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第463章

作者:西风紧

阮智是交趾地区陈朝贵族阮公瑰的族人、属于贵胄宗族,胡氏政权时期又投靠了胡氏叛军。阮智起初在芹站附近带兵,但朱高煦认为他完全不适合做武将。后来阮家得到朱高煦的厚待和拉拢,阮智便一直都是比较倾向汉王府的交趾人。

阮智认识朱高煦,急忙上前抱拳行礼,开口便道:“汉王殿下,靳将军已被东关(升龙)明军抓住了!”

客厅里的汉王府文武,顿时便嘈杂地说起话来。

朱高煦之前就隐约猜到了结果,当下比较镇定地问道:“免礼。究竟发生了何事?”

“解缙!”阮智的情绪有点激动,只说了一个词。

朱高煦好言道:“你别急,在椅子上坐,慢慢道来。”

阮智拜谢,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靳将军是汉王府的人,在下是认识他的。见到他带来的汉王书信与许诺……在下便尽力安排靳将军与东关的一些明军武将见面。起初还算安全,明军武将多不愿得罪汉王府的人;何况在下是打听清楚之后,筛选出了好说话的将领,方才引荐给靳将军。

近来东关有平汉大将军张辅的一道军令,凡是揭发汉王府奸谍的人,皆能升官、得到重赏。那交趾省参议解缙,便非常卖力地执行这道军令,每每到军中劝说将士向他直接禀报密事。

终于有一次,靳将军的事被一个武将的亲兵发觉了,本来寻常军士想要告密也找不到路子,这下那亲兵却直接找到了解缙。解缙立刻抓了那明军武将,接着顺藤摸瓜查到了靳将军。在下闻讯十分担心,只好连夜逃离东关城……”

朱高煦身边的长史侯海最先没忍住,当场不顾斯文地破口大骂:“娘|的!那解缙究竟有啥毛病?伪帝显然是嫌弃他了,才将他贬斥到交趾去,他还那么卖命作甚?”

阮智道:“靳将军的差事本来也进展不顺,但被抓获全因那解参议。解参议常在人多的地方慷慨陈词,称陈季扩叛军威胁交趾省,汉王不顾国家大义、交趾省之安危,意欲驱赶交趾驻军去造反送死……”

众将顿时哗然,纷纷大骂,汉王府的文武当然觉得朱高煦很冤枉。因为朱高煦在云南拒绝承认叛军建国,为了大义舍弃了可能得到的许多好处;而今却被污蔑,大伙儿自然十分生气。

一员武将站到屋子中间,抱拳道:“末将请王爷即刻发兵,从广西南下,进军交趾东关,把那些宵小小人揪出来正法!”

朱高煦不置可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从阮智说的许多话里,关注到了其中一句“靳将军的差事本来也进展不顺”。

于是朱高煦猜测那些交趾明军将领的心态,他们可能是觉得大明朝的内|战打不长,所以并不愿意长途跋涉回来打内|战,只想坐等结果、谁赢便投靠谁……毕竟这是一年多以来、诸多势力的一致算盘。

但交趾省这股势力,也不太可能帮朝廷攻打汉王军。一则其中的贵州军官兵家眷在汉王府控制之下,临阵很容易投降;二则还是路太远。

交趾明军,暂时还不是朱高煦的敌人,至少不是主要敌人。朱高煦也不得不考虑,从桂林府到交趾东关两千里的行军距离。

他的沉默,让客厅里更加吵闹。有的人在大骂交趾明军武将们,隔岸观火、恬不知耻毫无忠心。

朱高煦抬起头,循着骂声看了一眼那个将领。他心道:虽然人们个个都在表忠,你还真信了?

这个世上,确实有人曾想把人类训练成完全忠心听话的工具,但都失败了;而且一旦把实权完全交给那些“工具”,统|治者无一不被反噬其身,尝尽苦果。无论是西面的马木留克,还是唐朝的阉官,或是大明朝将来的文官。

“此事容后再议。”朱高煦终于开口出声道。

众人的吵闹声稍小了,纷纷转头望过来。朱高煦便又说道:“湖广决战才是重中之重,一切军政决策都要为此会战考虑!咱们只要打赢这一次大战,全局大势便定鼎结果了。如果对付交趾驻军,会影响湖广会战,便可先行搁置,以后再办。”

“末将等遵命!”大伙儿纷纷作拜,停止了争论。

朱高煦又看向阮智,不动声色地说道:“虽然靳石头的事没办成,但阮家的忠心,本王是记得的。迟早一天,本王定会清理交趾事务,彼时绝不会亏待你们。”

阮智一脸倦容,却露出了激动的目光,“阮家一直很轻视我,不过我得到了汉王赏识,将来必是宗族里举止轻重的人了!”

朱高煦面露微笑,直言不讳地许诺道:“如果那些心向本王的交趾人,却得不到足够的好处,那本王还怎么治理交趾地区?”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大好前程

从桂林府到永州府只有四百余里,雷填等一行人走了三天半才到。

之前他们从桂林府出发,自然是走陆路;毕竟叛军在后,水路太慢了。但若没有靖江王的家眷,大伙儿骑马估计一天一夜就能到永州府。

抵达永州府之后,雷填耿浩等人便要与耿夫人母子分别了。平汉大将军张辅已安排好,派人用水师的战船接靖江王家眷,沿湘江水路北上;而下令雷填耿浩一行人走陆路,骑快马沿官道克日前往长沙府。

此时张辅正在长沙府。

永州城的湘江码头上,官军水师的一艘车轮舸已靠岸抛锚。

那是一艘没有船帆的楼船,左右共有六只大水轮,以骡马等牲口在甲板下的船舱里带动水车,也可以用人力;甲板上还有配备碗口铳、神火飞鸦等火器。秋冬季节,湘江常有北风,乘坐这种车轮舸便无须担忧风向,可较快地抵达长沙。

年轻的武将耿浩到码头来送别,雷填只好跟了过来。

大概是一路上耿夫人对耿浩十分尊重,一口一个耿将军,说了很多好话;耿浩也对那夫人十分殷勤,他送别一直到了战船的甲板上。

此时耿浩正对水师武将反复叮嘱:“上船的贵人,可是靖江王的夫人和王子,你们必得用心护卫,以礼相待,不能让夫人王子委屈了。”

耿夫人也听到了耿浩的话,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水师武将拍着胸脯道:“放心罢,叛军还没到湘江哩,这条江是咱们大明朝极其要紧的航道,水面清靖十分太平。坐大船也比骑马舒坦多了,看到船尾的楼了吗?上面有舱屋,住里边就跟住在大户人家的家里似的!床榻桌椅一应俱全,里边还有书架,要是风景看得腻了,可以坐在船上读读书,那叫一个风雅。”

耿浩听罢放心了,向夫人等拜别。

耿夫人也屈膝回礼道,“耿将军,后会有期。”

送别的人离开了甲板,船也随后起锚缓缓驶离码头。耿浩在江边站了许久,目送战船远去。

雷填牵着马过来,说道:“人走了,今日咱们也要赶紧启程去长沙府。英国公现在可是御前红人,咱们最好别怠慢他。”

“好。”耿浩点了点头。

“耿将军,咱们也算有缘。本官有句话得说,那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雷填道。

耿浩皱眉道:“在下只是敬重耿夫人礼贤下士的风仪,雷科官何意?”

雷填笑了笑,摆手道:“耿将军也误会了!我是说那耿夫人的心思了得,并不一般。她一路上对咱们这些人都很客气,可以称得上是讨好;那是因为她情知咱们会上奏天听,言桂林府及靖江王府之事。她当然希望,咱们提到她们母子时能有好话。”

耿浩不吭声。

雷填又说道:“本官不是没和藩王府的人打过交道。要不是这回出了事,藩王府上那些人,根本不会正眼瞧咱们。”

耿浩听罢不置可否,轻轻点了一下头应付过去。

或是耿浩没有投降,还率兵护送雷填的缘故,雷填对耿浩额外亲近,话也不少。

面黄肌瘦的雷填翻身上马,马速还没跑起来时,又转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耿将军这样的俊才,确实很招妇人喜爱哩。你知道妇人见待啥样的男子?”

耿浩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显然很有兴趣、也很爱听,当下便抱拳道:“愿闻其详。”

雷填笑道:“年轻英俊家世好,还有一个,得相信妇人的话,比较容易受人摆布。别以为有夫妻尊卑的礼法,妇人便没手段了,我家的妻妾可叫我长了不少见识。”

耿浩一副谦虚的模样道:“受教了。”

雷填欠了欠身体,忽然神情变得严肃,小声道:“咱们骑马沿驿道奔长沙府,我看后天就能到。见了英国公,你也得留个神,那英国公也是相当狡诈之人;之前老将如顾成者,也被英国公给坑了!

而我与耿将军有缘,不会坑你;还有朝中的袁寺卿(袁珙),也比英国公为人可靠多了。你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要有个数。”

耿浩煞有其事地拜谢,说道:“若有甚么事,在下定与雷科官商议。”

……大明朝的长沙城,位于湘江东岸。

耿浩等一行人在驿站换马歇息,一路快马疾行,果然第三天便到了长沙府地界;然后他们换乘船只横渡湘江,抵达了长沙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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