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杀!
快杀!
杀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看!
张飙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按着,他低着头,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巨大的压力下屈服了,在恐惧,在挣扎。
老朱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掌控一切的冷酷得意。
然而。
就在这死寂的、压力达到顶点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癫狂到极点、充满了无尽嘲讽和悲愤的狂笑,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是张飙。
只见他猛地一甩肩膀。
那两个紧紧按着他的锦衣卫,竟被他这突然爆发出的力量,如同甩开两袋垃圾般,踉跄着甩退好几步。
张飙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恐惧和挣扎。
只有燃烧到极致、如同要焚尽八荒的怒火。
那怒火,不是对着老朱。
而是如同两道灼热的岩浆洪流,狠狠扫向丹陛两侧,那些穿着蟒袍玉带、如同看猴戏般的满朝勋贵高官。
“选?!选你妈个头啊选!”
张飙的声音嘶哑狂暴,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瞬间撕裂了广场的死寂。
他猛地抬手,手指如同淬毒的标枪,第一个就狠狠戳向了户部侍郎傅友文:
“傅友文!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那几根老杂毛,捻个屁啊!户部的账本敢不敢拿出来晒晒?!”
“你以为赵乾死了,你就可以高枕无忧,等着升任户部尚书了?!做你妈的美梦吧!”
“你老家霸占的良田是不是比皇庄还大?你小舅子私贩的盐铁是不是比官盐还多?!你他娘的才是大明最大的硕鼠!蛀虫!!赵乾就是个替死鬼!!”
傅友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捻胡须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点了死穴,身体晃了晃,差点当场晕厥。
张飙怎么知道这些?!
他当然知道了,毕竟死了那么多次,各种作死消息门清儿。
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死谏’求死。
“还有你!郭英!”
张飙的炮口转向颤巍巍的老武定侯,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老而不死是为贼!天天杵着那拐杖在那敲敲敲!敲你大爷的丧!”
“当年跟着皇上打天下,你背地里干的腌臜事少了?克扣军粮的是谁?强抢民女的是谁?现在装什么忠义无双?!”
“你那张老脸皮,比应天府的城墙拐角还厚!你就是块茅坑里泡了八十年的老石头!又臭又硬还没用!早点下去陪陈友谅吧你!”
“你个竖子!安敢!!”
郭英被骂得老脸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一口气堵在胸口,拐杖‘哐当’一声脱手,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家将死死架住才没倒下。
“哦对了,茹瑺!”
张飙的怒火如同燎原之火,烧向了他:
“兵部尚书掌管天下兵马?你管个屁啊!你管的是怎么喝兵血?怎么卖官鬻爵?怎么把军户当奴隶使唤!?”
“你手下那些将领,有几个不是你家亲戚?!有几个不是给你上供的狗?!”
“边关将士饿着肚子守国门,你在京城搂着小妾数银子!你他娘的比鞑子还可恨!”
“你就是条披着人皮的豺狼!不!你连豺狼都不如!豺狼还知道护崽!你就是坨臭狗屎!”
茹瑺那肥胖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沉稳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惊骇和恐惧。
张飙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在他最隐秘的脓疮上。
最后,张飙又看向一脸懵逼的老朱,冷笑道:
“皇上,你不是让我选吗?”
“我现在选了!”
“我该死!沈浪他们也该死!你这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不该死的!你若够疯,就把我们全杀了!”
“哈哈哈!史官何在!?”
“给老子记好了!”
他狂笑一声,对着那些躺在地上的底层京官们,高声呐喊:
“兄弟们!吾道不孤!随我!请大明赴死——!”
第64章 满朝豺狼虎豹?我举起刀就杀!
张飙那声‘请大明赴死’,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整个奉天殿广场,仅仅死寂了一瞬。
随即!
“轰——!”
不是爆炸,是比爆炸更猛烈的、来自底层京官们灵魂深处的山呼海啸。
“请大明赴死——!”
“请大明赴死——!”
“请大明赴死——!”
几十个裹在草席里、举着夜壶灯、破鞋灯的’杂鱼’们,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狂吼。
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带着积压了无数年的屈辱、愤怒和不甘,狠狠撞向丹陛之上。
其实,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他们这一来,必死无疑。
但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如果他们只为欠俸、为猪头肉、为张飙,不过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但是。
张飙的这句话。
直接将他们的死,带到了新的高度。
一个名垂青史,万古流芳的高度。
所以。
沈浪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
只见他猛地从草席里窜出,顿时草屑纷飞。
他脸色涨红,青筋暴起,指着丹陛上的勋贵们,嘶吼着附和道:“飙哥骂得好!”
“这帮狗日的杂碎!吸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还他娘的嫌我们臭!老子今天就跟他们拼了!”
“不错!张御史说的不错!”
孙贵更是状若疯魔。
只见他一把将手中那摇曳着烛火的夜壶高高举起,如同举着一颗燃烧弹,朝着丹陛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你们这群王八蛋!看到这尿壶里的光了没有?老子今天要照亮你们的棺材板!烧死你们这帮大明蛀虫!”
“傅友文!你这老狗!”
李墨也不写血泪书了,他赤着一只脚,将那只冻得通红的赤脚狠狠踩在冰冷的金砖上,指着傅友文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敢不敢晒户部账本?!老子典当《论语》,换陈米奉母的时候,你在搂着第几房小妾喝参汤?!你比赵乾更该死!”
“还有你!李景隆!”
赵丰满也挣扎着坐起,指着满脸懵逼的李景隆,一顿痛骂:
“你李家世受国恩,你爹是何等英雄!可你呢?!”
“除了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吸血,除了在秦淮河上包画舫一掷千金,你为这大明江山流过一滴汗、立过寸尺功吗?!”
“还左军都督府佥事?我呸!”
“你就是个败家子!二世祖!大明勋贵之耻!”
无数的咒骂声、怒吼声、怨怼声、在奉天殿广场不断响起。
而这时,一个愤怒至极的声音,骤然打破了所有的喧嚣:
“妖言惑众!此等祸国妖人!当受天诛地灭之刑——!!”
哗!
全场哗然!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来人一身翰林官袍,长得一副书生模样,脸上却满是怒容。
他叫周亚,是黄子澄的同窗兼好友。
而他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黄子澄的鼓动。
原本按照黄子澄的想法,他是绝对不会冒险死谏张飙的。
因为张飙势头正盛,老朱又舍不得杀他。
可是,当他看到张飙等人的所作所为,以及张飙喊出的那句‘请大明赴死’。
他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他依旧不敢冒险,这才鼓动周亚为自己‘试水’。
如果‘水温合适’,他立刻就会站出来附和。
哪怕不是头功,也算给了吕氏一个交代。
却见周亚义愤填膺地道:
“皇上!圣明烛照!张飙此獠,非狂也,乃妖也!此等妖人之言,其心可诛,其言更毒!”
“‘请大明赴死’,更是祸乱天下,动摇社稷之根,倾覆我大明江山社稷的亡国妖言!”
说到这里,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又以头抢地,重重叩头道: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臣斗胆恳请圣裁!速将此妖人、及其党羽,以大逆不道、妖言惑众、谋危社稷之罪,即刻处以剥皮实草、挫骨扬灰之极刑!”
“凡敢传此妖言者,当诛九族!”
他精准地扣上了‘谋危社稷’这顶最重的帽子,将张飙彻底定性为必须马上消灭的妖孽。
而他这番话,很快就得到了响应。
“不错!周学士所言极是!此乃亡国之音,大逆不道之言,必须诛其形,灭其言,绝其种!”
响应之人,是从最初的震骇中回过神来的傅友文。
他知道,现在必须马上除掉张飙和沈浪那群‘杂鱼’,否则他身上的那些嫌疑将很难洗掉。
却听他又嘶声道:
“皇上,此等乱臣贼子,绝不能留!臣请旨,将张飙、及其同党,全部抓起来严刑拷问,追查其所有同党,抄家灭族,以绝后患!”
这是洪武三大案的经典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