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头大宝剑
抵达谷门的时候,在城门之外,早有一个牵着骏马的青年公子等候了多时。
胡车儿见到此人,二话不说就撸起了袖子,上前叱问道:“你来作甚,没打够还是怎地?”
青年对胡车儿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紧盯着吕布,本想动手的他想起了临走时杨赐的嘱托,冷哼道:“上次的事情就算了,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这名锦衣玉带的青年自然是老太尉杨赐的孙儿杨廷,当得知他要去并州那种贫瘠的地方时,杨家几乎所有人都持反对态度,尤其是其母于氏,死活不让杨廷出去遭罪。但老太爷一发话,加上杨廷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走出洛阳去独自闯出一番名堂,这件事情也基本算是就此拍板。
吕布轻轻一笑,对此也没多说什么,只希望这小子别辜负了老太尉的一番良苦用心。
在谷门干站了近半个时辰后,杨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起来:“吕奉先,咱们还走不走,你这到底是在等谁啊?”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空,估摸了下时辰,翻身骑上赤菟,低喝了一声:“出发!”
皇甫珏昨日离别时同他说过,要来送行,如今却迟迟不见,或许他还有其他的重要事情要忙,来不了也是情有可原。
见到吕布率先出发,杨廷和胡车儿跟着翻上马背,扬鞭抽在马臀上,狂奔而去。
而那名刚刚给吕布相面的中年文士,此时已经躲进了一处僻静小巷之中,仅探出半个脑袋,用左眼四处扫描起来。
“许老兄,你这是在躲谁呢?”一声充满戏谑的男音在背后响起。
“还不是躲那天杀的曹……”
中年文士顺着话就往下接,只是还没说完,就硬生生的给顿住了。
不过好在他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物,微微调整了下心境后,他便转过身握住那青年的双手,以手覆盖住不断的轻拍起来,恍若恰巧相逢:“哎呀,这不是孟德吗?没想到你我竟能在此相遇,当真是好巧,好巧啊。”
这位身材着实称不上高大挺拔的青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也跟着摇头哈哈笑了起来,“许老哥,这些日子我经常提着厚礼去你府上拜见,结果每次你都‘恰好’不在……”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青年在恰好两个字上,重重咬了咬口音。
“哦,是么,那可真不凑巧啊。”中年文士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和惊讶,完全就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若非是用重金买通了线人,否则还真让他给蒙了过去,青年干脆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说老哥,我又不找你做‘月旦评’,你老避着我作甚。”
“哈哈哈,你这话骗得过别人,却难骗我许子将。”
中年文士忽然大笑了起来,仿佛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指着青年笑道:“这世间,唯有你曹孟德之语最不可信也!”
青年见瞒不过此人,索性把脸一黑,“老哥,今天你要不给我一句评语,那我就只能请人天天去你家门口敲锣打鼓,让你也不得安生。”
中年文士听了,勃然变色道:“好你个惫懒撒泼货,连这种低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他嘴上这般骂着,心中却是思忖起来:看来今天不给他个答复,恐怕今后也会被他给折腾个半死,罢了罢了。
随后,中年文士将他拉至身前,低声密语了一句。
青年听罢,当即后退两步,拱手行了一记大礼,随后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那一天,整个洛阳城的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意气风发的爽朗笑声。
第七十八章 主公所在之处,吾心即安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独徘徊。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臣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
飘远悠扬的乐声在天地间回响,不知源起于何处,亦不知何息而所止。
天空垂于平野,远远眺去,与地面相连成一线。
蜿蜒的河流在原野流淌,碧波荡漾,涟漪中山峦如画,除去苍穹之上的蓝天白云,还有那正在河畔行走的三位旅人。
三人皆为男子,即使是年岁最大的那个,大概也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而走在最前面的则是个身材极具震慑力的挺拔青年,比身后两位同伴高出了足足一个脑袋有余,他牵着匹火一样的马儿,俊朗出尘的脸庞上,有着一道与其气质毫不相符的寸长疤痕。
兴许是赶了许久路程的缘故,三人在河边停了下来,歇息片刻。
吕布将赤菟的马绳松开,拍了拍它的颈脖,示意它可以去自由的饮水进食。然后他才蹲下身子,双手并拢,舀起一捧水泼在脸庞,清冷的河水令他感到了一丝凉意,舒爽无比。
夏天赶路,天气才是最要命的。
已经热得后背湿透的胡车儿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河边,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将脑袋摁进了水中,大口大口的灌着已经干得冒烟的五脏六腑。
咕嘟~咕嘟咕嘟~
一连串的气泡从河底冒向上方,恰如烧煮沸腾的开水一般,在水面上扩散开一道又一道的圆形波纹。
吕布饮水完毕之后,起身看了眼独自玩得正起劲的胡车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再有两年就满三十的人了,有时幼稚得还跟个孩童一般。
相比之下,杨廷的饮水方式则显得要优雅许多。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固然高调跋扈,但从小的世家教育和社交礼仪,已经在他的骨子里潜移默化,使得他做不到胡车儿那般的粗鲁豪爽。
他先从马背上轻取下水囊,然后走到河边拧开囊盖,将整个水囊灌了个七分满。最后才直起身子将水囊递至嘴边,饮上两口。
用手将嘴角的水渍擦干后,杨廷才问向吕布:“吕奉先,我们刚刚听到的是什么曲谣,怎地令人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一股悲凉?”
“战城南,并州小孩子都会唱的。”
吕布忽地叹了口气,深沉的语气里掩藏不住落寞,“将士战死城外,连个收尸的都没有,早上一同出去的袍泽啊,晚上却未能一同归来,怎能不会悲凉?”
杨廷沉默着没再说话,战争的残酷惨烈,他一个自小就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很难体会得到。
“爷,咱们不是去雁门关吗,来这强阳县干哈?”将脑袋抬出水面的胡车儿,扭过头问向吕布。
吕布对此也没打算隐瞒,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答案,“见一位故人。”
胡车儿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能让吕布专程绕道前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思来想去,胡车儿突然咧开了一排大黄牙,朝着吕布挤眉弄眼道:“爷,莫该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听到这话,正前行的吕布身子一个趔趄,差点就栽倒在地,笑骂着给了胡车儿一脚,“走了。”
然则三人还未走上多远,便听得一阵拳脚碰撞的打斗声从附近传来。
在斜前方约莫十丈距离的高地上,有五六个男人正围着一人,用脚不停的踢踹起来。
倒在地上的那人看不清模样,咬牙闷哼着也不求饶,任由他们踹打。如果眼力够好的话,就可以发现在他的身上,绑着一根粗实的麻绳,缠绕全身,使得他根本无法反抗。
“爷,那儿有人在打架,咱们去瞅瞅呗!”
喜欢凑热闹的胡车儿脸上掩藏不住兴奋,在第一时间就提出了意见,摩拳擦掌,大有一股上去大干一场的赳赳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