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后的烟屁股
拓跋健听后脸色有些难看,“贺多罗,朕此前不是已经下旨严禁兵将们外出劫掠乡里祸害百姓吗?这些人明知故犯,是不是以为朕的旨意没有任何效力?你们来见朕意欲何为?是为这些人求情,还是要逼朕让赵俊生把人放了?”
贺多罗抱拳躬身道:“臣等岂敢逼迫陛下,更不敢违抗陛下旨意,乌延洛这些人其实并未去劫掠杀戮百姓,这一切都是赵俊生搞的鬼,是他把乌延洛等人屈打成招的!陛下,我鲜卑的勇士们不能含冤而死啊,请陛下主持公道,否则将士们一旦寒心,如何愿意为陛下效死?”
拓跋健的手在颤抖,他气得挥手猛的一拍御案,桌上的酸梅汤也掀翻倒出来,大怒道:“贺多罗,你是在威胁朕吗?”
贺多罗扑通一声跪下,“臣不敢,臣只是不忿陛下为何偏袒一个汉人,这天下是我鲜卑人的天下,如今赵俊生使用卑鄙的手段屈打成招要杀我鲜卑勇士,臣相应若是被出征将士们知道了此事,定然都会不答应的!”
拓跋健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能草率处理,弄不好会闹出兵变,官场上有官官相护,而鲜卑兵将们肯定都维护自己人,东征大军近十万人马有六万都是鲜卑人,一旦有人造谣生事、蛊惑军心,到时候只怕会难以收场。
“赵俊生到底有没有屈打成招,你那一个牙的兵将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劫掠祸害百姓了,朕会派人查清楚,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定夺,你们先回营去严加约束士卒,不可外出生事,值此东征燕国之际,谁敢跟朕拖后腿,影响朕的征东大计,朕绝不会放过他!”
贺多罗等人也意识到皇帝动了真火,但同时也做出了让步,倘若再进一步逼迫,只怕会形成实际意义上的逼宫,这个罪名他们担不起,也没能力应付皇帝的怒火。
“臣等遵命!”
贺多罗等人走后,拓跋健气得砸坏了一些物件,他这个被拥立的皇帝毕竟缺乏了一
些威信,武功上比起拓跋焘还有不少差距,他知道若是拓跋焘还是皇帝,遇到这种事情,这些武将绝不敢以这种姿态跟他讲话。
这一情况也让拓跋健迫切的想要以一场对外战争的大胜奠定他的权威,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有完全忠于他自己的武将,贺多罗这一辈人都是被拓跋焘提拔起来的,不是他的嫡系人马,始终有着隔阂。
“来人,宣姚白鹭觐见!”拓跋健下达了旨意,他还是决定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姚光远派人把这件案子的真相查个底朝天了,黄昏时分,拓跋健在行宫听取了姚光远的报告。
赵俊生没有判错,案件很清楚,证据确凿,人证齐全,这就是一个铁案!
但到底要怎么处置呢?让赵俊生把这些犯事的兵卒斩了?万一有人煽动兵卒们搞事怎么办?还有,赵俊生为何要认真的处理这件事情,这些兵将只不过杀了十一个村民,烧了几间房子,难道要三十二个鲜卑勇士抵命?
拓跋健思索良久,对当值太监下旨:“传旨赵俊生,让他速来见朕!”
第484章 抉择
赵俊生接听到皇帝派了太监来的时候,他正在与花木兰吃饭,不过他还是不慌不忙的把饭吃完了。
“皇帝叫你过去肯定还是为了那一个牙的兵将。俊生哥哥,若事不可为,你万不可跟皇帝搞僵,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跟皇帝对着干肯定是以卵击石,是不明智的!”
赵俊生点点头,放下碗筷:“嗯,我知道了!我走后你也回军营吧,出征在即,你若不在军中坐镇,兵将们心里难免不踏实!”
花木兰起身为赵俊生披上甲胄和披风,在他腰间挂上战刀,给他带上头盔。
“我走了!”赵俊生握了握花木兰的手,转身离去。
来到城外东征大军营地时候,偌大的营门处已经点起了火把,行宫内也点燃了蜡烛。
“陛下,赵将军到了!”太监向拓跋健禀报。
拓跋健放下竹简,抬手:“宣!”
赵俊生走进殿内抱拳躬身行礼:“臣参见陛下!”
拓跋健抬了抬手,“赵卿,朕听说你的人把贺多罗手下的一个牙的兵将都抓了?”
“是,这一个牙的人昨夜劫掠了城东二十里外的杨家湾,造成十一个人被杀,九间房屋被烧毁······,经查和审讯,此案证据确凿,所有犯案之人也都供认不讳,所以臣判了明日午时问斩!”
拓跋健叹道:“赵卿,你知不知道你给朕惹了大麻烦了,你杀一两个人倒是没什么事情,你一杀却要杀一个牙的兵将,现在整个领军上下都惊动了,高层将校们都跑过来找朕,他们反对用极刑处置,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赵俊生立即说:“此事陛下可是事先下达过明旨的啊,这帮人他们敢公然抗旨?”
“所有人都知道法不责众,你判决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个吗?就不能只杀首恶,轻判其他胁从者?你要把所有人都杀了,他们岂能甘休?是你自己把借口给了他们!”
赵俊生猜不出拓跋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抱拳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拓跋健起身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停下来说:“明日行刑之前,朕下旨只诛首恶,赦免其他兵卒,此事就这么了解,朕会警告贺多罗等人,日后谁也不许再揪住此事不放”。
赵俊生没有接旨,沉默了一会儿抱拳道:“陛下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不过臣这个幽州刺史肯定是干不下了,就请陛下放臣与木兰回乡吧,等臣与木兰成亲之后,陛下若还需要臣效力,臣自当侍奉于驾前”。
拓跋健怒斥道:“你怎么就不理解朕的苦衷呢?先是贺多罗带着一大批将校来给朕摆脸子,逼着朕下旨让你放人,你现在又要给朕撂挑子,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在你们眼里什么都是不是?”
赵俊生搞后勤有一套,拓跋健早就知道,在云中金陵大营的时候,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被他管着,愣是没有出过一点差错,后来拓跋焘御驾亲征柔然,后勤方面也是赵俊生负责的,依然没有出过差错。
这次拓跋健决定东征燕国,他第一个想到了赵俊生,因此才早早就任命了赵俊生为幽州刺史,只有把幽州这个进攻燕国的跳板和后勤基地打理好,东征燕国的战事才能得到足够的后勤保障。
如果赵俊生撂挑子不干了,换谁能来把这个差事干好,就算是神仙下凡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掌控幽州上下吧?
赵俊生抱拳道:“陛下,不是臣要撂挑子,臣前脚才判决了这些人的罪行要处决他们,陛下后脚就下旨要赦免他们,这不摆明了告诉天下所有人臣并不受陛下待见嘛,以后幽州上下官员人等还有谁听微臣的?臣留在这里是不是多余?”
拓
跋健道:“朕也知道这样是委屈你了,可不这么做的话,让你杀了那一个牙的兵将,势必会造成军心动荡,此时正值东征燕国的紧要关头,万万不能动摇军中士气,否则前功尽弃!”
赵俊生道:“臣却认为恰恰相反,陛下太多虑了,杀了这一个牙的兵将,非但不会引起军心动摇,还会让将士们认识到军法的森严,日后不会也不敢再犯!的确,杀三十二个兵将为十一个村民偿命看似让军方吃了大亏,但是用这三十二个兵将的性命换取幽州百万子民对陛下和朝廷的效忠,这笔买卖可是赚大了!”
“此前伪帝在幽州另立朝廷,威势一时无两,幽州百姓只知天下是伪帝当皇帝,而不知有陛下,如今幽州重归朝廷中治下只不过一年半载,伪帝朝廷对幽州百姓们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除,而今官府却朝令夕改,明明刺史府已经判决生效的案子,却被陛下一纸诏书推翻,这是要把幽州百姓推到仇恨朝廷的对立面啊,陛下还打算用多少年来收幽州百姓之心?”
拓跋健被赵俊生这番话说得颇为动容,方才已经在心里做好的决定又有了一丝动摇。
赵俊生继续道:“对于贺多罗那些先帝的旧部老臣,臣以为陛下对他们太过宽容,太过宠幸,以至于他们竟敢公然威逼陛下,对陛下毫无敬畏之心,其罪当诛!”
“这也难怪,当初陛下继位之时,他们都统兵在外,后来是陛下和臣等用计把他们骗回来,等到他们得知真相已经太晚了,他们表面上不得不接受陛下已经登基的事实,其实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现在看看他们的表现就知道,这帮人一个个桀骜不驯,陛下若不早做准备,迟早会出大事!”
“陛下,臣以为贺多罗这些人虽然对陛下没有敬畏之心,但东征大军的兵卒们对陛下却是敬畏和忠诚的,陛下只要登高一呼,将士们必然是从者云集,既可以收获勇士们的效忠之心,亦可震慑那些桀骜不驯之辈!”
拓跋健半响没有出声,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一阵微风吹来,殿内的蜡烛摇曳,烦躁之气尽去。
“赵卿你先回去吧,朕要想想!”
“臣告退!”赵俊生抱拳退出。
拓跋健背着手在殿内来回慢走,思考着,知道蜡烛快烧完的时候,太监前来换蜡烛他才回过神来,对太监吩咐:“速去宣国师和崔浩觐见!”
“是,陛下!”
这个时候,拓跋健觉得有必要征询一下谋士的意见,而满朝大臣之中,最有头脑的无疑就是崔浩,尽管崔浩也是拓跋焘看重的人,但拓跋健也很看重这个智者。
不久,崔浩和寇谦之双双前来拜见。
拓跋健抬手:“二位卿家免礼吧,朕找你们二位前来,是为领军一个牙的兵将昨夜闯入营外村子烧杀掳掠而被赵俊生判决全部斩立决的事情,他杀人倒是简单,却把麻烦丢给了朕,方才中领军贺多罗带着一帮将校气势汹汹的过来,摆出一副朕若不下旨让赵俊生放人,他们就不罢休的架势!此事要如何妥善处置,不知二位卿家有何高见?”
这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崔浩说:“陛下多虑了,贺多罗等人翻不起大浪来,陛下那道旨意的确剥夺了鲜卑兵将们的特权,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难免会不高兴,相互串联在一起给陛下施压也是正常的,但他们绝不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兵将们要闹事没有人带头是绝成不了事的,陛下若是担心,可下旨以贺多罗为先锋,带两千人去鲍丘水搭建浮桥为大军渡河做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他若敢违抗圣命,陛下正好可借此机会把他拿下!”
拓跋健闻言考虑了一下,点头说:“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嗯······对于此次东征,朕想国师对战事的结果做一下占卜,若不进行一下占卜
,朕心里始终不踏实啊!”
寇谦之答应:“陛下有命,贫道自当遵从,今夜已经来不及了,待明日贫道命人搭建了道坛再做法占卜”。
刺史府的后堂内,赵俊生跪坐在矮几后,左手拿着战刀,右手拿着布条擦拭着,他脑子里却是想着刚才见皇帝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