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因为老朱对朱标的感情,实在太深了。
可以说,在老朱心中,只有朱标才是自己儿子,其他儿子,不过是皇子罢了。
人家儿子尸骨未寒,你就让人家新人换旧人,换作谁都会火大。
所以,即便知道提议立储,会让老朱怒杀自己,张飙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毕竟跟前身比起来,他的道德观还是挺正的。
不过吕兄啊.你这波操作把我的作死大业抬到了一个新高度啊!
就在众臣都被老朱吓得战战兢兢的时候,一个略显年轻的嗓音,带着急切的响起,是兵部左侍郎齐泰:
“皇上息怒!吕大人其心虽切,言辞失当,但也确实是为国着想,如今北地蒙元余孽蠢蠢欲动,辽东亦是需要时时提防!皇上日理万机,太子在时还可以为您分担,如今太子薨去已有三月,国事不减反增,臣等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咱累死了吗?好一个为国着想,难道咱不听你们的,咱的大明要亡了不成?!”
还没等齐泰把话说完,老朱就怒不可遏的打断了他。
齐泰,原名齐德,是一个九年之内都没有犯任何过失的官员。
这在洪武朝,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老朱十分欣赏这个叫齐德的官员,并给他改名齐泰,打算将他培养成朱标的肱骨之臣。
虽然齐泰是个文人,且从未带过兵,但老朱依旧任命他为兵部左侍郎,由此可见,他在老朱心里的地位。
然而这时候,齐泰居然也站出来提议立储,直接就刺痛了老朱的神经:“咱标儿当初是怎么对你们的,竟被你们如此无情无义的抛弃!?来人!给咱将他们”
“皇上——!”
正当老朱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张飙果断的站了出来。
因为按照老朱的尿性,如果今天杀了其他人,很大概率就不会再杀他了,所以,他不得不在这时候站出来‘死谏’。
“户部尚书赵大人所奏,江南加征三成赋税,此乃亡国之策!万万不可啊!”
轰隆!
全场轰动!
刚刚被‘立储’吸引走的全殿目光,又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张飙身上。
户部尚书赵乾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而老朱则是满眼赤红的盯着张飙,如同被打搅进食的凶兽,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你也觉得咱的大明要亡了?”
“呃,这个.”
张飙顶着那几乎实质化的杀意,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表情,持笏道:
“大明亡不亡,臣不知道,就算是亡了,臣也是死在前头。关键是,赵大人适才所奏,加征江南三成赋税,以充军饷,此议看似为国,实则遗祸无穷,请皇上明鉴!”
“!!!”
户部尚书赵乾,额头上瞬间弹出三个黑色感叹号。
我特么谢谢你啊!临死还拉我垫背?!
“陛下万万不可轻信张御史一面之词,他.他什么都不懂”
赵乾极力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老朱的眼神更凶了。
而张飙则浑不在意的继续道:“皇上请想!江南水患方息,民力枯竭,犹如大病初愈的病人,此时再加三成赋税,无异于雪上加霜!轻则民怨沸腾,重则激起民变,到那时.”
他深吸一口气,图穷匕见,祭出了绝杀捆绑包:“内有民变忧未平,外有北元患仍在,储君之位又悬而未决,三者叠加,此乃亡国之兆啊皇上!!”
哗!
全场哗然!
混乱,无比的混乱,隐隐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
有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破口大骂。
有人则犹如醍醐灌顶,念头通达。
张飙的绝杀捆绑包,可谓石破天惊,将大明目前面临的所有问题,全都捆在了一起,令人措不及防。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哦对了。”
张飙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眼赵乾,道:“吕大人,齐大人两位,妄议储君,确实该杀!但像赵大人这种不为民着想的奸臣,其危害更甚于妄议储君!”
“你你血口喷人!”
户部尚书赵乾被气得浑身哆嗦,他指了指张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至于老朱,则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张飙的目光,也开始变了。
而张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见他立刻挺直腰板,对着龙椅方向,发出最后的,响亮的,充满大无畏精神的呐喊:“皇上!臣今日冒死进谏,非为私利,实为大明江山社稷!为万世开太平!”
“若皇上觉得臣危言耸听,离间君臣,有大不敬之嫌,甚至扰乱朝纲.”
话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两眼发直的沈御史,扬起脸,露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表情,又掷地有声的道:
“那就请皇上,效法处置吕大人,齐大人,赵大人,给臣来个痛快!当然,皇上若觉得给臣一个痛快太便宜臣了,也可以剥皮实草!臣都无所谓!只求皇上不要再加征江南赋税,要为黎民百姓生计着想!”
“臣!死!而!无!憾!”
话音落点,全场目瞪狗呆。
特别是早上才给张飙打过招呼的沈御史,此刻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张兄牛逼啊!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大殿的文武百官,都被张飙这波‘捆绑销售’+‘主动求剥皮’的骚操作惊呆了!
这.这张御史的路子这么野吗?
第6章 老朱!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虽然御史死谏这种事,在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但御史被杀的案例,其实并不多。
即便是老朱铁血治下的大明朝,也很少有御史被杀。
而且,每一个跑出来死谏的御史,也不是真心求死的。
有时候,说是死谏,表明的只是一种决绝的态度。
而当权者,除非是昏君,或者有人化身‘妖孽张飙’,是很少拿御史来开刀的。
毕竟人家御史就是吃这碗饭的,你把御史都杀光了,以后谁还敢谏言,怕是整个朝堂都没人敢说话了。
然而,张飙的这个骚操作,连一向嗜杀的老朱都被整不会了。
他看着下面一脸‘忠贞不屈’,主动求死的愣头青御史,再看看旁边那个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户部尚书赵乾,以及跪在地上的吕平,齐泰二人.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炸开!
户部尚书赵乾提及的加税破事,他感觉心里堵得慌!
吕平妄议储君之事,他怒不可遏!
齐泰打着为国着想的名义,再提立储之事,他心都在滴血!
现在又蹦出个不怕死的张飙,不仅将所有糟心事都捆在了一起,还主动申请最惨的死法来'逼宫'?
乱!
实在是太乱了!
杀!
一个个都该杀!
但咱确实不能便宜你们!
“好好好!”
老朱怒极反笑,笑声如同夜枭啼哭,让人头皮发麻:“好一个忠耿直臣!好一个死而无憾!”
说着,他猛地一指张飙,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张飙!你妖言惑众,危言耸听,离间君臣!还敢以死相胁!?”
“说什么剥皮实草?你也配?咱嫌脏了手艺!!”
老朱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吼出张飙梦寐以求的指令:“来人!将这个不知死活!唯恐天下不乱!求死卖直的混账东西,给咱.”
张飙听到这里,心脏狂跳。
来了来了!
斩立决!
快!
直接说砍头!
“——给咱拿下!!”
老朱喘着粗气,声音因暴怒而嘶哑扭曲:“打入诏狱深牢!连同吕平,齐泰,赵乾三人,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严加会审!把他们嘴给咱撬开!咱倒要看看,是谁!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如此胆大包天?!”
“必须给咱查清楚!查他们的同党!查他们的幕后指使!”
“???”
张飙闻言,额头上满是问号。
不是老朱!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我特么都这样求死了,你怎么能不杀我?!
就在张飙不知所措,满脸惊愕的下一刻,几名锦衣卫如狼似虎的朝他扑来。
他顿时慌不择言:“老朱!快杀了我啊!我赶时间!”
“住口!!!”
老朱气得跳脚:“把他那张臭嘴给咱堵上——拖下去!!!”
满朝文武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身为朱元璋近臣的刘三吾,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皇上,明日是太子爷下葬的日子.”
“罢了,这件事就交给蒋瓛去办吧,咱要去看标儿最后一面了,散朝!”
老朱心力交瘁的摆了摆手。
显然,即便是朱标死了,也能在关键时刻,平息他的怒火。
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知道,朱标下葬之后,能维持多久。
很快,老朱就离开了奉天殿,前往了朱标灵柩停放的奉安殿。
与此同时,奉安殿内。
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妇人,哭天抢地。
妇人的泪水,犹如雨下,似乎连站立都站立不稳。
“太子爷呀!您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们娘儿母子不管了呢?这诺大的东宫,没有您我该怎么办啊!”
“太子爷呀!您怎么不把妾身一起带走啊,也好有个人伺候您啊!”
哭喊声,悲怆于绝,令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而这位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炆的母亲,太子继妃吕氏。
“母妃!”
眼看吕氏摇摇欲坠,跪在她身后的朱允炆,连忙上前搀扶,泪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至于其他朱标的子嗣,虽然也想上前搀扶,但被朱允炆的身躯挡住了,只能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母妃,我扶您去偏殿歇一会儿吧,您这都哭了一早上了,滴水未进,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