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坤琳婶
“正是在下,足下是何官职?”程先贞看着一个戴面具的人,搞不懂在这是个什么官。
“我是这只队伍的管事的,他们叫我旅长。这的一切事物均有我统帅。”
“旅长?从没听过这种奇怪的称呼。”程先贞很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官职。莫不是真的是一伙假太子不成?
“先生不比怀疑,太子就在此地,等会自会接见先生。只是我们马上将要出发,还请先生把你的部下安顿一下,编入我们的队伍一起南下。”
有人来投奔,这是好事。朱由检现在缺的就是人才,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能一心向着大明的,他都会接纳。何况对方还带着一千多兵马来投奔,这已经算是雪中送炭了。
程先贞的兵马的确没啥战斗力,老弱病残的全都挤在一块,武器装备也都是五花八门的,有些还是锄头和木叉。如果把他们算作战兵,那实在是对不起军队这个称呼。朱由检当着程先贞的面,明明白白的交代把十六岁以下,三十五岁以上的全部编入流民组。
这种做法虽然有些难堪,但是朱由检这是明明白白当着程先贞的面说的,并没有暗中算计的意味。而且还重点解释了这样做的理由,让程先贞也无话可说。一千二百人,朱由检勉强挑了五百来人编入了战兵营,并另外发放了兵器和甲胄等装备。
随后,吴甘来重新清点了一下队伍的人数。从德州府新编入的民众达到了两千四百多人,其中就包括程先贞的一千二百多。幸好毕向东带领的工匠一直在不停的打造四轮马车,加上又在德州购买了一批骡子,总算是把这些人也安置到骑乘中去了。
离开德州就等于安全了。至少不用担心身后有金兵追击。德州虽说没有接纳朱由检他们,但是德州毕竟打的是大明的旗号,如果后金想要南下,必须先要占领德州。
而德州既然易帜,那么多少都会拖住金兵几天的,这点时间足够朱由检他们安全逃离。过了德州朝南,人烟慢慢多了起来。之前金兵入关的劫夺也仅限于德州一带,所有南面并没有遭受到劫难。
既然人多了,朱由检就开始慢慢的招兵买马。想要复国,首要的当然是自己手上要有兵。明末的军制已经遭到破坏,各种将领已经成了实质上的地方军阀,这些兵都不会听自己调遣,而只会管自己要钱。
就算自己南下,没有一支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复国根本就无从谈起。招兵就成了必须面对的一件事,而且还是迫在眉睫的事,因为自己的队伍已经离黄河不远了。明朝的黄河不在济南,而是在徐州北面。这一大片就是所谓的黄泛区,是历来最容易受灾的地方。
朱由检打算在这一带休整,重点招兵买马,着力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出来。过来黄河就到徐州,徐州是高杰的地盘,他可不敢孤身零零的就朝高杰的手里钻。江北四镇,他一个都不相信。
几天的行程让程先贞很惊讶,这么一直逃亡的队伍居然能做到全部骑乘,而且屁股下的马车自己还从来都没见过。
他之前已经见到了太子,并在太子面前表现的痛哭流涕,说起皇上自缢的时候,更是鼻涕直流,发誓要替皇上报仇之类的话。
太子没有接茬他的话,只是淡淡的说:“父皇不知道在哪,也许没有死。”
程先贞一下子震惊不已,太子的话明显在暗示什么,可是既然太子是从京城逃出来的,如果皇上没死,这么会没有跟太子一起呢?
然而,持有这种怀疑的又何止程先贞一人,现在南京城里已经炸开了锅。
第三十章:天下兵马大元帅史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也就是活过来的那个朱由检在京城疯狂偷李自成抢劫的银子的时候。
京城陷落,崇祯自缢的消息从京城传到了南京。整个市面上人心惶惶,南京的官场更是一片哀伤,皇帝死了,国亡了,大伙儿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所有的官员全都惶惶不可终日,大家最主要关心的问题是:以后谁给我发工资?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正在自家大厅里布置灵堂,灵堂布置的及其奢华,完全彰显出了一个大孝子所能表达出的足够孝心。史可法家并没有谁死去,这座灵堂完全是为死去的崇祯皇帝所设。
“老爷,家里的大门已经全部打开了,所有的下人们也都穿上了孝服,门口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您还有什么吩咐?”老仆人史忠奋垂手站立在史可法的身边,史可法面对着崇祯的灵牌没有回头。
“哭。”史可法咬着牙,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来。
“老爷,你说什么?”史忠奋没有听清,赶紧又问了一遍。
“我说让你们哭,大声的哭。”史可法再次咬咬牙,转了一下头,盯着老仆说。
“皇上,您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我的大明啊,你为何就这么快就没有了啊。”史可法哀嚎一声,带头嚎哭起来。
史府从上到下,从力到外,一下子哭声整天,声音大到几乎要掀翻房顶似的。南京城的百姓是喜欢看热闹的,一听到谁家传出来这么大的哭声,全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百姓你推我,我推你,层层叠叠,人山人海的挤到了史府看热闹。
“老爷,外面人太多了,都快要挤进内宅了。”史忠奋有些担心,万一要是有人趁机进了内院,可就遭了。
“打开所有门,放人进来。”史可法话刚说完,接着继续哭。史忠奋偷偷的看了一下老爷,只见老爷手里捏着几颗大蒜瓣。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尚书大人死了小妾,也有人说尚书大人的爹死了。反正谣言满天飞,说啥的都有。就在这个时候,官府里的一群大小官吏排着队走了过来。但是人们发现,这些官员今天全都传着孝服。
这就奇怪了,如果说是史府办丧事,作为同僚的官员,仅仅穿一下素衣就可以了,不至于大伙全都替史可法戴孝啊。
官员们进了前院,还没走进灵堂就是扑通一下,全都跪在地上。
“皇上慢走,臣等来晚了!”跪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头,看起来估计有八十岁了,白发苍苍的,甚是可怜。
“皇上,臣追随你去也!”史可法看到外面看热闹的人差不多了,就对着家里的一颗柱子看了一眼,然后冲了过去,在快撞到柱子的时候,用手掌撑了一下。
史可法撞柱子的力道是真心的,就算他提前用手掌撑了一下,额头上依然还是撞出了血,还带着一个硕大的青色的肉包。
“老爷,你怎能如此啊,你死了,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啊。”史忠奋一把抱住史可法,对着门外就是嚎啕大哭。史府女眷更是哭的凄惨悲切。
跪在外面的老头立刻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指着史可法就骂:“竖子,你可知国家有难,怎能轻易舍命?如今危机关头,为何不挺身而出,为民为国有所作为?”
“我也想啊,京城被围的时候,我是带了兵准备去救驾的。可是我从南京刚刚渡江,就听到京城被攻破的消息。如今皇上都不在了,我如何为国为民?”史可法滴了几滴眼泪,心有所动,让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无不动容。
老百姓这才知道,原来是皇上没了,这事大伙最近一些年听得太多,尤其是有点岁数的。最开始是万历皇帝死,那时候还是稀罕事,几十年都难得听到死皇帝的。
后来刚好一个月,泰昌皇帝就死了。泰昌皇帝死,老百姓也还是奇怪了一回,怎么这皇帝一个月又换了一个呢?再后来又过了七年,天启皇帝又死了。然后老百姓就习惯了,反正皇上家老死皇帝,已经死习惯了。现在崇祯皇帝也死了,百姓心想,这又要换皇上了。
无所谓啦,反正换一个换上,日子照样过,又没见多赚多少钱的。只要不继续加税,谁当皇帝还不都一样。
“糊涂!宪之你才四十三岁,正值壮年。如今这南京城里,我这个尚书已经老的快走不动了,两外的尚书都躺在太医馆里吊命。就剩下你这个年轻力壮的了,以后这江南的半壁江山,不靠你靠谁?”老头继续斥责史可法。
“老大人,史可法无能,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啊。”史可法摇了摇头,显得颇有难处。
“老夫说你行,你就行。如果你不愿担起责任,我就把你收义女的事告诉天下人。”老头威胁到。
“老大人,你这是为难我啊,大家都知道我膝下无子,见到一个孤儿收为义女,纯粹是为了可怜她,你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诬我名声呢?”史可法万万没想到这老头会这么无耻,另外他揣测这老头估计是因为怕自己担责任,所以才逼迫自己的。
“别人又不知,天下人不知,你难以证明清白。人家只知道你史可法收了一个美如天仙般的干女儿,大家会浮想联翩的。”
“好吧,如此说,我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史可法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众官员和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之后,史忠奋赶紧关上了大门。史可法背着手,头上缠着白布条,急匆匆的走到后宅。还没进入花厅,就看到自己的义女史祥云正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云儿,你在看什么书?”史可法眼尖,透过窗格早就看到史祥云在看书,所有故意问。
史祥云一听是史可法的声音,赶紧把手上的书藏了起来,然后红着脸站起身回答到:“爹,女儿没看书啊。”
“你这个小机灵鬼,爹爹刚刚已经看到了,你还狡辩。是不是没有用心诗词歌赋,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
“哪有,爹爹取笑女儿了。”
对于这个史祥云,史可法是了解的。这个义女从7岁就被他收养,如今已经二八佳人了,都已经到了嫁人的年岁了。这丫头从小机灵古怪,性子有直爽,更喜欢外面流行的时髦东西。还特别喜欢看一些小说俗刊之类的。
对于女子读书,史可法并不苛求,只当是消遣打发时间,所以也懒得太追求。此刻,史可法见史湘云不想让自己知道,索性也就不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史祥云看到史可法离开,一下子跌坐椅子上,背后藏着的书掉落地上,书名《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史可法来到书房,轻轻的把外衣退下,左手递给了史忠奋,右手把一直放在手心里的蒜瓣,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老爷,你没有用蒜瓣啊?那您的眼泪怎么流出来的?”史忠奋收走了蒜瓣,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辣的不行,这蒜瓣不是假的。
“唉!我本以为我不会哭的,可是后来我是真的掉了眼泪。虽然皇上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皇上。皇上把我调到南京,说明他根本不想用我,不然怎么可能不让我在京城当兵部尚书的。我本来挺生气的,他死了,我应该高兴啊。可是我后来一想,皇上居然能以身殉国。
史忠奋你知道吗?上千年了,从来没有哪一个皇帝做到以身殉国的。我是真的被他感动了,我哭了。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