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风紧
沈徐氏轻声道:“望汉王以后知道了更多的事,也不会悔言。”
朱高煦忽然道:“我为何一定要吞并沈家,你我何不相互合作,一起得利?”
沈徐氏双臂抱着狼藉的胸襟,疑惑道:“汉王殿下并非商贾,你我不能平起平坐……”
朱高煦用明亮的目光盯着沈徐氏的脸:“我需要沈夫人,沈夫人也需要我。这个理由还不够结盟么?”
“且容妾身思量几日,可否?”沈徐氏道。
朱高煦点点头,把身上的浅紫色圆领袍服脱了下来,裹在沈徐氏身上。沈徐氏低头看了一眼素白裙子上的红色污|点,没有拒绝,她又行礼道:“多谢殿下。时辰不早了,妾身请告辞。”
“我送你回府。”他点头道。
沈徐氏道:“家仆有车马在汉王府外等候,殿下好意,妾身心领了。”
朱高煦打量她狼狈的头发和衣裳,说道:“汉王府的马车,可以到书房门外。沈夫人出门就可以上马车,然后乘坐马车到沈府内,夫人屏退左右之后再下车,至少能遮掩一下。”
沈徐氏听罢,避开目光道:“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殿下。”
于是朱高煦随手拂了一下发鬓,拿起一顶大帽戴上,便走到门口喊道:“来人,备车。赶到书房门外来!”
一个尖尖的声音道:“奴婢遵命。”
等沈徐氏上了马车,她靠着车厢躲在边上,裹着一件宽大的袍服。她的手悄悄伸到腰间,轻轻摸着腹部,一路上,她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醒着与清醒
/p>夜色渐浓,王府内的景象、在灯火下更添华丽光彩。
朱高煦没有回他的寝宫,径直去了杜千蕊那里,因为杜千蕊就算察觉到了甚么,她也不会说出来。
宫室两侧的廊房,其中的一处院落就是杜千蕊的住所。朱高煦在桌子前坐下来,等她去准备几样酒菜上桌;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这时朱高煦抬起袍袖,凑到鼻子前闻了几下,隐隐还有沈徐氏身上的气味。
果然杜千蕊甚么都没问。她把酒壶拿上来,亲手给朱高煦斟酒,轻声道:“妾身吃过了,便陪王爷喝两盏酒罢。”
“你也坐。”朱高煦好言道。
“谢王爷。”杜千蕊款款入座,又小心问道,“王爷爱听戏哩?”
朱高煦顿时便想起了沈徐氏的梨园,心道杜千蕊可能知道他去过,只是不提沈徐氏罢了。他便随口道:“谈不上爱听,不过有了城市,这些东西都不可忽视。”
杜千蕊饶有兴致地望了朱高煦一眼,含笑道,“妾身记得王爷说过这样的话。”
她明明在对沈徐氏的事儿旁敲侧击,却暗示得很隐晦,并未让朱高煦感觉难堪不快。朱高煦今晚首先想到来这里,大概也是这个缘故。
朱高煦一边吃着她亲手做的菜,一边与她轻松地说着话,“我说过么?”
杜千蕊点头道:“彼时妾身自称会一些雕虫小技,不过为了讨人欢喜;王爷便说,音律、绘画都很重要,因咱们不是蛮夷。”
“哈!”朱高煦笑道,“千蕊的记性真好。”
杜千蕊低声道:“王爷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朱高煦听罢不禁侧目看她。杜千蕊的个子娇小,脸也小,不过或许正因如此、才显得很饱满。她的大眼睛极能表现她的情绪,稍有动情,眼神便显得特别多情。
朱高煦偶尔看她一眼,俩人目光交错,她就会带着些许婉约羞涩的意味闪躲。今夜的夜色,不仅渐渐凉爽下来;更叫人感觉到几分柔软的东西,让夜色如水一般缓缓流淌。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好一会儿默默无语,却并不显得是冷场,好像是舍不得打搅了空气中隐隐的悸动一般。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才自嘲地微笑道:“我这个王爷没什么学识,不过也学了一些浅显的学问……”
杜千蕊抬起头、轻轻摇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仰慕。
朱高煦见状,便若有所思地接着此前的话题,道:“治人,说到底是想奴役人。一开始的治人者、是把别人当奴隶,强迫奴隶劳作。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样的法子所得太少。
大概从春秋战国开始,治人者开始用封建制度,给予人们一些自|由。如此反而谋得了更多好处。
不过一切都在变化。城市越来越大,城镇人口越来越多。城镇里的工、商业产生财富的周期,比耕种更快。
治人者要人们留在城镇里,心甘情愿、拼尽全力地为其卖力,便需要这里有足够的吸引力。除了丰富的货物,戏曲、歌舞、文化都是文明的进步,甚至更好的窑子和更漂亮的窑|姐,也是人们留恋城镇的理由。既然如此,咱们为何要在道德上分出高低?”
杜千蕊听罢小嘴微|张,轻声赞道:“王爷的学问,非道德文章可比哩。”
朱高煦却微微摇头:“我儿时虽舞刀弄枪、不爱读书,但知圣贤的道理,才是最高深的东西,那是哲学。世人觉得毫无用处,只因为大多数人、并未身居高位;身居高位者,也可能尸位素餐。”
杜千蕊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但朱高煦知道,一个小女子无法真正理解他的意思。
这时杜千蕊柔声道:“王爷只听过我唱小曲,我也会唱戏的。”
朱高煦饶有兴致地说道:“何不现在唱一段让我听听?”
杜千蕊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默默地酝酿了片刻,她便开口唱了出来:“最喜今朝春酒熟,满目花开如绣。愿岁岁年年人在,花下常斟春酒……”
朱高煦认真地听着,至少在他听来,杜千蕊唱得并不比李楼先差。朱高煦心道:头牌、名|妓、名媛,有时候不过也是捧出来的;像沈徐氏这样的金主,他们的影子在幕后,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或因礼数的缘故,杜千蕊在朱高煦面前低眉顺眼,不会长时间直视着他。但她唱起戏来、只为朱高煦一个人唱,眼神的喜怒哀乐演绎也是表演,她便会看着朱高煦,目光流转,叫他感受到另一种情意。
那动人的声音、温柔委婉的气息,让朱高煦觉得,今夜还可以和杜千蕊继续缠绵。
待她唱完了一段,朱高煦听懂了戏词,便说道:“千蕊唱得好。不过这子孝妻贤、忠孝两全的,渐渐不如这样的男欢女|爱受欢迎了哩。大伙儿若有得选,可不想只被朝廷‘教化’,却想要有黄金屋、颜如玉,至少在听戏的时候可以高兴一下。”
杜千蕊听罢笑道:“王爷言之有理。不过妾身记不得的词儿,过阵子妾身练好了,再唱给王爷听。”
朱高煦道:“那是别人唱滥了的戏,我想办法重新为你写一本。”
杜千蕊惊喜道:“王爷还会写戏本呀?”
朱高煦摇头道:“不会,但我听过一出戏叫,后来失传了,我记得大致内容和一些唱词……十七叔宁王可是个大才子,他会写戏本!我只要写封信过去,捎上牡丹亭的大概内容、唱词,求十七叔帮这个忙,他肯定不会拒绝。”
杜千蕊受宠若惊道:“妾身何德何能,怎值得起让两个亲王为妾身操持戏本哩?”
朱高煦笑道:“我认为值得起,千蕊就值得起。你唱得是最好的,相信自己。”
杜千蕊心情越来越好。朱高煦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到了晚上,却渐渐高兴起来了。
……
夜深人静,但沐府的沐晟还没睡。
沐晟高大的身材,在耿老夫人面前蹲下去了。沐府大多数人,都觉得沐晟很冷漠,凡事都特别淡然。但沐晟在耿氏面前却一副嘘寒问暖的口气,“这么晚了,娘还没睡么?”
他一边问,一边拿拳头轻轻捶打着耿氏的腿。
耿氏道:“人老了啊,睡的时辰就少。晚上若睡早了,早上起床后,天儿便总不亮。凌晨人更少,更冷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