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写着“明”字的红色战旗在风雨中啪|啪直响,缓缓向前移动着。旗帜下面,成队列的重步兵方阵,仿佛无数的铁车一样向前推进。
就在这时,各方阵后面的枪盾兵从各部两翼出动,以纵队向前进攻。安南军步兵的阵列就比较松散了,完全挡不住明军的纵队向其纵深冲击。
不知哪个地方的敌兵开始逃跑的,溃散就像瘟疫一样开始散开,安南军前军大溃!
战场的西边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明军骑兵权勇队出动了,铁骑不慌不忙地慢跑着越过步兵大阵,向散乱逃跑的敌兵背后杀将过去。
当是时,安南军左翼是明军骑兵,右翼是朱江水面。但很多敌兵却不往后跑,仍向两翼逃窜,死|者不计其数。
“呜!呜……”号角一样苍劲的叫声从朦胧的雾气中传来,许多身躯高大的大象,仿佛楼船一样,出现在战场后面。难怪敌兵往两边跑,后面的战象和密密麻麻的步兵,挡在了后路,安南败兵根本没法从那边逃跑。
成排的象兵在前,径直被驱赶着从正面冲来,不过大象在泥地里冲锋,速度也不快。战象不断发出吼叫声,安南军士卒的喊声也是震天动地。
明军的右翼骑兵权勇队在平地上迂回,收住继续向前追击的势头。
而这时明军前方的步兵纵队也后退了,从各方阵中间回去。前军横队也巧妙地变一排为两排,让队列更加稀疏,然后把后面的几排步兵换上来。
明军重步兵的枪|盾盔甲加起来几十斤重,前边的几排将士激烈拼杀了一阵,退回去时,许多人都气喘吁吁。
新上来的将士却个个生龙活虎,在武将的煽|动之上,明军大阵上的喊声此起彼伏。
对面的一整排象兵已渐渐靠近,战象的牙齿上、鼻子上都安着利器,有的还在厚象皮外面批了一些皮甲。象背上坐着多少不一的敌兵,高高地挥舞着长兵器。
就在这时,忽然明军大阵中“哐哐哐……”一片铜锣混乱地敲响。高大威|猛、如同巨兽的战象竟然被吓得逡巡不前。偶有胆大的战象冲到了明军队列前方。
明军阵前一阵混乱,战象发狂冲进了人群。明军步兵将其四面围住,象背上的敌兵周围全是宽檐铁盔,拿着兵器居高临下也不知攻击谁才好。
一头战象浑身被刀|砍枪|刺,轰然倒下了。象背上的敌兵在惨叫中,很快就被人海吞没。
而这时战象后面的敌军步兵趁势冲到了破阵的地方,两军的拼杀愈发混乱。
……
……
(祝书友们新年好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好事
小雨淅沥,直到中午未停。
江面上时不时飘来燃着大火的船只,顺流往南飘去,水里的尸|体更是随处可见,与各种杂物一起被江水冲走了。
江滩上的杀|戮仍未结束,被驱赶到岸边的敌兵拥挤不堪,动弹不得。水里也站满了人,每时每刻都有人被挤进深水里,在江面扑腾挣扎。
人们早已丢弃了兵器,仰着头像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可人在深水里根本站不稳,一个浪头过来,或是被身边的同伴一挤,便被冲到了江心。穿着甲胄的人奋力把头冲出水面一两下就沉了,没有甲胄的安南将士身上的衣服泡水后也够他们受。
这短短的一段江水里,此时不知淹|死了多少人。
岸上的安南溃兵的处境也很惨,无数的明军步兵正在争|砍首级,惨叫声和哭声震天动地。有的安南军将士拿着兵器垂死反抗,便会被杀|得血肉模糊。有的放弃抵抗也没用,红着眼的明军军户,拿着刀活生生地割|头颅,那绝望的惨叫声叫人心惊胆寒。
朱江西岸,许多敌兵位于后方,并未被逼到江边,径直从陆上向南跑。但明军骑兵的马蹄声络绎不绝,各部骑兵都在出动追击。
……朱高煦望着雾沉沉的南边,远处什么也看不见,但心里知道沿江过去,就是清化城。那白茫茫的迷雾,仿佛一道洞开的大门,透出了通往目的地的白光。
朱高煦坐在马背上,从这场仗开始到现在,一直站在原地。
雨水已经完全淋|湿了他的衣甲和里面的衣服,起初有亲兵武将要给朱高煦打伞,他拒绝了。
此时中军的精骑也同样浑身湿|透,牵着马站在泥地上一动不动;作战的骑兵,没得到命令出击时,都不骑马的,大伙儿要保存马力。甲胄装备最精良的骑兵是汉王府护卫军,但这一战大伙儿连动也没动一下。
安南军已经溃败,朱高煦却既无意外、也无喜悦。这场大战,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结果……
“清扫战场,回营休整。雨停后去朱子江口,接收安南军的城寨。”朱高煦下令道。他说罢吆喝了两声,调转马头。
亲卫将士也纷纷上马。
朱高煦回到西岸的大营,当即便写了军令,派人冒雨赶往张辅军中。下令张辅,择日南下、攻占清化!哪怕清化城近在咫尺,但朱高煦打算信守承诺。如果要欺骗张辅,当初又何必要给他情面?
春雨连绵不绝,一连下了两天。
这时又有几个安南国的官员逃到了朱江江畔的明军大营。他们冒雨前来,明军打完仗都还没来得及去朱子江口城寨。
一个叫阮谨的安南武将向朱高煦禀报:“此时清化城一片哀嚎,安南军已无可战之兵。有人劝诫胡氏父子自|裁殉国,以免受辱,被太上王胡季犛杀了!胡氏父子可能要逃走。胡氏对大明君臣心怀怨愤,恨|之入骨,多次说起若无明军“入|寇”,安南国王非胡氏莫属,扬言报仇!”
朱高煦不以为然,心道:当初胡氏为何要激怒大明朝廷,而不是想方设法获得宗主国的认可?现在战争胜负已定,还说这些有甚么用?
接连几天,明军大营都在庆贺大胜。半年多,明军就灭了安南国!
可是朱高煦想到这次出征所向披靡,反而隐隐有点不安。
或许真正艰难的地方,并非血肉横飞的战场,却是在富丽堂皇的庙堂。
……云南府城的初春,阳光明媚气候宜人。安定的城中,街巷上飘着花香。
这时从京师来了一队人马,由一个宦官带头。这并不是稀奇的事,云南虽然偏远,但也常有京师的官宦来办差。
宦官到沐府求见。沐晟初时很紧张,以为是来传旨的,不过将宦官迎入侯府后,才得知宦官并非来传旨。
沐晟先问了皇帝皇后安康,又问那宦官来意。
宦官道:“皇爷派奴婢来见西平侯,想私下里先与西平侯商量两件事。好事!”
“还请公公明言。”沐晟抱拳道。
宦官忽然放低了声音道:“赵王与赵王妃大婚五年了,赵王妃却至今无所出,连一男半女也没有……”
“啊?”沐晟发出一个声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当今圣上一共就三个儿子,那些事儿沐晟当然知道,但皇帝家事不是他敢轻易说道的。
宦官马上说道:“皇爷欲下旨赵王,休了赵王妃!听说西平侯的长女年纪相仿,知书达礼贤惠恭顺,皇爷也不想强求,就先派咱家这个奴婢过来,问问西平侯的意思。”
沐晟沉吟不已,他听了就觉得确实是好事!但这种联姻,事关重大,所以他表现得非常谨慎。
宦官笑道:“西平侯也不急。咱家在云南府先逗留几天,您想好了再回个话也行。”
这宦官接着又道:“既然说到这里了,皇爷还有另一个意思。西平侯的长子沐斌虽尚未到成婚的年纪,但皇爷想早点问西平侯,若是将来皇爷亲自作媒,让新城侯张辅之女与令公子结为连理,西平侯可愿意?”
沐晟故作轻松地陪笑道:“此儿女之事,我还得给母亲、贱内都说一声。圣上一番好意,臣自不敢随意忤逆,不过孩儿是贱内所出,先打声招呼总是妥当的。”
那宦官也顺着意思说道:“西平侯言之有理。您也别太担心,皇爷没说叫奴婢来传旨哩。”
俩人说完话,沐晟叫人好生安顿宦官等人。他在书房里疾步踱来踱去,寻思皇帝怎么突然管起儿女之事来了……当然是为了联姻。
赵王是圣上的嫡子;张辅的父亲张玉,是为圣上战死的心腹大将。这番联姻,圣上的意思是要拉拢提拔沐府了?!
好事来得太突然,反倒让沐晟有点忐忑。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汉王朱高煦,半年多时间就扫|荡攻灭了安南国!汉王当然也是圣上嫡子,但声威势力确实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