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贼眉鼠眼
迎着张嵘折可适惊愕的目光,苏轼微微一笑:“老夫不才,刚刚阵斩敌首两级,献于二位将军帐下。”
张嵘和折可适顿时肃然起敬,再次打量苏轼,发现此时的苏学士形象如高山般巍峨高大,令人敬畏。
“苏学士文武全才,世间罕有,末将拜服!”二位将军同时躬身行礼。
苏轼的身后,找到他的那名年轻将领表情古怪,下意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不是这样的啊,你们是没见苏学士长吐如瀑的样子啊……
完全不是此刻这副沉稳如山的宗师高手模样啊!
用尽毕生的力气,年轻的将领终究还是忍住了说出真相的念头。
罢了,让他得瑟吧。
老实说,一个文人能杀两名辽军,确实很了不起了,事实稍微渲染一点,夸张一点,似乎也不算过分……
张嵘上前打量苏轼一番,发现他的衣裳上沾了一点血迹,但血迹不是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张嵘顿时松了口气。
“苏学士,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上路吧!”张嵘道。
苏轼更不乐意待在这个噩梦般的地方,闻言急忙点头:“不错,咱们快走,不可再耽误了。”
…………
龙卫营撤军了,从析津府两百里外徐徐南撤,目的地仍是拒马河南岸。
辽军两败后,虽然没有经过谈判,但两国已默认了新的国境线,那就是以拒马河为界,双方暂时停战。
这次赵孝骞率军北渡,目的是威慑辽国,施加压力,保证苏轼安全归来。
析津府两百里外驻军多日,眼见辽国不断调集重兵,向析津府集结,数日间析津府已聚集了二十来万辽军,摆出了与宋军决战的架势,同时辽军对龙卫营的试探性进攻也一次比一次激烈。
到了这时,赵孝骞大约探到了辽国的底线,同时也很清楚,不撤军不行了,宋军还没做好与二十万辽军决战的准备。
原本出兵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威慑,现在目的已达到,及时撤军才是正确的选择。
当日,龙卫营三万将士拔营南去,这个举动令周围无数监视的辽军斥候大喜过望,急忙赶回析津府禀报。
两国一触即发的大战,随着龙卫营的南撤,紧绷的弦终于松缓下来。
刚刚调任析津府的辽国南京留守耶律淳也大松了口气。
两次败在赵孝骞手里,耶律淳是真不愿跟宋军再次交战,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下,如果辽国没找到克制宋军火器的办法,再次兵败的概率仍然很大。
松了口气后,耶律淳的心中同时也忍不住浮起了几分悲凉。
曾几何时,懦弱的宋国竟也能左右辽国的情绪了,而且他们还掌握了主动的节奏,进退攻守,随性而动,辽军却不得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陷入深深的被动里。
辽国的气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无人能挽回。
两日后,龙卫营已南撤一百里,距离拒马河不远,在赵孝骞的指示下,行军的速度也放缓了。
当天夜里扎营,赵孝骞刚炫完半只羊腿,赵信便飞快来报。
张嵘所部在大同府附近遇辽军伏击,五百兵马折损过半,幸好折可适率部及时赶到,歼灭了两千辽军,救下了张嵘和苏轼。
如今苏轼正被折可适所部保护,快马向龙卫营驻地奔行而来。
赵孝骞吃饱后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肚肚,惊讶之后顿时喜出望外。
“总算回来了!”赵孝骞笑道:“他都不知道,我为了他这个人,付出了多大的时间精力和钱财,冒了多大的风险……”
心情已然明媚起来,赵孝骞发自内心地想笑。
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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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经验值是否能升到筑基?
“好消息,再炫半只羊腿庆祝一下!”赵孝骞二话不说继续烤羊腿。
“传令折可适部,越是接近边境越要小心谨慎,斥候随时放出二十里查探辽军动静,提防辽军对苏轼的再次伏击刺杀。”赵孝骞吩咐道。
赵信领命匆匆离去。
两日后,龙卫营还在行军途中,后方斥候来报,折可适部距离大军只有十余里,即将与龙卫营主力会合。
赵孝骞骑在马上精神一振,当即便拨转马头,朝折可适所部方向疾驰而去,陈守等禁军护卫也急忙跟随。
策马奔行十余里,远远地见到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当先一面绣着“折”字的旌旗迎风飘扬。
策马抵近,对面队伍中也驰出一骑,正是花甲之年的苏轼。
二人双向奔赴,在空寂的荒野外相遇,双双勒马,赵孝骞和苏轼互相对视,然后大笑,豪迈的笑声中,苏轼泪流不止,赵孝骞也红了眼眶。
“子瞻先生,别无恙乎?”赵孝骞笑着问道。
苏轼笑声顿止,叹道:“辽国一行,此生难忘,悲喜自知。”
“先生瘦了很多,在辽国怕是没吃好吧?”
苏轼苦笑:“重任在肩,谈什么吃喝。”
随即苏轼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道:“听说子安贤弟给老夫留了一只熊掌?”
赵孝骞笑吟吟地道:“没错,而且是前掌,肥厚多汁美味,人生在世若连熊掌都没吃过,岂不是白活了?”
苏轼露出馋色:“得识子安贤弟,老夫此生之幸也,快快!老夫等不及了!”
赵孝骞却突然扬手:“慢着!”
“怎么了?”
赵孝骞眨眨眼:“良禽择木,美食也挑人的,我就问你,豆腐脑吃咸的还是吃甜的,想好了再回答,答案若不对,你就只能看着我吃熊掌了。”
苏轼顿时露出怒色:“欺人太甚!豆腐脑当然是……”
“嗯?”
苏轼语气一顿:“……当然吃甜的。”
说完苏轼颓然叹息,忍辱负重的模样不逊于当年尝粪问疾的越王勾践。
赵孝骞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能逼得一个四川人吃甜豆腐脑,成就感满满。
“羊肉去膻还是不去膻?”赵孝骞紧接着问道。
苏轼勃然大怒:“够了!士可杀不可辱!羊肉当然……去膻!”
说完苏轼紧紧闭眼长叹,一脸的自厌。
身在辽国敌境都能坚守不妥协的文人骨气,却在美食面前破功了,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赵孝骞抚掌大乐,赞曰:“子瞻先生不愧是知己,你我在美食这个领域越来越共情了,走!咱们回营,吃熊掌去!”
苏轼怒哼一声,但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跟着赵孝骞并肩骑行,朝龙卫营主力奔去。
没问苏轼此行的得失与艰困,也不问一路的忐忑与辛酸,苏轼身上的风尘和脸上的憔悴,已告诉了他答案。
并肩骑行的路上,赵孝骞又不死心地开口了:“再问你一个问题,熊掌去膻还是不去膻?”
苏轼已完全失去了斗志和骨气,有气没力地道:“你定,你说咋就咋,老夫一点都不挑食。”
“子瞻先生如此随和,令愚弟我感动不已,愚弟我突然想起了一道名菜,名叫‘东坡肉’,回头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苏轼惊怒不已:“啥意思?你啥意思?为何叫东坡肉?你有何企图?”
第483章 撤军休整
苏轼活着归来,龙卫营的任务完成。
将苏轼接回大营后,赵孝骞当即下令加快行军,尽快撤离。
行军三日后,赵孝骞率部回到了拒马河南岸的飞狐兵马司。
宋辽两国好像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但事实上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更不一样的是大宋。
这次营救苏轼的行动,是大宋在军事和外交上的完美配合,大宋自立国以来,配合如此完美默契的,仅只这一次。
同时辽国也深刻感受到大宋外交上的改变,那就是越来越强硬了。
无论苏轼还是张嵘,两位使臣在辽国上京的表现,都可以说是霸气无比,再加上龙卫营在军事上的威慑,偏偏辽国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国势就是这样,今日拱一步,明日再拱一步,步步为营。
一个国家需要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超越,最后还需要一场诛心的胜利,那么这个国家就可以被定义为强盛了。
强汉,盛唐,莫不如此。
而大宋,正走在这条路上。
回到拒马河南岸,赵孝骞下令全军休整,但不准扰民。
这里原本是辽国的国土,被龙卫营占了以后便是大宋的了,既然是大宋的,那么境内所有的百姓子民也是大宋的,赵孝骞下过军令,越过国境随便将士们祸祸,但本国的百姓绝对不准有任何冒犯。
将士们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清点战利品。
这次北渡拒马河,对辽国进行军事威慑,虽然没打什么像样的大仗,但并没有耽误龙卫营将士发财。
北渡之后属于辽国领土,从拒马河到析津府,数百里的土地上,辽国的村庄堡寨和部落都倒了大霉,照例被龙卫营洗劫了一遍。
将士们清点着抢掠来的财物,飞狐兵马司附近的商人忙活起来了,他们负责兑换将士们抢来的牛羊,皮货,药材,将它们兑换成银子。
将士们将兑到的银子托了信差,送回各自的家乡。
明明是肃杀庄穆的军营,附近却人来人往,搞得像一座大型的集市似的,各种讨价还价,各种欢声笑语。
赵孝骞和苏轼一身便装,并肩走在大营外,将士们见到赵孝骞,纷纷行礼,那恭敬的礼数和态度显然发自内心。
赵孝骞含笑点头,叮嘱将士们不要倚仗武力跟商人闹得不愉快,不可恃强凌弱。
将士们纷纷笑着答应,猛拍商人的肩膀,勾肩搭背表示我们和商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商人愁眉苦脸被勾着肩膀,还不得不陪笑。
“真好,一片欣欣向荣,这地方很快会发展起来,变成一个繁华的边境集市,甚至是城池。”赵孝骞笑语喃喃。
苏轼一直静静地观察将士们和商人谈生意,双方争得面红耳赤,锱铢必较,为了几文钱的差价差点动手打起来,谈拢后很快又拥抱大笑,亲密无间。
良久,苏轼皱眉道:“贤弟麾下的龙卫营显然是一支精锐,大宋王师无可及也,为何此时却不像军队,反而像一支商队?将士们卖的是什么?”
“卖战利品,有些笨重不方便携带的东西,自然是要卖掉换钱的,比如牛羊,皮货这些。”赵孝骞解释道。
苏轼不解道:“战利品不该是充公么?”
赵孝骞笑了:“在龙卫营,战利品不必充公,谁抢到就是谁的,如果袍泽们争执不下,那就平分。”
“抢的是辽人?”
“没错,大军越境,所经之地,无论村庄堡寨部落,皆可抢掠杀戮,这是我当初定下的规矩。”
苏轼吃了一惊,这种规矩简直闻所未闻,难怪当初宋夏之战后,朝中常有御史参劾,说赵孝骞领兵无方,纵兵抢掠,而且军纪涣散,常有杀戮境外平民之举。
原来这些不是御史造谣,不是扳倒赵孝骞的借口,特么的全都是真话。
苏轼惊愕道:“这……岂非违背了圣贤仁义之道?”
赵孝骞嗤笑:“大哥,战争啊,你居然讲仁义?往年辽人有实力的时候,他们越境对我大宋村庄农户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
“我不过是把辽人做过的事,原样还到他们身上而已,真定府辖下九县,这些年天灾人祸,辽人抢掠,九个县人口只剩了十六万余,这笔账怎么算?难道指望我原谅辽人吗?”
苏轼仍有些不敢置信:“将士们若随意杀戮平民,难道不会助长他们的戾气,变得更加残暴,更泯灭人性吗?”
赵孝骞摇头:“不,大宋目前的情况,需要一支暴戾的善战之兵,大宋积弱太久,如果把国家比作一个人的话,这人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已渐渐失去了男儿汉的血性。”
“长久下去,他的性格将会被扭曲,跟宫里的宦官一样,那玩意儿跟被割了似的,一辈子被人欺负死,你愿意见到这样的大宋吗?”
“所以,我需要一支充满了戾气的军队,他们要用杀戮来激起血性,再用这种血性在战场上杀戮敌人,学会不妥协,不动摇,纵死而不逃,有了这股血性,这个国家才有救。”
苏轼闭眼,进士出身的他,自幼精读圣贤书,圣贤经义里的仁义之道他张嘴就来,但赵孝骞今日跟他说的这些,无疑动摇了他的三观,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赵孝骞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想不通没关系,反正你不用上战场,不过在龙卫营里做客,你最好还是别提什么仁义之道,这里是军队,面对的是拿着刀枪的敌人,我们现在的状态是战争。”
“敌人杀来时,你总不能站在阵前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吧?”
苏轼白了他一眼:“好好的道理,非要说得这么不正经吗?”
“我就这德行,子瞻先生也不像是太正经的人呀……”赵孝骞露出一抹坏笑,凑近低声道:“你在辽国上京待了半年舍不得回来,老实说,睡了辽国多少千金闺秀,多少青楼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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