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飘雪恋歌
这已经是东乡府第四批被驱赶向辽云关隘的百姓了，衙役们也算驾轻就熟，倒是一路平静。
流民中，无数百姓麻木的被驱赶着不断向前，所有人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双眼无神，手脚绵软，仅凭借着麻木的意志不断向前，他们不知道明日如何，但他们知道停在这里他们连明日都不一定有。
“爷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囡囡好饿，囡囡是不是要像爹娘那样离开了？”
人群中，一个头发乱蓬蓬，一头发丝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的仿佛杂草，身体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跑，还穿着一身到处都打着补丁的七八岁小女孩有些恍惚的说出了这番话。
小囡囡今年八岁了，爷爷和父亲都是铁匠，以前一家人靠着给人打铁农具，家里还有几亩地日子倒也过的不差，至少饿不着。
但是自从去年大旱，粮价疯狂上涨后，大家连饭都吃不上，更是没什么人继续打新农具了，家里的田也都绝了收，无奈为了活下去一家人把所有田都卖给了村里的张地主，但换来的粮食还是不够吃，撑到几天前家里已经到了断粮的危险关头。
七八日前，小囡囡的爹娘把最后一点粮食留给了小囡囡和爷爷后，夫妻两个就携手一起跳了井，自此之后小囡囡便只剩爷爷爷孙两个相依为命了。
但是即便小囡囡的父母离开了，剩下的那点粮食还是不够爷孙俩活下去的，早在两天前天爷孙俩就断了粮，再加上那些衙役又跑来村里抓人，就这样爷孙俩人出现在了这批流民之中。
饿了两天的小囡囡只感觉眼前不断闪着小星星，身体机械性的被爷爷拖着前进，但面前好像已经出现了爹娘的样子。
小囡囡虽然只有八岁，但见过的事也不少了，二妞被他爹娘埋进土里前也好像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二妞爹娘说，这是二妞的爷爷奶奶来接她了。
那自己这是爹娘要来接自己了吗？
去了爹娘那边，是不是小囡囡以后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小囡囡想吃饼子，以前小囡囡觉得饼子很难吃，特别是去年大旱后家里经常吃的糠饼子还卡嗓子。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糠饼子还真香啊，好像现在就有一张出现在眼前啊！
……
牵着孙女的手继续向前，听着孙女说出的话，老李头的脸上尽是悲痛，五十多的人了，先是儿子儿媳为了能让自己这个老东西和小囡囡活下去投了井，把最后的粮食留给了他和小囡囡，如今难不成连这个小孙女也要离开自己这个老头子了吗？
自己可真是没用啊！
握着孙女的手不由又紧了紧，感受着手中那已经骨瘦如柴仿佛一根干枯树枝般的小手，老李头心中直在滴血。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一家，你真是不给人半点活路啊！
不给半点活路啊！！！
“爷爷……爷爷……囡囡好像看到爹爹和娘亲了……他们来接囡囡了……他们说那里有好多的饼子……跟着他们走后囡囡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小囡囡已经被饿的开始说起了胡话，老李头心疼的蹲下身将之抱了起来，紧紧的搂在怀中。
然而也已经是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的他也没有多少力气了，纵使是小囡囡如今这轻若无骨的体重。他也没办法抱多久最后还是只能将她放下，爷孙两人艰难的继续前进着。
很快，日头上升到了正午，队伍也终于停了下来，众人被允许休息。
爷孙两人终于能找个地方歇一歇了。
这一歇不要紧，刚刚还勉强清醒的小囡囡直接就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老李头心中悲痛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是小囡囡快要撑不住了。
他不知道小囡囡还能陪他这老东西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但是他知道这该死的世道，自己这个老东西很快就会跟小囡囡一起去找自己的儿子跟儿媳。
是老头子对不起他们，没有照顾好小囡囡。
老李头想着想着，意识也逐渐有些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只感觉地面好像隐隐传来了一阵震动感。
过不多久，一股甘甜的液体从喉咙涌入，那是水！
身体本能的快速吞咽起来，不多时一股子诱人的香味从进入鼻尖，肚子开始作祟，老李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面前出现了一张有些憨厚的大脸，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老丈，还好吗？”
老李头这时候仔细一看，这憨厚大脸的主人竟是个汉子，还是个穿着铠甲的汉子，应该是个当兵的。
出于平民百姓的习惯，李老头下意识忙坐了直身子，慌忙道：“兵爷，老汉我实在没东西给您了，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憨厚汉子先是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苦笑，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奈道：“老丈，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来抢东西的，我是云王麾下的护卫军，是奉云王冕下的命令前来接近你们这些要去云州郡的百姓的。
我不会抢你们的东西，我这还给你们带了粮食来呢，不信你看！”
说着这汉子便将手里的东西端了起来，李老头这才注意到，汉子手中居然端着一碗粥，这粥居然还稠的犹如糊糊一般，满满的一大海碗！
这时，老汉本应该一把抢过粥碗开始大口吃起来，但李老汉并没有如此，而是愣愣的看着这碗粥，有些出神。
他想到了儿子儿媳，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小孙女。
若是他们当时面前有这一碗粥，说不定他们一家也就不会……
就在老汉回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耳边一声熟悉的童音让他迅速回过了神，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一旁。
“爷爷，你怎么不吃粥啊？这些大哥哥们给的粥好好吃啊，小囡囡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粥，爷爷你也快吃吧！”
自己那本来以为已经没了的小孙女居然就在自己旁边！
小囡囡还活着！
巨大的惊喜在心中涌现，眨眼间老李头已经泪流满面……
“小囡囡……呜呜呜呜……”
第115章 雷霆手段，闹事的青皮们遭殃了！
“好吃！太好吃了！！！”
刚刚还一副行尸走肉一般的流民群体仿佛一下子好焕发了活力一般，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端着手里的碗从煮粥的云州护卫军那里接过一分给他们的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整个流民队伍之间都弥漫着米粥的香甜味道，让人口舌生津。
有的吃完自己那份的，更是直接拿舌头把碗底都舔的干干净净的，本来想去再要却被禁止，护卫军的解释是他们饿了很久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东西，不然要吃坏人。
大多数人都自然是不信的，但既然人家给了你吃的，你就要听人家的，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可惜的舔了舔舌头回到队伍中去。
有老实的，自然也有不老实的。
人一上万，形形色色，有的人就觉得这些护卫军既然肯给他们吃的，应该是好人，好人的特点是什么？
那就是好欺负，你可以跟他耍泼。
于是一群原本在家乡就是无所事事的泼皮成员们就汇聚在了一起开始闹事，甚至还想直接去抢护卫军手中的粮食。
他们不是不知道打起来自己不会是这群穿着铠甲的当兵的对手，但他们认为这群当兵的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手最多就动动拳头而已，要是挨一顿打能抢到粮食那也是值得的。
做泼皮的，谁没有被打过啊！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对他们的闹事，刚才还一脸和蔼的面对流民的护卫军们二话不说便冷下了脸了，在各自指挥官的军令下只听：
“全体都有抬弩！预备！放！”
咻咻咻！
黑压压的弩箭就把聚集在一起闹事的青皮们给彻底覆盖了。
待到箭雨停止，刚才还聚集了几十个青皮的空地上，已经再没有站着的人了。
偶尔还有一两个侥幸没有被射死的，也被随后上前的护卫军将士冷着脸一刀划破了喉咙。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后，刚刚还在那里闹事的青皮们就被埋进了地里，永远的安静了下来。
在出发前云州郡方面就考虑到了人心各异的问题，所以早早的就交代了这些放粮救济的护卫军，面对那些老实听话的灾民务必要遵守军法，不得欺辱百姓，面对这些百姓要保持好护卫军的形象。
但若是有那等试图聚众闹事心怀不轨的家伙们，护卫军们也不必有所顾忌，直接全部清理掉就行了。
云州郡不需要这样的社会垃圾，他们的到来说不定还会对云州郡的稳定产生负面效果，如果能在过来的途中清理掉，那就不必留情。
所以，得了这些示意的护卫军们，在这些青皮闹事的第一时间立刻就有了动作，根本没等事情被那些青皮闹大，直接就把这些源头给消灭在了萌芽之中。
那些青皮也没想到，他们以往面对官府时，仗着人多势众，官府不敢随意处理的这一套面对护卫军完全没有效果，相反还直接把命搭上了，这真的是时也命也。
护卫军对这些青皮们的处理方式自然也是把刚刚才放松下来的流民们给吓了一跳，虽然在后来护卫军们的解释中知道对方不是滥杀无辜，但是流民们看向护卫军这些将士的眼神中多少还是带了点敬畏。
见识了护卫军对这些闹事者的处置方式，一些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家伙也全都老实了下来，护卫军算是用这些青皮的性命做了一番杀鸡儆猴给流民们作为了警示。
流民群体外，那些个奉命前来运送流民的衙役们自然也是看到了护卫军的这番动作。
一个衙役凑到衙役头子面前低声道：
“头，这些黑甲兵当真是心狠手辣啊，刚才你看见没，那可是几十个人啊，一声令下，刷刷几下全都被这些黑甲兵给杀的一干二净了！”
领头的衙役班头瞪了这名属下一眼喝到：
“别乱说话！你也不看看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这可都是云州郡的兵，云州郡那地儿接壤着关外鞑靼的地盘，这整天的跟那些鞑子混在一起打仗的能是什么好相与的吗？
别看他们刚来的时候一副憨厚的老实模样，我估计那都是装的，就是为了糊弄这些泥腿子的罢了。
等这些泥腿子跟着回到了云州郡不定会露出什么样的面目呢。
但这些都跟咱没什么关系，等咱把这些人送到辽云关隘就回去了，这一路上你小子要是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别他娘给老子惹祸！
要是招惹了这群活阎王，老子死之前一定先扒了你的皮！”
班头的话顿时吓到了刚才那说话的衙役，那衙役缩了缩脖子赶忙连连点头，其他衙役听了班头这话也在自己心中暗暗提高了小心，生怕不小心招惹到那群“面善心黑”的杀材们。
这边护卫军们自然是不知道这群衙役在怎么编排他们，他们对此也不感兴趣，依旧在有条不紊的给流民们发着粥。
流民们见识到了刚才那一幕也都老老实实的领着自己的粥，领到后大口吃完就老实的回了自己的位置，没人敢再多有什么动作。
而对于那些连上前领粥都已经没有了力气的流民自然也有一小队护卫队上前将粥给到他们。
老李头和小囡囡就属于这种。
按照云州郡的习惯，小孩是最先被救醒的，所以小囡囡是最先被李二牛等人喂了水和食物后醒过来的。
小囡囡虽小，身体也弱，但终究比老李头能抗一些，毕竟大多的食物老李头都还是留给了这个小孙女，所以在李二牛等人喂了些食物和水后小家伙就醒了过来，可以自己捧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而之后李二牛等人这才给李老头喂水，等到李老头醒过来后将食物给了他。
得知小囡囡已经吃了吃的后，而且不能多吃会出问题后老李头这才捧起自己那碗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刚吃完放下，还没来得及感慨两句，就注意到了那群闹事的青皮，紧接着发生的事瞬间就把这老头吓的愣在了原地。
看向李二牛等人的眼神也带上了畏惧。
李二牛只能解释道：“老丈莫要慌，我们不会乱杀人的，你看刚才那些人都不是啥好人，他们想要抢粮呢，我们每队人带着的粮食可都是有数的，要是被他们抢去了，那接下来队伍里其他人走到辽云关隘的口粮可就不够了。
再者说了，这些人既然敢向我们动手那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把他们解决了大家也都们安生点，只要你们不闹事，我们也是有军规管着的，不会对你们动手。”
听了李二牛这话，老李头这才想起来，刚才闹事的人群中有一个他还认识，正是平日里整天在村里到处游手好闲的一个青皮恶霸，不知多少人家被他欺负过，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随即这才重新放松了下来，却依然带着小心翼翼的向李二牛道：“兵爷放心，小老儿和孙女都是老实人家，断然不会闹事！”
李二牛苦笑：“老丈不必叫我兵爷，我叫李二牛，老丈叫我二牛就行。”
老李头：“好的，兵爷！小老儿明白了，兵爷！”
李二牛：“……”
第116章 李威的紧急奏报
老李头这里发生的事并不是个例，此时在整个辽北郡所有被当地官府“卖”出去的流民群体中都大相径庭的发生了差不多的事。
但是随着护卫军的果断处置，所有流民队伍最后都还是稳定了下来，在护卫军们带去的粮食支援下大多人都安然抵达了辽云关隘，剩余那些没到达的是因为类似于伤病或者意外等导致了减员，对于这种情况，护卫军也只能徒之奈何。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在如今的辽北郡，这样的场景不再是只存在于诗文中的描述，而是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现实中的场景。
各自流民队伍一路前行，这样的景象让所有人无言沉默，他们早已看惯，或许他们还算是幸运。
看看队伍周围骑着战马游弋的护卫军，至少如今的他们还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现在就成为那路边随处可见的无名白骨，被吃过人肉红着眼睛的野狗所啃食，更有甚者，啃食人肉的或许不仅仅是那些野外的动物。
前路为何他们不知道，去了云州郡后会面对怎样的生活，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依照目前的情如果他们不跟着继续走，那他们就没有以后。
流民们渐渐在辽云关隘汇集，在护卫军的努力下，这次能够到来辽云关隘的百姓比以往都要多得多，这让守将李威都不禁吓了一大跳，粗略估计，下面的人群中恐怕有着将近五六十万人。
这么多的人口，就这样把他们放出关外，纵使是李威已经得到了圣上的准许，他的心底也不由的打起了鼓。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守关的守将，品级不过五品，看着好像不小了，但也不过是个中层的官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把这么多百姓给放出去了，万一日后出了点啥事儿，朝堂里的那些大老爷指定会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推。
但是不放吧，圣上又给过旨意了，也不行。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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