若是一团和气、怕也不一定是好事;但争得太凶了,又会内耗严重,正所谓古人说的凡事都不能“淫”过分。

朱高煦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转身面对着墙上的地图。他背着手站在那里,细看起了地图上的东西。

第六百四十二章 奴儿干

御门朝会之后,还没下值,隆平侯张信便已迫不及待、赶着来到中军都督府。千步廊西侧的五军都督府、有五个衙署,中府就在最靠近承天门的位置。

丘福离开中府大堂,但没有进房屋去密谈。他带着张信,来到了二堂后面的院子里。俩人在一条走廊上放慢了脚步。

这段走廊,左侧是墙壁,右侧是一个院子,还算方便说话。

丘福看了一眼六神无主一脸忧惧的张信,先好言劝道:“隆平侯无虑,你死不了!”

张信忙道:“在御门里,圣上亲口询问,末将不敢否认罪状。”

“我知道,你做得对!”丘福道,“我没有给你求情、请免死罪,只说武人应该死在边疆。你懂什么意思吗?”

张信道:“末将大抵明白,罪状确凿,丘公也没法求情。”

丘福摇头,皱眉道:“那陈谔揭发了你,圣上起初没说话;我一说让你死在边疆而无憾,圣上立刻便决定拖延此事!由此可见,圣上懂了老臣的意思,也念及到了靖难之役、大伙儿在战阵上出生入死的情分!”

张信恍然道:“丘公真乃武双全!”

丘福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但你自己做的那些歹事,死罪可免,活罪怕是难逃!”

张信道:“能保住性命,末将别无所求。”

“甚好!你不仅可以保住性命,爵位应也无妨。”丘福胸有成竹道。

张信见状问道:“丘公已经有办法了?”

丘福点头道:“奴儿干都司!太宗皇帝在位时,便准备在黑龙江出海口奴儿干地区今属俄罗斯,库页岛附近设立奴儿干都司,既能管辖元朝降臣,又能开拓我大明朝东北边防纵深。且奴儿干地区有百年老树参天大树,大松木可以造船;盛产海东青、貂皮、马匹等,物产丰富有利可图。

今上登基不久,便提及过此事,并不反对设立奴儿干都司。我若上书,请旨朝廷设奴儿干都司;并举荐隆平侯去做都指挥使,你这一劫便算躲过去了!过几年弟兄们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便是。

那奴儿干地区在苦寒之地,稍往北边、便是长年累月冰天雪地的地方了;寻常大将绝不愿意去。但那地方辖地甚广,若非朝廷勋贵,威望便不够。隆平侯若愿意去,那谁也没话说的。”

张信立刻拜道:“末将愿往!”

丘福十分满意地拍着张信的肩膀:“回衙门去,好生上值罢。”

于是张信执军礼告退。

然而丘福的政治主张,根本不止设立奴儿干都司那么简单。他认为大明国力正值上升时期,应积极推行对外开疆辟土的国策!许多靖难功臣大将,都很支持丘福。

有仗打,大将们才有军功;打下的地方要人镇守,大将们才有权力和地位,才说得起话!五军都督府那点权力,实在太小;武将们从洪武时期过来,也知道身在京师的武臣权力不能太大,只能靠开疆。

然而,这并非臣们所愿看到的事!最是户部那些要想办法搞军费的人,夏元吉等坚决反对。

数日之后,第二次御门朝会。

武分列两边,行大礼高呼万岁。朱高煦刚在宝座上坐定,官还没说事,丘福便最先站了出来。

一身大红官袍的邱福捧着象牙牌,弯腰道:“臣近日买到了一幅画,请进献圣上。”

片刻后朱高煦的声音道:“拿上来。”

御门上,人群里发出了一阵的议论声。毕竟丘福是正儿八经的武臣,忽然摆弄起书画,确实有点怪异;人们似乎都在猜他葫芦里卖甚么药。

丘福从一个武将手里拿了一卷画,却没有马上递给太监王贵。此时王贵已经走到下面来了。

丘福径直解开了绑在画上的绳子,将画打开!他双臂展开举着画,先向北面上位展示,又转身给周围的武百官看。

御门内顿时哗然!

许多官都诟病起来,其中的给事中耿通大怒道:“身在庙堂之上,淇国公竟拿出此等淫画!简直有辱斯,有辱公器!”

那画确实不堪入目,上面的女子画得,或是赤身露体、或衣衫凌乱将不便示人之处也画了出来!众官无不愤慨,有人指着丘福道:“淇国公疯了吗?太过分了!”

宝座上的朱高煦离得远,也大致看到了展示的难堪画面。一时间朱高煦却没有开口。

这时丘福冷笑道:“有句话叫啥?仁者见仁!诸公只见到女子画像吗?再看看上面的男子、以及这边的字。”

大伙儿瞧了一番,大多看不懂字、因为不是汉字,好像是元朝字。上面的背景里有雪地、枯草,灰白的帐篷、红色的篝火,穿着皮革戴着毛皮帽子的汉子似乎是鞑靼人装束。其中一个汉子在闻女子身上的气味,另一个用审视货物一般的眼神、仔细瞧着女子的身体。

丘福回顾左右道:“去年秋冬,北方诸部入寇。胡虏劫掠牲口、粮食、财货,除此之外还劫掠人口!青壮男子、年轻妇人被抓住,都会被掳走,而妇人最易被掳掠!男子为奴,被抢到草原上一人可以换一只羊羔;年轻妇人则可以换两只成羊!若是出身好、长得好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此画是一个鞑靼人在草原上、亲眼见到了交易场面,据实所作之画。角落这些字,便是画师的名字。边地百姓女子,在仇寇面前袒露身子也不嫌羞耻,诸公只看了画像,便觉得很羞耻吗?”

诸臣无人能答。

丘福涨红着脸道:“咱们大明朝国力强盛,但这就是盛世边民的光景!要是太平日久武备不修,何至于此!?”

王贵等他说完了,便上前要了画。王贵双手捧到宝座上,小心地放在了朱高煦面前的御案上。

“砰!”朱高煦忽然一巴掌拍在御案,力气非常大,巨响之中隐隐带着木板炸裂的声音,上面的东西“哐哐当当”跳起来。

响声之后,御门内的柱子之间、顿时鸦雀无声。丘福跪伏在了砖地上,他俯首贴地,脑门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

朱高煦光是拍桌子,但没有说一个字。

死寂了一会儿,朱高煦才怒道:“朕在位之时,若不能将鞑靼瓦刺诸部制服,誓不为人!”

他开口了之后,众臣才纷纷跪请道:“圣上息怒,保重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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